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白拒绝过后,学弟的坚持,让时冬暖无力招架。

  好在程彰拎得很清,丝毫没让私情影响社团活动。

  白云苍狗,时光一页页流逝于日历纸页。

  转眼,校庆如期而至。

  山南大学百年的纪念日,国内大小社媒纷至沓来,历届的名人富豪荣归故里。

  礼花,红绸,地毯,横幅。

  醒目的红装点着原本素雅的校园,宛如恬静的女子换上了艳丽的晚礼服。

  园内步道皆是西装革履的青年学子们,为了这难得的一天,孩子们穿上了郑重的西服,青涩的身板撑起成熟的质感,颇有强国之担当。

  白天是学生会干部最忙的时候,接待来宾,引导观光,组织活动,维持纪律,这其中,自然少不了秘书长时冬暖的带领。

  而晚上,则是学生的文艺汇演,也就到了各大社区施展十八般武艺的时刻,这其中,依旧少不了动漫社副社时冬暖带队。

  于是,对时冬暖而言,这一天就是从早忙到晚,几乎脚不沾地。

  早上时冬暖好不容易有个喝口水的空隙,看一眼手机,就是江枝的夺命连环电话。

  —— “小妈!急急急!你的花嫁为什么还不到!这都当天了啊!”

  时冬暖如梦初醒, “呀!昨晚我还催来的!我再确认一下!”

  打电话给丁灵笙,对方也很急:

  —— “时冬冬别担心!在搞了在搞了!最后的零件昨晚才到齐,我通宵组装和改尺寸到现在!下午之前我保证亲手给你送过去!不然我提头来见!”

  给江枝转述了丁灵笙的承诺,时冬暖刚放下手机,学生会长就小跑而来, “快,市长来了!”

  手机这一放下,就是一整个早上过去。

  午休时刻,时冬暖累得直接在空教室趴着睡着了。

  等醒来,就看到丁灵笙的短信:“时冬冬我出发去你那边了!”

  时冬暖睡眼惺忪地回了个消息:“马上到!”

  然后就和学生会长打过招呼请假,直接打车回了家。

  韩嘉榆答应这晚来看他演出,或许是担心人多嘈杂,音响太吵,当天回了旧城医院复查调整,整天都不在家。

  时冬暖回到家等了半天,没等到丁灵笙,正要打电话问,就先接到丁灵笙的来电:

  —— “时冬冬我到了,你在哪呢?”

  “你到了?”时冬暖站在玄关处环视, “你到哪儿了?”

  —— “这是你们动漫社活动室吧?话说你们社团接待我的那个黑皮小哥,之前好像跟我合作过诶!看几次都还是觉得好帅嘿嘿嘿……”

  丁灵笙在听筒那头絮絮叨叨念着,时冬暖在这头揉着太阳穴心力交瘁。

  太忙了,太累了,又太困了。

  以至于他刚醒时脑子没开机,想当然认为丁灵笙会把裙子送到他家里,都没来得及先问一句。

  “你在那儿等我,我马上到。”时冬暖当即叫车。

  —— “哎?你不在学校?”

  “我蠢货。我直接回家了。”

  —— “我就是怕耽误你才特地送到学校的!也怪我,没提前说清楚。不过,你们社长小姐姐好漂亮,我在宅舞区看过她视频诶吼吼吼……”

  丁灵笙的傻笑反倒令时冬暖心安,他听着好友的笑声,乘车有惊无险地赶回了社团活动室。

  这条花嫁,从立项到制作,从定稿到送达,几乎每个环节都出了问题。

  幸而,目睹她成品的那一刻,所有人都大呼值得。

  她很美丽,美得不辜负每个人的努力和期待。

  套在塑料模特上展示的花嫁裙体前短后长,层层叠叠的裙边犹如春日最烂漫的花海。

  后腰束着立挺的蕾丝大蝴蝶结,像一对小小的四翼翅膀。

  头顶的薄纱嵌着金边的长羽毛,似是盛午的阳光亲吻过新娘的裙装。

  悬浮的权杖圣洁,轻盈的纱质如蝉翼流动,世间最美好的一切似乎都定格在这条花嫁上。

  身着最美的婚纱,少女将降落在少年的梦境中,与恋人共舞。

  “神迹!是神迹啊!丁当当劳斯,请接受凡民的膜拜!”

  “卧槽!我现在需要一个比卧槽更有力的词!超级卧槽!”

  活动室充斥着咋咋呼呼的声音。

  时冬暖则静静盯着那条长裙,手指缓缓抚过那柔软的布料,繁复精致的绣纹抵着他的指腹,总算有了实感。

  一会儿,我就要穿着这条裙子上台了。

  真好,等待这么久,每一天都没有被辜负。

  “时冬冬,你要不要穿上试一下?”丁灵笙拍胸脯, “虽然我保证与你的身材完美契合!啊!除非你最近胖了?”

