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玫瑰为他枯萎【完结】>第68章 尾声5

  “我和他相亲认识的,我们父母在同一个系统里,是多年的同事。他爸非要把他介绍给我。说实话,我条件比他好,相亲遇到的都是比他条件好的对象,但我不喜欢别人太主动贴上来。第一次见面,他彬彬有礼,一点也不急躁,见了好几次都不动手动脚,我就很有好感。

  “确定关系没多久,他就说结婚,我也没多想,就同意了。原本我家里人说还说多考察一下,是我被爱情冲昏了头脑。

  “婚后他对我也算不错,就是着急生孩子,说他父亲有病,希望有生之年抱上孙子。本来不想那么早生,但两边家里都是这想法,也就生了。

  “孩子出生后,他就没有碰过我。我以为是身材走样了,就去健身,吃减肥药。后来瘦了,还去做了医美修复了一些生育的损伤。但他还是照样很冷淡,每次我主动提出来,他就说工作很累。次数多了,他就说我欲求不满,实在不行,让我自个出去找野男人。

  “那话说得很难听,在家当姑娘时家教也严,都觉得是自己的错,再也不找他了。

  “有时候会觉得不对劲,但看他对儿子那么好,又觉得是我想太多。上网查了,也有人说就是有人冷淡,不想做那事。实在不和谐,就离婚吧。但我不想离婚,孩子还那么小,况且说出去是因为夫妻生活不和谐离婚,好像我是个很放浪的女人,我也丢不起那脸。

  “我就这么一直忍到半年前,发现他的小号,看他那些露骨得让人恶心的聊天记录,才知道他根本不是什么性冷淡,而是个同性恋。他每个星期都要出去约,在那些说加班的夜里,有时甚至一早出门就是为干这事儿。我带着孩子回娘家,他甚至把人带回家里,堂而皇之过夜,第二天被我碰到,就说是借宿的朋友……”

  说到这儿,叙说的女人开始掩面哭泣,“呜呜”声响彻整个房间。

  房间是在一座老式的公寓楼里,借的培训班的教室。木头装饰都是陈旧的颜色,午后的阳光从窗户照进来,在深色的木地板上亮起一个个方形的光斑。

  女人坐在阴影里,诉说她人生的苦楚和悲痛:“……这些事,我想到都恶心,我想离婚,他不同意,说除非让我净身出户……我可以不要钱,但我不能没有儿子……”

  “你有他出轨的证据吗?”

  “有,他那些聊天记录我都拍下来了,就是拿这个去和他对峙的。”

  “那你起诉他离婚啊,他出轨,还骗婚,是过错方。”

  “单凭这个不行的,同妻根本不受法律保护,出轨这个,对于财产分割和抚养权也没有太大的意义。”

  “那你说她这样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如了那混蛋的愿,净身出户吧。”

  “反正今天坐在这儿的这些人,甭管离没离的,遇到这种事都脱了一层皮。”

  余曼丽突然站起来,义愤填膺:“你要想拿到儿子的抚养权,唯一的办法就是闹,动静越大越好。先让他爸妈亲戚都知道,你不说他跟你一个系统的么,还不行,就闹到他单位,让他同事领导都知道,把他那些下流话打印出来,天天拿去他单位发。联合你家里的兄弟姊妹,让他们帮你讨公道,反正清官难断家务事,法律不管的地方,你就得自个想办法。还要联系媒体曝光,让全社会都知道他是个什么渣滓,我就不信他都不怕。”

  “……”

  “……”

  “对,我觉得余姐说得有道理,你要会闹,这社会是按闹分配。”

  那女人却有些惊恐地看着余曼丽,泪汪汪的:“……可是大家都是有头有脸的人,这么闹的话,所有人脸都丢光了,我爸这辈子最要体面。”

  余曼丽有些恨铁不成钢:“看吧,就是知道你翻不起什么浪,他才敢让你净身出户。就是拿准你好面子,不敢跟别人说老公是同性恋,还帮他掩饰呢,他才敢这么往死里欺负你。当初选了你结婚,也是看中你这点,一开始就骗你,给你下套。”

  女人双手捂脸,“呜呜”痛哭起来:“……有时我想,还不如死了……”

  “你今天死,他明天就把男人带回你家登堂入室,心里还高兴,终于没了你这个碍事的,过后随便乱搞,还可以不用结婚。别人问起,他还会说因为放不下对你的感情,我就问你冤不冤呐?”

  “余姐说得对,千万别做傻事。伤心的只有父母孩子,反而便宜那个男人。”

  “余姐在小组里很多年了,你听她的,撕破脸皮,争取利益才是正确的。”

  “……呜……可是好难,我好难啊……”

  “知道,我们都一样,都理解你,会帮助你的。”

  两个小时的互助小组聚会结束了,余曼丽和大家一起出来。刚刚声泪俱下的女人,噙着泪花过来和她说谢谢。她安慰了一阵,看对方冷静了,两人留了联系方式才道别。

  她来参加这个同妻互助小组已经三年,是之前帮她打官司的公益律师给她介绍的。她现在早已经知道什么是同性恋,什么是同妻,也早已经放下了对高毅的心结,却没有离开这个小组。

  三年来,参加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拨,唯独她坚持来,不是为了自己,而是为了那些和自己有类似遭遇的人。

  她才发现,比起高毅中间出轨,那些从一开始就骗婚的男人更令人发指。她想用自己的“斗争”经验,帮助一些像刚刚那位失去一切支撑和信念的女人反抗和走出来。因为她当年也是受到了很多人的帮助,才能走出来,变成今天的模样。

  她转过公寓楼,便看到停在那里的车。见她过去,车门自动打开,余曼丽坐上副驾驶。

  “不是叫你别来,你嫌油价还不够贵啊?”

