阵法卷起的风雪化成冰棱,无数术法真言夹杂着神兵法器一股脑儿的全向法阵中心而去。
见此,立在玄又身侧的烛阴氏翻手掐诀,当即唤出道道冰龙,霎时间便有斗大的雪花席卷而去。
“小心!”玄又猛地拽回正准备上前的烛阴氏,下刻滔天的焰火就在烛阴氏方才落脚的地方汹涌燃起。
玄又眯着眼铺开神识,却瞧不见任何异样。
这到底是打哪儿来的?
“后面!”
弦锦来不及细想这焰火为何会带着凤凤凰一族的气息,只一抬首就见玄又背后的天际边划过的黑影,她来不及赶去,只得提高嗓音去提醒玄又。
耳边是弦锦略微尖锐的声音,身后是无数箭羽破空声。
玄又反手挽刀,却只来得及护住离自个儿最近的烛阴氏,刹那间,四周无数祥光坠落,不知多少战将猝不及防被带着煞气的箭羽击落神陨。
忽地一剑自远处而来,似是游龙翻飞,狠厉穿过玄又挽刀的屏障,又破开她急忙唤出的冰墙。
碎裂声清脆响起,情急之下,玄又一刀鞘甩在烛阴氏身上,将他打了个趔趄,而后便觉自个儿肩胛处一热,长剑迅疾穿过身子,继而去追烛阴氏。
疼的手脚发颤的玄又反应不自觉地慢了些。
尽管急急掷出的刀鞘撞开了似是疾电的长剑,却没提防住跟在长剑后头乱舞的锁链。
那锁链鬼魅一般袭去,当即洞穿烛阴氏的琵琶骨,转而勾着他向远处而去。
自肩胛传来的剧痛令玄又头脑发昏,抓了几下也没抓住烛阴氏被勾走的衣角。
只得眼睁睁的望着煞气剥夺他身上的鳞片带出大蓬大蓬神血,耳边响起的惨叫一声大过一声。
倏地,一道粗壮紫色雷霆怒吼着自天幕降下,转瞬便打断漆黑的锁链。
随后,玄又无比熟悉的剑化三炁便到了眼前,身侧忽地浮现扶柏的身影,她一手拎住烛阴氏的后衣领,一手极快掐诀朝玄又身上套了个回愈术。
“友一凝?”弦锦望着方才降下的雷霆,疑惑地看向给自个儿施回愈术的友一凝,“你怎么来了?”
“是紫宸殿的老家伙将我遣下来的。”
友一凝扯着谎,有点心虚不敢瞧她,只低头一个劲清除她伤口上的浊气。
万千剑影似是急雨自身后汹涌而出,浩浩荡荡如潮水一般绞碎半空中煞气所化的冰龙、锁链。
少卿飞身上前,剑花利落挽起。
庞大的剑化三炁自剑身倾泻而出,试图阻拦那疾驰而来的云阳帝君进入阵法的速度。
但见那剑化三炁剑势凌冽,猛地绞碎云阳帝君半身衣袍,却还是在最后慢了一步。
见此,少卿绷着脸冷哼一声,顺手将玄又的刀鞘还给她,“你果真在这种事儿上敏锐的很,真真是那云阳氏的帝君。”
闻言,玄又面色一变,方欲说甚么就被凑过来的弦锦往嘴里塞了颗药丸,细微的血腥味在口中炸开。
依旧是在南部瞻洲时,弦锦塞给她的凤凰血。
只这一瞧,这回在场另外三人面色皆是变了几轮。
友一凝瞄了两眼二人,张口方欲说甚么便被玄又打断,玄又望着扶柏身后的木匣,拧着眉问:“你们同他交过手了?还用了大羿箭矢?”
少卿微微颔首,拇指摩挲着剑柄,若有所思,“不错,他应当是受了些伤。”
但听此言,弦锦耳边忽地响起那声“青阳小儿”,心下顿知那云阳帝君为甚么会受伤了。
那大抵就是在南部瞻洲之时,脱离朱雀主君的壳子时受了伤,再加上如今自少卿等人手下逃脱时不慎受了伤。
而那被诸多战部极力镇压的玄武主君身上,应当也有他的手笔。
友一凝挥剑斩断铺面而来的锁链,雷霆的轰鸣声不断响彻耳边,骤然间瞥见那三十二卦阵似是有些异样。
定眼一瞧,她登时大惊: “你们都用上了十方绝阵了?可如今也不过三十二战部,你们哪里能催动这十方绝阵?”
弦锦点头,可正如友一凝所说,如今叫她苦恼的,也正是不能催动法阵。
而那烛阴氏、她和玄又皆是受了伤,不得再去做阵眼。
但现下,友一凝来了此地,真真是帮了大忙。
弦锦心下松了口气,“诚然,我等的确不能催动法阵,且还缺个阵眼,正巧你们来了……”
话音未落,少卿当即飞身上前,“我来!”
