“殿下说的是。”女佣微笑道，收回那件蓝色的礼服，重新放入礼盒中叠好。
谢知玉不紧不慢喝完一瓶营养液，淡淡道：“就那身吧。”
女佣跟随他的目光望去，微微一愣。
那件礼服虽也是做工精致能看出送礼人的用心，但与其他华丽的礼服相比，过于简单。
唯一的装饰，也不过是领口处的蝴蝶花纹和左胸处深蓝色的宝石胸针。
“这件礼服不太适合殿下。”女佣欲言又止。
“你是觉得我穿上不好看？”谢知玉指尖挑起纯黑的西装外套，目光扫过那枚宝石胸针，轻笑，“哥特里亚星唯一一对拍卖出三千亿星际币的宝石，在你眼里只是个摆设？”
哥特里亚星，也就是帝国的第二星球，行政官自十八年前开始便由那位死了妻子的叶家大公子担任至今。
而成对的另一块石头，他依稀记得，叶闻息在上一次国宴上佩戴过。
“殿下穿什么都是帝国最美的omega。”女佣微笑道，替他将那件礼服披在肩头，“只是我习惯了殿下最受瞩目的样子。”
“毕业舞会，那些Alpha才是主角。”谢知玉勾唇，眸中浮起意味不明的暗芒，“我要那么瞩目做什么？嫌不够热闹么？”
“殿下说的是。”女佣笑道，“后院的玫瑰今天还没浇水，太阳太大，殿下便不要亲自去料理了。”
谢知玉没说话，垂着眸，唇角笑意淡去，不知在想什么。
女佣收好其他的礼服，让小机器人送去储物室，便转身去了后花园，可没过几分钟，又面色凝重跑回来。
“殿下，不好了。”她微微喘着气，语气急促，“后花园的玫瑰，一夜之间都枯萎了。”
谢知玉蓦然抬眸，顾不得太阳灼烧，径直走近那一片玫瑰花海中。
“花期才刚刚开始，怎么会……”他喃喃道，指尖摘下一片枯黄的花瓣反复摩挲，却看不出任何古怪。
恰逢此时起了风，枯萎的花瓣本就挂在花蕊旁摇摇欲坠，被风一吹，便尽数乘风而去。
连带着他披在肩头的礼服外套袖口都空荡荡地开始摆动。
凌乱的发丝模糊视线，谢知玉站在原地，愣愣盯着那片吹去墙外的花瓣出神。
“殿下不要难过，皇宫里的玫瑰种子很多，只要有您细心栽培，下一次绽放的玫瑰会更娇艳。”女佣走过来，温声劝道，“谁说玫瑰的花期就一定要等到夏末自己凋零呢？”
“它也该是自由的，不是么？”
“自由？”谢知玉轻笑一声，声音很轻，“你有见过温室外还能娇艳的玫瑰么？”
“那是因为从来没有人放心将自己的玫瑰种在墙的外面，怕被人偷走。”女佣低声道，“殿下，玫瑰在被人类养殖之前，也曾扎根于山野，根茎强壮，刺尤其深，它本就拥有顽强的生命力。”
“玫瑰的枯萎不一定是您的小爸带着爱意离开，也可以是花期自由。”
谢知玉低下头，拔下一根玫瑰茎上的刺，“这话要是被大哥听见，你也会像上一个女佣一样，消失得无声无息。”
“以后，不要再说了。”
当初小爸的死，难以释怀的从来不止他一人。
他因此憎恨上Alpha这个性别，而谢知庭又何曾不是因为小爸的死自责自己没有保护好家人，于是在对于谢知玉的安危上，看似严厉实则偏执。
但凡身边有人敢教唆他做出什么在大哥保护伞之外的事，最后都会无声无息消失。
“这片花园，以后不用在种玫瑰了，让园丁把土填了。”谢知玉淡淡道。
“可是不种玫瑰，后花园里缺了一块，难免空荡荡的。”女佣犹豫道。
“铺上草皮吧。”谢知玉转过头，目光掠过女佣，望向大厅里在咬着地毯一角磨牙的小白，“可以用来给小白打滚。”
说完，他走到唯一一朵枯萎了一半的玫瑰上，盯着看了半晌，冷不丁开口：“这朵玫瑰用花盆移栽过去，再用琥珀精油涂抹外表，让它永远保持在这个样子，然后挂去首都星拍卖行，起拍价一亿星际币。”
女佣一怔，“一亿星际币？谁会用一亿星际币，去买一朵快要凋零的玫瑰？”
“这不是还有一半鲜艳如新么？”谢知玉不甚在意，步伐散漫转身朝里面走去，玫瑰枯萎带给他的伤感似乎只有那么一瞬间，“首都星里，从不不缺猎奇的怪人。”
……
距离毕业舞会还有半个小时，谢知玉换好礼服，上了前往舞会的飞行器。