  驾驶位上的男人叫董山民,是个一米八一百八十斤的大块头,那张圆脸却不凶恶,笑起来眼角往下,一副好脾气的样子:“我下班早嘛,也没别的事儿。”他把手里的袋子递过去,撞撞余曼丽的肩,“喝奶茶。”“我不喝,小孩儿喝的玩意儿,你自己喝。”

  “我三高,不能喝。你喝嘛,专门给你买的。”

  总之不能扔了,余曼丽只好拿过来:“下回别买了,都跟你说了好几次了,耳朵装不住话嘛。”

  男人只是呵呵笑。

  看他那副样子,余曼丽也是没了脾气。

  车子慢悠悠朝余曼丽家的方向开,董山民又试探道:“尾箱我买了鱼,小歌不是喜欢吃嘛,今天我给她做个麻辣鱼。”

  “我今天有时间做饭,你回家休息去。”

  “你不太会处理鱼,还是我来。”

  余曼丽斜了他一眼,见婉拒是不行了,她便道:“今天就算了,你去得太勤,小歌会不高兴。”

  董山民脸上的笑意也收了起来:“你准备什么时候才跟小歌说?”

  余曼丽垂下目光,她有内疚:“她快中考了,我不想她分心。”

  “曼丽,小歌那么聪明,她早就看出来了。你让我等,我也愿意等,一年了,我们的事到底能不能定下来啊?”

  余曼丽不再说话,望着窗外。

  董山民又叹气:“是我太着急了。没事,我可以等,等小歌中考后再说吧,这种事也急不来。”

  余曼丽还记得两年前全是女人的同妻互助小组里,突然来了一个男人。

  开始大家都以为这个男人是其中某个女人的骗婚丈夫,直到他尴尬地自我介绍完,才知他也是个被骗婚的同夫。

  他的妻子有一个从学生时代开始就在一起的女友,抵不过家庭压力最后不得已和他结婚生子。

  同妻同夫的经历大都一致,被骗着结了婚、有了小孩,生活中处处压抑却又说不出哪里不对劲,直到抓到伴侣和同性出轨的证据。

  愤怒、惊慌、不知所措、歇斯底里,婚姻实质上已经走到了尽头,但关于财产和孩子却无法立马分清。

  同夫比起同妻更隐秘,也更难说出口。作为社会强势的性别,个人的这种遭遇,不仅得不到同情,还会被身边的人嘲笑。董山民不敢把这件事告诉任何人,辗转找到这个互助小组。

  互助小组原本是解决心理上的创伤的,但余曼丽总是过分热心地帮忙解决他们现实中的问题。

  董山民不想撕破脸,更不想闹得人尽皆知,在他看来,比起受害者,自己更像是个笑话,而妻子坚决不把孩子的抚养权给他。

  面对强势的妻子,董山民茫然无助,打掉的牙齿只能往肚里吞。余曼丽说他孬,又免不了为他出头。

  最后是她去和董山民的妻子谈的,让她放弃孩子的抚养权。因为闹到最后,孩子知道了这些会恨她,经历过太多纠缠和创伤,她和她的情人最后也走不到一起。这些都是她曾经历过的现实。

  那个女人不知被她哪句话说服,最后同意放弃孩子,和董山民协议离婚。

  离婚后的董山民频繁来找余曼丽,送吃的送喝的,约着逛公园看电影。时间久了,余曼丽招架不住,说她工作忙事情多,有事打电话就行了,哪有空天天见面。

  董山民才说,经过这些事,他觉得余曼丽是个能干又仗义的好女人,提出想和她处对象。

  余曼丽深受冒犯,拎着扫帚将他赶出家门。董山民毫不气馁,直接的不行,就来间接的,他找到了余曼丽最信任的大姐,把这一切和盘托出。

  上一段婚姻稀里糊涂,很压抑。人到中年,更明白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也更了解自己。他觉得余曼丽好,不光是看到她身上的韧劲儿和能把家给料理妥当的贤妻底色,也是觉得两人有过类似的经历,更能体贴对方。同时看着余曼丽那么用力地生活,觉得心疼,想照顾她。而他那种不会争抢的性格,也需要这样一个撑得起家庭的女人。

  大姐被他的诚恳打动,充当媒人去和余曼丽聊了几次。

  原本对男人已经彻底死心,但经不住大姐劝她试试,反正都离过一次婚,大不了再分一次手。大姐觉得这个男人还不错,大姐总不会骗她,余曼丽决定试试。

  先试试是否合适,合适了再告诉孩子,如果孩子不同意那也只有算了,余曼丽开始就是这么说的。

  她起初不太看得上董山民,觉得他太软蛋,比当年高毅还软蛋,长得还不好看。

  但他性格好,总笑嘻嘻的,说他什么也不会生气。而且他话很多,总是拉着余曼丽聊这聊那,从来没有冷场的时候。等处了一段时间回过神来,才发现和董山民在一块儿,自己总也乐呵呵的,俩人也从没有吵架红脸的时候。

  这一年来,她收到过奶茶,收到过花,还收到过项链。尽管每次她都说让他不要买浪费钱,男人一脸憨笑像是听进去了,下次还是会送。她第一次看电影是和董山民,第一次逛公园也是和他,男人来牵她的手总被她拍开,但过一会儿又来,最后还是被他拉住了。

  余曼丽不太知道这种感觉是什么,总觉得轻飘飘,日子过得从未有过的舒心。同时那个焦虑在她心里也越来越大,以前觉得不到时候告诉女儿,现在到时候了,却不敢。她不知道要是孩子不同意,她要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