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竹琛一怒之下给了何淑一巴掌,匆匆忙忙的离开病房,蹲在角落里哭的可怜兮兮,是宋迩的母亲出现在他的眼前:“这不是沈家的小公子吗?怎么会在医院里: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宋母的声音很柔和,像是春日里忽然吹来的一阵微风,轻唤着沈竹琛抬头,递给了他一块本来应该属于宋迩的黑森林蛋糕:“本来是买给小迩的,现在看来,还是先给你吃吧。”

  “……”沈竹琛迟迟没有伸出手,宋母干脆也半蹲在他的旁边,让身边的宋父去询问发生了什么事情。

  等宋父回来时,宋母才知道沈竹琛经历了什么,看向他的眼神里布满心疼,把自己的音量放的很轻:“再哭一会,如果还是不想回沈家的话,可以来我们这里待一会。”

  宋母的话音刚落下,距离他们还有十几步路的那个病房里就有个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匆匆跑来,闪烁的眼睛红彤彤的,泪花要落不落,而他的身后跟着一个中年女人,边追边把手敞开,生怕他摔着:“宋小少爷,别跑了,刚打完针呢。”

  “妈妈。”宋迩跑到自己母亲面前才停下脚步,眼泪也在这时从脸颊滑落:“刚刚护士姐姐给我打屁股针,可疼了。”

  宋母只分了一小半的余光给宋迩,示意宋父照顾着宋迩,她自己的大半注意力仍旧放在沈竹琛身上,打开了手里的蛋糕盒子,舀起来一小块含着巧克力碎的中央部分递到沈竹琛唇边。

  “……”沈竹琛选择沉默,在宋母打算悻悻然收回的那一刹那,他居然抬起小手抓住了勺子的中间,吃下那块蛋糕。

  香甜浓郁的奶油香混杂些许巧克力的苦涩,甜而不腻,宋迩委屈的盯着自己的母亲,被宋父一把抱了起来:“等下回家再给你买。”

  宋迩透过母亲的背影去看沈竹琛,沈竹琛看起来比他还要难过,吃了小蛋糕还是一样,五官皱巴巴的,眼睛肿的像是他父亲喜欢盘的核桃手串。

  可是它们家蛋糕宋迩吃了很多回,不觉得难吃啊。

  “那……给我买两份吧。”宋迩的眼珠在眼眶里转了一圈。

  宋父宠爱的眼神盯着宋迩的小脸,掐着他软乎乎的脸颊说好,把他脸上的泪痕轻轻擦拭掉:“买很多份都可以,但是晚上睡觉不可以再踢被子。”

  沈竹琛细嚼慢咽完那口蛋糕,才用微弱的声线说:“我见过你,在我妈妈的生日会上。”

  过了会,沈竹琛又说:“谢谢你,阿姨。”

  跟着宋家人回去的路上,沈竹琛靠着车座,眺望车窗外,医院在他的视线里慢慢远去,化成遥不可及的黑点,他闭上眼睛,是母亲温柔似水的笑,是沈父跟何淑虚伪的安慰。

  往事总是突然袭击沈竹琛的大脑,沈竹琛回神来的时候才发现时间已经过去几分钟,他转头朝着超市门口的停车场走回去,坐进了自己车子的主驾驶。

  电话那边的许助理一路上跟沈竹琛讲了不少自己调查到的资料,大概就是宋家破产的有点莫名其妙,应该是早就有人挖好大坑,等着他们跳进去,而宋家夫妻提前有所觉悟,送宋迩去c市待了一段时间,宋迩本来应该一个月以后才回来,因为一通来自宋家的电话提前。

  宋家门口的监控以及路上的监控都被损坏,打那通电话的人是从小照顾他的保姆,宋家破产以后,那个女人就回了老家。

  沈竹琛转动车钥匙:“地址发过来了吗?”

  “发过去了。”许助理回复的很快,最后一个去字沈竹琛都没等它落下,就结束掉两人的通话。

  低头望着手机屏幕,许助理陷入深思,他跟许逊再次去了酒吧,才了解到宋迩在酒吧被救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无论是赵晟,还是许逊他们那群公子哥对宋迩造成的伤害,源头都来自于沈竹琛。

  现在的沈竹琛给出的反应已经超出许助理的预料,他如果没有猜测错,沈竹琛不知道从哪一刻开始,对宋迩就不仅是怀揣报复的心理,沈竹琛开始慢慢贡献出自己的爱意。

  而现在那份爱意,已经在沈竹琛的心里扎根。

  雨停了,乌云仍压在天边,荒废多年的宋家老宅周围荒无人烟,只有杂草丛生,鸭舌帽男人推开了老宅的大门,生锈的门锁“哐当”一声砸在草地里,宋迩跟随在身后浑身一颤,吞吞肚肚的询问道:“你,你说,我,爸妈,真的,在,在这里吗?”