  “不会。”时冬暖忙都忙死了,哪有空养膘, “我大概率瘦了。”

  “瘦了束腰绑紧就行!我现在帮你换上?”

  “别了。”时冬暖看一眼手机, “我下午还有接待,现在就得回学生会了。这身西装我是没机会脱了,裙子演出前空档时我自己穿。”

  于是,就又急匆匆地与大伙儿告别。

  时冬暖这一忙,直接忙到了演出前两个小时。

  为了保证夜晚的演职人员有最好的上台状态,学生会的排班强制空出这些人员前两个小时的休息时间。

  也多亏有这段时间,时冬暖才有能坐在活动室里喘息的余地。

  忙得要死,但也格外充实安心。

  因为这个世界,好像片刻都离不开他。

  时冬暖几乎一坐下就动不了,身体僵直疲惫到了极点,连手指都失去了感应。

  他怔怔盯着那条美丽的花嫁,窗外的风扬起她的纱边,像是翻卷海边的波浪。

  花嫁在呼吸。他也看着她呼吸。

  花嫁的裙纱拨动。他就看着她眨眼。

  大脑终于运转,手指重新有了力量,那时天色也已晚。

  窗外的暮色像是厚重的眼纱,盖着视野,连花嫁都看不清。

  时冬暖才注意到活动室里没有别人,大伙儿应该都提前彩排去了。

  时冬暖也才想起和韩嘉榆的约定。

  他穿花嫁的第一眼,应属于韩嘉榆。

  电话过去,男人秒接,时冬暖问:“你在哪里?”

  —— “我在校门口。你呢?”

  一切细节都兵荒马乱,偏偏又都能回归到恰好的时机。

  时冬暖暗自庆幸,告知韩嘉榆活动室所在,便立刻挂断手机,借着月光,换上那套花嫁。

  花嫁装饰繁复,幸而穿起来不算复杂。

  时冬暖帮丁灵笙试样衣时没少穿过重工服饰,早已轻车熟路。

  过膝白丝打底,套上超短安全裙撑。

  主裙轻易上了身,他灵活背手缠紧绑带,将结尾的系带藏纱质蝴蝶结里。

  紧接着就是配件,蕾丝choker,如瀑头纱,半臂左手套,不对称的右臂环……

  然后时冬暖就盯着不知从哪儿掉出来的大腿腿环,陷入沉思。

  时冬暖:“嗯?”

  他低头捞前头的裙子,厚实的裙料堆成一大片,要抱起来完全占用他两只手。

  坏!没有第三只手!

  腿环怎么办!

  叩叩。

  活动室门响。

  时冬暖捏着腿环,心一紧,问:“谁?”

  门外传来熟悉的男声,低沉平和, “是我。”

  明明并非不速之客,明明知道来者身份……

  可直到一门之隔,时冬暖此时此刻,才突然紧张起来。

  他攥紧手中的腿环,清了清嗓子,才回应:“门没锁,进来吧。”

  把手旋开,门板打开,月光和男人一起闯进他视线。

  韩嘉榆就站在门口,逆着光线,月色给其轮廓镀上了一层如纱的朦胧。

  这惯常穿黑衣暗调的人,破天荒换了一套白色礼装,燕尾设计成波纹鱼尾,像是幻化人形的深海之主……

  踏上陆地,前来娶他。

  二人在黑暗中互相凝视彼此许久,一时都没动静,也都没说话。

  无形的丝线在交织的目光中越绷越紧,时冬暖只觉得自己快要喘不上气。

  不是被裙子箍的。

  但他一时也想不出是什么原因。

  时冬暖低头错开视线,呼吸竟也随之顺畅起来。

  然而, “咔”一声。

  时冬暖循声望去,见韩嘉榆背手合上了门。

  “哒”。

  几声旋转音。

  男人背在身后的那只手给门反了锁。

  时冬暖的呼吸再次被吊起,失去了自在的频率。

  光线昏暗的密闭空间,他朝他越走越近。

  时冬暖心跳愈快,几乎就要跳出胸膛。

  他不自知往后退步,直到腰臀撞上靠窗的桌子,被堵住了退路。

  韩嘉榆的皮鞋停在他低垂的视线里。

  馥郁沉静如深海的香水气蔓延过来。

  “很漂亮。”

  面对面的第一句话,是来自男人的评价。

  低哑的声音沾染了诱人的情-欲,性感勾人,让人耳根发痒。

  时冬暖慌不择路,抬手抵在韩嘉榆胸口,不让人再靠近。

  于是,掌心攥着的蕾丝腿环,顺势被韩嘉榆取下。

  “怎么?”男人问。

  时冬暖头也不敢抬,小声说:“我系不上。”

  “系在哪里?”