毕业舞会就在议会阁旁边的一座宫殿里举行，他到时，舞会已经开始。
为了不引人注目，他特意从后门无声无息进入。
纯黑的西装礼服在昏暗的镭射灯光下，仿佛与阴影融合在一起，放眼望去本该无人会注意，可偏偏他皮肤白得发亮，身形纤细，轻慢的姿态令众人还没看清脸就纷纷让开了一条路。
“三殿下也来了？早知道他会来，我就把礼服送过去了！”一个Alpha望着从身边走过去的omega，忍不住对同伴抱怨，“就算不穿，能被他收下也好啊，都怪阮安歌这个小白脸，天天在宿舍造谣，说什么三殿下最烦Alpha多的场合！”
“你别怪别人，明明就是你根本不敢。”同伴翻了个白眼。
没有Alpha不喜欢帝国这位本就是被他们公认的最美omega，只是omega太完美了，于是唯一让人诟病的傲慢性格就成了许多Alpha的借口。
好像有了这个借口，就可以欺骗自己没有那么平庸，就可以让谢知玉离得近一些。
“当初第一次信息素考核，你可是连考核还没开始，与三殿下对视一眼信息素就失控了。”
“难道你不是？”
“我才没有。”同伴冷哼，“我可是坚持到三殿下的军靴踩在我脸上时才失控，殿下还温柔地给了我60分！”
“……”
谢知玉掀起眼皮，粗略环顾一周，还没找到人，某个高大的Alpha就被同伴一把推到他面前，鼻尖堪堪停在他面前一厘米处。
“啧，你别跟个木头似的杵着，快点抢人啊！”身后，一位有些眼熟的军校Alpha急切催促。
“殿下……”叶闻息耳尖微红，局促地后退一步，朝他伸出手，“我，我可以邀请你跳一支舞吗？”
谢知玉轻笑一声，将手放入Alpha粗糙滚烫的掌心，下一秒就被对方紧紧握住。
“握这么紧，怕我跑了？”他被叶闻息牵到舞池中央，一边将手搭在Alpha肩头，一边戏谑道。
“嗯，怕。”叶闻息的手小心翼翼搭在他腰后，跟随旋律舞动的步伐即便提前演练过无数遍，却难掩慌乱，“殿下今天，很好看。”
“我平时就不好看？”谢知玉挑眉。
“……也好看，我说错了。”他突然逼近耳畔，叶闻息呼吸更加错乱，“礼服是我亲手挑的，殿下愿意穿，是不是还算喜欢？”
谢知玉瞥了眼Alpha胸前的蓝宝石胸针，与记忆里有些出入，原本莹润光滑的蓝宝石上面，多了一只金属材质的蝴蝶。
“你把蝴蝶放在这里，可千万别被小白看见了。”他轻笑。
“小白打不过我。”叶闻息闷闷道，“殿下送的东西，我会仔细爱护，不让它受到损坏。”
“小白尤其喜欢在玫瑰园里扑蝴蝶，直到那只蝴蝶愿意停留在它鼻尖上才会不再折腾。”谢知玉微微侧过头，热气呵在他耳边，“我很好奇，所有的狗都喜欢扑蝴蝶么？”
如果那只蝴蝶是谢知玉的话，又有谁能不喜欢呢？
叶闻息深吸一口气，仓促想好能取悦omega的话，谁知还没来得及开口，身后突然有一对相携的舞伴因背对着未曾看见人，就要撞过来。
他下意识侧过身替谢知玉挡住。
“殿下，你没事吧？”
叶闻息低下头，瞳孔微张，连忙撤回了手。
被他抓住手的beta酒侍端着托盘里的红酒，微笑道：“先生，需要一杯酒吗？”
“不用。”叶闻息心仿佛空了一块，皱眉说完，抬头环顾四周，开始搜寻那抹身影。
然而就在他背对着的几米远的人群中，谢知玉被另一个Alpha以同样的姿势搂住后腰，随着舞步旋转。
谢知玉抬手，指尖缠绕住Alpha肩头垂落的长发，微微用力一拽。
Alpha吃痛，却面色不变。
“你就这么迫不及待要和我偷情？”谢知玉讥诮一笑。
“叶闻息又不是你的未婚夫。”段榆景垂眸，淡淡注视他，“不算偷情。”
顿了顿，又说：“深蓝色的礼服，你穿会好看。”
“我从来不穿无名之人送来的衣服。”谢知玉散漫开口。
“无名之人？”段榆景扯了扯唇，冷淡的眼尾勾起一丝嘲弄，“如果我没记错，你的未婚夫在舞会前一天就送来了定制礼服，你好像也没有多看一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