  就像……死了一样

  43.

  前方是一条青石板路,连接废旧的老宅子,大门上落满灰尘,怎么看都不像是有人居住在这里。

  只见鸭舌帽男人轻笑一声,把帽子从头顶不慌不忙的取下来,露出自己凌乱的一头黑发,里面还掺杂几根白丝:“他们当然在这里,就在你面前的那栋房子里等你。”

  他的语气没什么起伏,让人无法揣测到他的情绪,说完以后,他就抬起手拍了拍手里的帽檐,将上面不知何时沾染的雨珠拍了个干净。

  “你,真,真的,没,没骗我?”宋迩迟疑不决,不愿意迈开步子,这里四下无人,他忽然有些后悔自己听从这个男人的话来到这里,可是想到他爸妈,宋迩还是没有拒绝的方法。

  男人讲的过于真实,宋迩想不信也不能,浑浑噩噩就同意跟着他一块离开,也不知道还在超市里面的沈竹琛知道他离开,现在会不会很焦急?

  “我没有骗你,你开门就能看到他们。”男人的语调严峻,对宋迩一而再再而三的质疑似乎有些不满,看他的目光里已带上一丝恼意,看样子十分期待宋迩开门之后的反应。

  “好,好吧。”宋迩慢腾腾的走向房子,年久失修的房门早就损坏,轻轻一推就能露出一个小缝隙。

  怀揣着忐忑不安的情绪,宋迩顺着那个缝隙继续推开,而呈现在他视线之中的画面却令他眼前一黑。

  门口有一摊干涸许久的鲜血,一直蔓延到距离他们慢行都要走上十多步的沙发边,那里,那里躺着一个气息十分微弱的中年男人,男人穿着件棕色衬衫,黑色长裤,身上全是大大小小的伤口,或是烟疤,或是鞭伤跟人为的拳打脚踢。

  门外投射进来的微光使得男人睁开迷蒙双眼,他的眼角也有一块小刀划出来的痕迹,他稍微掀动眼睛,就扯到了那块伤,几颗血珠往下滴落。

  宋迩见到中年男人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心间顿时像被一块巨石压住,喘不过气来:“你,你”

  “他就是你的父亲啊。”鸭舌帽男人反手关上门,好整以暇的走到宋迩身前,在宋迩目光的注视下一步步走向宋父。

  宋迩对这个词汇有些陌生,可两人之间连接的血脉,心中的悸动是不会作假的,他抢先鸭舌帽男人几步,滑跪到宋父的面前:“父,父亲?”

  他结巴又颤抖的语气令宋父心疼,宋父抬起无力的左手,试图触摸宋迩的额发,可惜还没有触碰到,就因为疼痛收回了手:“嗯。”

  一个单字从宋父的喉咙中挤出来都显得有些艰难,宋迩的眼眶一点点变红,主动弯下脑袋从自己的额头去触碰父亲的手背:“父,父亲。”

  鸭舌帽男人看到这一幕,用力扯下自己脸上的口罩,露出口罩下面那张狰狞的面孔,从轮廓跟五官的大概可以看出来,他就是失踪多年又再度出现的孙品志,只是他的脸早就不复之前那般文质彬彬。

  岁月给他的脸上增添几分皱纹,他的左脸跟右脸分别有一块约有成年人掌心三分之二大小的烧伤,十分骇人,可以想象到他遭遇了怎样恐怖的事故,才会毁容到此等地步。

  这张狰狞的面孔上,此刻慢慢浮现出一抹痛快的笑容:“宋治也,你看看你捧在掌心的儿子,应以为傲的宋迩,现在变成了个什么鬼样子,一个可怜,脑袋又不聪明的结巴,我稍微多骗几次,就乖乖跟着我来了这里。”

  “是,是他,害,害你,变成,变成这样。”宋迩的手指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蜷缩起来,握成拳头,恨意跟泪水同时在他的眼底翻滚。

  宋治也干咳了几声,喉间的干涩泛出血迹,他感觉到唇齿间的铁锈味,给予宋迩一个安抚的眼神,紧接着就对孙品志冷冷的说道:“那份东西的下落我不知道,就算是拿宋迩来威胁我,我也说不出来。”

  孙品志短暂的沉默了几秒钟,唇角的弧度稍微消散些许,“你就算一直不说也没关系,总有天我会找到,你忘记了吗?毕竟你亲爱的妹妹也站在我身边,她会帮我。”

  “至于宋迩……”孙品志打量着宋迩,像是想到了什么有意思的事情,双手插兜朝着他们俩走去。

  似乎从孙品志的语气中察觉到什么,宋治也用力的推了一把宋迩:“快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