  时冬暖手指隔着前裙,指向大腿上方, “这里。”

  韩嘉榆没说话。

  窗外传来校园学生嬉闹的说笑。

  却丝毫掩不过男人喉结滚动的声音。

  “一定要系?”

  “嗯。”时冬暖还是没抬头, “虽然绑在这里裙子挡着看不见,但,还是要还原角色……”

  “我帮你?”

  时冬暖一咬牙,再次点头, “嗯。”

  紧接着,他的视野就猛然抬高。

  男人隔着礼装的体温渗透上他赤着的手臂皮肤。

  时冬暖一怔,直到定睛,才发现自己被韩嘉榆环腰抱起,放在了身后的桌子上。

  而他因为失衡,双手本能地搭上对方的肩膀。

  拉近的距离,暧昧的姿势,像是在晚宴上共舞的情人。

  “腿,”韩嘉榆的手指点了点他夹紧的膝盖, “打开。”

  一声蛊惑的命令。

  饶是自制的时冬暖,都不由得在心里骂了句脏话。

  靠。

  这也太……

  瑟瑟缩缩,时冬暖还是打开了膝盖。

  韩嘉榆的腰身就这么卡了进来。

  腰腹的肌肉像是高温的碳火。

  沿着时冬暖裙摆的纱料烧上来,要将他吞没。

  韩嘉榆的鼻尖离他仅咫尺距离。

  只要任意一方偏离丝毫,二人的嘴唇都可能要贴在一块。

  时冬暖感觉自己溺水般窒息。

  却又因这窒息,感到心脏前所未有的鲜活跳动。

  “别……”时冬暖的理智勉强让他推了推韩嘉榆的胸口, “这里是教室……”

  “嗬。”韩嘉榆轻笑一声,刮着他耳朵似的,撩得他发抖, “不然呢?”

  时冬暖反应过来,面红耳赤。

  对啊!不然呢!

  教室,就是教室啊!不然呢!

  在时冬暖恨不得找个地缝躲起来时,韩嘉榆的大手已经捏上了他的腿。

  粗而修长的指节箍着他膝上的位置,另一手将腿环扣上,指尖灵活地系上勾带。

  初始位置挑得不算好,肉感不够,撑不起腿环,纤薄的布料要往下滑。

  韩嘉榆手指一顿,随后,勾着那薄薄的蕾丝往上拉。

  直到腿肉逐渐充盈白色的绑条,被勒得溢出边缘,与指腹紧密接触。

  “唔。”

  时冬暖不疼,却莫名绷紧身体,抬了抬大腿。

  令韩嘉榆眸色更深。

  韩嘉榆抬眸看上来,与他对视。

  眼神压抑着狠劲,像盘悬着瞄准猎物的鹰隼。

  时冬暖感觉自己快要被吃掉了。

  他紧张地咬紧下唇,却见韩嘉榆抬手上来,捏着他的下巴,把下唇揉出来。

  “不许咬嘴唇。”

  时冬暖只能听话,他生怕自己做错一步,被对方揪住由头。

  他深深叹一口气,想调整呼吸。

  结果韩嘉榆又警告:

  “不许喘息。”

  “唔。”时冬暖喉间溢出一声哭腔。

  “不许呻-吟。”

  欺负人!

  时冬暖紧张得直抖,艰难控制自己的五官。

  面无表情呢?面无表情总可以吧!

  结果,韩嘉榆又开口:

  “时冬暖,别太勾人了。”

  面无表情也不行吗!

  时冬暖欲哭无泪。

  他艰涩开口, “都系完了,你离我这么近干嘛……”

  “欣赏。”

  时冬暖勉强推了推,无力得像是轻抚, “欣赏要看整体造型的,干嘛只盯着脸看……”

  “我……”

  咻——

  嗙!

  天地骤亮。

  窗外烟花升空,明光亮彻夜空,照亮整片教室。

  时冬暖扭头看向身后,纷纷扬扬落下的星火,像是一场燃烧的紫藤萝雨。

  光影映在身着婚纱的少年脸上,纯洁如圣子,让人想要膜拜,又让人想要亵渎。

  时冬暖并不自知,他转回头来。

  却见韩嘉榆手臂支在他腰侧,倾身上来。

  像极了一个拥抱。

  不知究竟要如何克制,男人才能让这个接触,看起来仅仅只是“像”而已。

  时冬暖睫毛一颤。

  不知是不是错觉,韩嘉榆似乎吻了吻他的头纱。

  他的额头抵着韩嘉榆的喉结,听到对方喃喃如咒念的低语:

  “不想让这样的你出去,不想你被别人看见。”

  时冬暖抓着男人前襟的手指蜷了蜷。

  韩嘉榆的声音落到他耳边:

  “时冬暖,我想把你藏起来。”

  ————————

  时冬暖:呼吸。

  韩嘉榆:别勾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