华胥氏性属金木,天生就是修习剑道的材料,而将妖魔惧怕的天之宝剑之一的属镂剑练得炉火纯青的少卿在现下,确实是阵眼的不二人选。
虽说那云阳氏的神火压得她一头,可如今又有弦锦在身侧,那神火之于她而言,自然也就做不得数。
少卿方一飞身而上,那煞气自阵法内陡然震开。
铺天盖地的浓雾混杂着狂风暴雪席卷而来,神力单薄的战将几乎是霎时便被绞碎。
立在阵眼内的少卿隐隐约约间,竟瞧见那法阵里头的玄武主君在云阳帝君抽回煞气后身影逐渐散去。
少卿心下一顿,想来北俱芦洲的玄武主君应当早已陨落在这老不死的家伙手下。
小神君的金光护体、湛江蛇妖、南部瞻洲的朱雀主君。
这老不死的真真是下了好大一局棋。
怪不得玄又早已晓得这事儿同他有关,原是在湛江就已摸了个通透。
少卿一面掐诀叫属镂环绕在身侧,一面垂着眼沉思。
但闻耳畔的狂风倏地消失,漫天的煞气忽地停住,山间的狂怒的暴雪蓦地安静下来。
少卿摸不清阵中的云阳帝君想要做甚么,着只得身紧绷准备迎接下一轮来犯。
下瞬,煞气化成满天箭羽,裹挟着云阳氏修习的神火,带着毁灭的气息侵袭而去。
阵眼中的少卿只见诸多黑影迅速越过各个阵法卦位,直逼自个儿这个阵眼而来。
一时间,诸般神兵法器术法真言齐齐抵御箭雨。
见此,玄又当即掐诀筑起百丈高的冰墙,冰墙之外数不清的风刃围绕。
弦锦翻手执剑画了个圈,四周的战将登时皆被巨大的火焰围绕在其中护住。
扶柏环顾一圈,手执长弓闪身便进了阵法中。
大羿箭矢的尾羽闪烁着赤红的光,弑神的杀器感受到阵法中飞舞的煞气浊气,箭身当即嗡鸣不断。
箭矢铮铮作响,在扶柏指尖射出之后带着无往不破的气势直直的往云阳帝君射去。
不承想,那云阳帝君汲取了玄武主君的神力后,身上气势登时又高了几分,借着共工上君封印之地四溢的煞气,竟隐隐有了和大羿箭矢抗衡的能耐。
见此,立在阵法中的扶柏拍了拍少卿正准备拔剑的手。
“你且专心做阵眼,他如今依靠的,只有共工上君封印之地的煞气,我同友一凝来拖住他。”
少卿本欲再说甚么,可见着弦锦站在泰部主将的方位结印时便绝了这个心思,下刻,她又闻见玄又喊着让她专心些。
脚下的大地忽地大片大片陷落,取而代之的是似要吞天的火焰。
玄又望着脚下的火焰,一时竟有些失神。
她太熟悉云阳氏的火焰了,三十万年以来,云阳氏的火焰和父君母亲陨落前的画面无时无刻不在脑海里闪过。
银色的战甲上绽放着的鲜血有已经神陨的战将的、有未亡的、有弦锦的、也有她自个儿的,玄又咬着牙铺下冰潮,“老不死的!三十万年了!”
天际陡然升起道道银光,阵法已将将完成,纵使不是完整的十方绝阵,也足够阵法中那堕落为邪魔的云阳帝君喝上一壶。
那云阳帝君一见,也不做过多纠缠,旋身就向远处逃去。
少卿立在阵眼中,眼前寒光倏地一闪,打眼望去,就见那受了伤的玄又也不知哪儿来的力气御风上前和云阳帝君缠斗。
倒是弦锦清楚的看望见,她御风追上时,手里握着不是她所熟悉的鸣鸿,而是剑。
弦锦认得那把剑,那是上界传闻中埋于昆仑墟墨阳宫之下的天之宝剑——墨阳。
长空之上陡然闪过金光,一根瑟弦疾驰而来,自背后将云阳帝君缠住,随后就是第二根瑟弦。
羲和神女的金乌展翅自云端落下,鸣叫着,带着荡尽天下邪祟的炙热直朝云阳帝君俯冲而来。
晃眼一过,那双似与剑刃一般锋利的利爪转瞬便撕开躲闪不及的云阳帝君的背部。
“扶柏,用大羿箭矢!”卿钰几个闪身便到了众人跟前,反手掷出了第三根瑟弦时,还不忘叫扶柏弯弓搭箭。
在弑神箭矢与三足金乌再到眼前时,那云阳帝君眼中暗芒一闪,果断抛却了这副好不容易才重新修成的壳子,徒留神魂狼狈的朝远处逃去。
见那身影极快逃去,玄又想也未想,几乎是下意识便跟了上去,随后就是弦锦,三人疾驰而去,瞬息间就没了身影。
“她二人应当是有自个儿的打算,我等还是先将这烂摊子收拾收拾。”少卿抬手叫住了准备跟上去的卿钰,她有些头疼这山谷间的浊气和煞气。
但见半空之中,三道身影似是疾电一般疾行而过。
骤然间,一声兽吼响彻天地间。
玄又的赤虎嘶吼着,硕大的虎掌狠厉地拍在云阳帝君逃窜的神魂上,墨阳剑寒光闪烁,下一刻便穿胸而过。
“我不会叫你这般容易陨落的。”
玄又面色冷冽,墨阳剑中的数万亡魂鬼魅一般自剑身钻出,当即咬住他的神魂将他拖进了剑中世界。
跟在她身后的弦锦将将稳住身形,只瞧见了墨阳穿过云阳帝君胸口随后消散的场面。
她不着痕迹的蹙眉又松开,随即看向了玄又。
手执墨阳的白虎主君对她笑了笑,可那笑中的多少真情,多少假意或许也只有她自个儿才晓得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