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是如愿见到了,但覃斯越闷不作声,余年一时竟也不知道要跟他说些什么。

  白天的事发生得太突然,他虽然能猜到是白舟年故意要他看到的,但至于他们两个人起了什么冲突导致覃斯越情绪如此失控,余年一无所知,问白舟年也不肯说。

  余年像往常一样找了些轻松的话题逗引,希望能转移覃斯越的注意力,把他从忧思焦虑的情绪中拉扯出来。但同样的办法这次却没什么作用。

  餐桌上的气氛依旧凝重,无论余年多卖力,始终都没能让覃斯越展露一个笑脸给他,更遑论让他说一句话了。

  几次无果之后,余年放弃了。覃斯越鲜有这样对他不理不睬的时刻,余年觉得这一次或许他是真的需要安静,自己这么吵,反倒更惹他烦躁了也说不定,于是他也安静下来。

  两个人都没有吃饭的心思,各自面色沉重,尤其是余年安静下来之后,餐厅里的空气似乎也跟着一起凝滞,连餐具碰撞碗碟的声音都没有了。

  覃斯越眸沉如水,抿着唇角一言不发,后背也不似往日那般直挺,几丝头发散乱在额前,整个人被一种灰蒙蒙的颓丧之气包裹着。

  余年坐在他对面的位置上,静静地盯着他看,许久之后他在心里无奈地叹了一口气。

  到底还是担心,安静了没一会,余年拉开椅子站起来,离开了自己的座位,换到覃斯越旁边的位置。

  他刚坐下,餐具都还未来得及挪到眼前,一旁的覃斯越突然站起来。

  “我吃饱了,你慢慢吃。”他说。话音落下之后,人便朝着门口的方向走去。

  余年也跟着他站起来,视线瞟过他的碗筷,眉头忍不住一皱,白色瓷碗里的米饭几乎未动,骨碟里也是干干净净。

  眼看覃斯越要走出客厅,余年忙小跑着跟上去。

  “你去哪?”他慌忙间拽住覃斯越的手臂,因为跑得太急,气息略有些不稳。

  “我去公司,还有些文件要处理。”覃斯越很轻地抽出自己的胳膊,语气平静地回答。

  “都晚上了,明天再去不行吗?”余年心里有些发慌,忍不住又问。

  “不行。”他说完,向外走了一小段距离又停住,余年见状忙跟过去,只听到覃斯越又说:“结束之后可能会很晚,你不用等我回来了,我在公司休息。”

  “那我陪你一起去。”余年跟在他身后说。

  “不用。”覃斯越很快拒绝了他。

  “我就待在你身边,保证不打扰到你工作。”余年也没那么容易就放弃,紧接着说。他想覃斯越要是再坚持不让他去,他就索性跳到他背上,缠着他,直到他松口为止。

  不过才只是想想,走在前面的覃斯越突然又停住了,余年差一点就撞他背上。

  “余年!”

  不知怎得,覃斯越这一声落下,余年的心跳突然加快,一股莫名的不安晃过心头。

  “你就让我自己一个人待一会,可以吗?”

  他尾音带颤,语气近乎哀求,余年不由得愣了愣。他唇角抿了抿没有说话,呆在原地,眼睁睁地看着覃斯越慌乱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里。

  余年在院子里站了很久,久到夜幕完全落下,周围的一切在眼中变得模糊起来,矮墙围住的枇杷树也成了一团黑影。

  夜风突袭,夹带的凉气吹得他不禁打了个寒颤,肩头适时落下一件外套将他罩住。

  虽然不可能是覃斯越,但余年还是下意识地扭头,保姆悄无声息地站在他身侧略后一点的位置。

  只看过一眼,余年的视线收回,重新落到正前方不远处的院门外。大门口的路灯已经亮起,暖黄色的光照着空寂的地面。

  “我这次真的惹他难过了,是不是?”余年问身边的人。

  保姆不知道怎么回答他,想了一会才说,“您不在家,先生这段时间也很少回来。”答非所问,但其间的意思明了。

  余年还想问什么,嘴角动了动又合上。两个人又沉默地站了一会,余年突然问:“几点了?”

  “九点多了吧。”保姆没带手机,约摸着她出来的功夫,说了个大概的时间。

  “周叔这会有时间吗?”余年又问。

  保姆呆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他的意思,忙说:“有有有,没有也得必须有,我这就给他打电话让他过来。”

  她说着兴冲冲地进了屋,不到两分钟的时间举着手机又出来了,“十分钟就到。”

  “那我去门口等。”余年说着走了几步,又停下来回身问她,“晚饭......”

  “菜一直热着呢,又煮了个汤,我去拿。”没等他说完,保姆又离开了,再出来时手里多了一个素色布袋,“晚饭都没怎么动筷子,浪费了我的厨艺怎么成。”

  余年心里十分感动,但嘴瘪了瘪什么都没说出来,他把袋子接到手心里攥着,很认真地说了一声谢谢。

  一个人等着总是容易胡思乱想,覃斯越离开的两个多小时里,余年已经胡乱预想了很多种可能。

  覃斯越说他想一个人待着,但余年不能真的让他一个人,他犹豫了许久还是决定去公司找他,就算是被骂了,嫌弃了,也好过一个人在家里胡乱猜想的好。

  晚间的马路上不是很堵,二十多分钟后,车子停在绿佳楼下。余年让司机先回去,因为他不确定覃斯越会不会回家,如果覃斯越不想回,那他就也赖在他的办公室不走了。

  整个大楼高层黑漆漆的,只有一楼大厅的角落里还亮着一盏顶灯,灰暗的光拢着墙壁。

  玻璃门还没有上锁,余年径直走进去,站在大厅左右看了一眼,确定了电梯的位置。

  “做什么的?”一个粗糙的声音问。

  他手电筒的光太过刺眼,晃到面前,刺得眼睛都睁不开,余年用手挡住眼睛,勉强看到来人是穿着保安服的一个中年人。

  “你干什么的?”那人又问。

  余年心里突然有些后悔,平日里没有多来绿佳楼上露露脸,保安都不认识他。他定定神说,“覃总让我来得,送饭。”

  怕他不相信,余年还把手里的袋子凑近手电给他看。

  “覃总中午出去就没再回来过,你到底干嘛的?”那人显然不相信他的话,狐疑地盯着他。

  “覃斯越没有来公司?”余年这下是真的着急了,他朝保安走近了几步,盯着他问,“他晚上七点多出门的,说是来公司加班,你说他没有回来过是什么意思?”

  保安被他突然转换的气势惊得呆了呆,脸上的神色也变了,语气稍缓和一些,“我中午换班的时候,覃总就离开了,没再回来过,你叫什么名字?找覃总干什么?”

  “怎么可能,他说要回公司的。”余年嘴里嘟哝着,转身朝电梯快步奔去。

  保安紧跟在他身后,边跑边喊,“你不能上去,楼上都下班了,没有人了。你再跑我要报警了!”

  “余年!我叫余年,你报警吧!”余年一口气跑到电梯口,等保安追过来的时候,他已经钻进去把门关上了。

  没有卡到不了覃斯越办公室的那一层,余年只能到先到十五楼,然后打着手机灯转头扎进安全通道,又往上爬了一层。

  玻璃门关着,余年没法进去,他把额头贴在门上,费力地朝里面张望,但里面黑漆漆的没有亮灯,也不像还有人在加班的样子。余年不死心,使劲敲着门,边敲边喊覃斯越的名字。

  保安很快就跟了上来,打眼看到刚刚的年轻人跪坐在玻璃门前,用力敲砸着玻璃门,他忙心疼地制止,“跟你说了没在没在,你咋还不信呢,老板不到午饭时间就离开了,林助理跟着,后面只有林助理一个人回来了,你赶紧离开,可不能再砸了。”

  捕捉到他话里一个熟悉的人,余年抓到一线希望,急切地问,“您有林助理的电话吗?”

  “哎呦,你可太能说笑了,我哪能有那些人的电话,你快点离开,要是凌助理知道我大半夜还放人进来,我这工作还干不干了。”保安又催着他赶紧离开。

  覃斯越的电话关机,余年也是实在没辙了。他顺从地起身下楼,走得很慢,脑海中快速搜索覃斯越可能会去的地方。

  倒让他真的想到了一个。

  桦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