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不完全退火【完结】>第65章 火刑

  尽管风雪天视野不佳,尖顶塔楼窗户里飘出来的一缕黑烟,依然没逃过居伊的眼睛。

  甩开奥尔后,他一路狂奔爬上楼梯,站上了残存的城墙。

  城墙的外墙大面积缺损,一个趔趄就会坠下高楼,只能尽量从中间走,还要小心翼翼避开地面上的裂缝。

  顶着凛冽的风,他通过了城墙,来到尖顶下方的房间,隔着铁门就听到了抽泣声,推开门看到的画面更是让他血气上涌。

  墙脚堆了一圈稻草,正熊熊燃烧,房间中央立着一根木桩,木桩被柴垛包围,燃烧的稻草四处迸射着火星子,柴垛上已有星星点点的火光。

  木桩上,是双手反剪捆绑着的玛奇尔德,她被蒙着眼睛,听到声响抬起垂着的脑袋。

  “是我。”居伊冲进屋内,一脚踢散燃烧着的柴薪,走到母亲身旁。

  听出是儿子,玛奇尔德激动地摇晃起脑袋,压低了声音说:“快走,你快走!”

  居伊拿掉她眼睛上的布条时,瞥见脸颊上鲜红的巴掌印,慌忙移开视线,弯下腰,解绳索的双手不住颤抖。

  “别管我了,他就在附近。”

  居伊头也不抬地说“我们一起走”,解开的绳索掉落在地上,才见到她脚上也绑着绳。

  火刑柱周围的柴垛发出噼啪噼啪的声响,上窜的火舌点燃了屋顶。

  火星子溅到玛奇尔德的裙摆上,白裙烧出几个黑洞,居伊还要抽出解绳索的手去拍打火星,又要防着自己身上着火。

  “我逃不掉的,你快走!”

  居伊不回应,蹲下,解开了捆绑双脚的绳索。

  一股焦味飘入鼻中,回头一看,柴垛的火焰愈烧愈旺,塔楼已化为火炉,再不走母子俩都会葬身于此。

  居伊搀扶着母亲,刚想催促她快走,才发现她口中的“逃不掉”是什么意思。

  玛奇尔德右脚受伤无法行走了,不用问就知道是纳桑干的,居伊沉默着将她的一条胳膊架在自己肩上,玛奇尔德垫着左脚跳着逃到门口。

  居伊扭动铁门的把手,发现转不动,又用力转了几下,把手连带着铁门的门板发出哐哐声响,依然没打开。

  门被反锁了。

  回头看,视野里一片火光,烈焰如同地狱的恶龙,露出獠牙向他们扑来……

  被遗弃的愤怒刺激了奥尔的神经,让他的五感进入了极度敏锐的状态。

  察觉走廊里除了自己还有其他人时,脑中闪过老乔治和夏佐被拧断脖子的死状,从身后出现的双手刚碰到他脖颈上的皮肤,就被他擒住手腕,向后一步撤步,弓下背,一个背摔将人扔到身前。

  那人疼得哀嚎打滚,奥尔趁其不备,一把抓住那人的头发抬起他的头,昏暗中显露出来的是“巴尔克”的脸。

  “我开玩笑的,”假巴尔克还不知道他的身份已暴露,举起双手做投降状,“别打我,奥尔。”

  无处倾诉的愤懑找到了宣泄口,奥尔像一头冒着森森鬼气的孤狼,用将猎物撕成碎片的气势,高举拳头,重重砸在他脸上。

  拳头陷进脸颊,摩擦着脸皮划过时,带走了假巴尔克的假面,躺在地上的是一个完全陌生的男人。

  奥尔刚要凝神仔细看,忽然眼睛一阵刺痛,男人抓了一把白色粉末洒在了他脸上。

  几秒后,晕眩感袭来,在彻底失去意识前,奥尔又给了他一拳,才倒了下去。

  叮铃、叮铃、叮铃……

  锁链的清脆声响越来越响亮,黑雾中走出一名清瘦的男人,脚上戴着脚镣,面容模糊,但奥尔就是知道他是谁。

  “居伊!”

  无论多用力地呼喊,声音就像卡在嗓子眼里,怎么都发不出去,他想奔向居伊,双脚却像灌了铅一般,一步都迈不出。

  居伊没注意到他,径直走到另一个男人面前,男人挥起长刀,砍了下去。

  刀光闪过,在近乎癫狂的嘶吼声中,眼前的画面消失。

  梦?

  幸好是梦。

  胸口剧烈起伏着,昏昏沉沉的大脑逐渐清醒,脸颊上有温热的湿润感,奥尔抬起手抹脸,金属碰撞声响起的同时脸颊上出现冰冷的触感。

  他发现自己背靠墙坐在地上,双手手腕上一圈铁索,梦里的锁链声响原来来自自己。

  凝眸环视,他很快就意识到自己被关在废堡的地牢里。

  地牢外的走廊上,脚步声渐行渐近,火把的光芒将人影拉长,摇曳着照在地面上。

  “这什么破庄园,烦人的家伙可真多,一个个都像那个车夫一样,非要碍事。”

  陌生男人站在地牢前,说话变了个腔调,全然没了“巴尔克”的装腔作势。

  奥尔知道他在说什么,车夫老乔治是个没分寸感的人,进城接客人常不打招呼就进人房间,估计是接巴尔克的时候发现了端倪,被灭了口。

  那么……“为什么杀夏佐?”

  奥尔问这个问题不仅因为他想知道,也想拖延时间,好让居伊有时间救出玛奇尔德。

  “要怪就怪那傻大个倒霉,看到了不该看的,还想报警,可笑,我帮他宰了那个车夫,他不该感谢我吗?”男人鄙夷道:“幸好那群乡巴佬想象力丰富,给我争取了不少时间。”

  他们确实因为传言而把夏佐当成了嫌疑人,为此花费了不少时间和人力,恰恰疏漏了这个不在场证明漏洞百出的男人。

  奥尔还在大脑里梳理情况,男人又说:“还有那小丫头,突然说什么要去打猎,害我特地抽出宝贵时间去处理尸体,只处理了一个,就听到那个呆小子哭着说他杀人了。”

  “要不是我还有别的事要忙,就连他一起宰了。”

  奥尔听他说差点杀了洛克,一下从地上站了起来。

  男人一惊,见奥尔被锁链牢牢禁锢着,才放下心,双臂抱起胸,说:“我们聊聊天嘛。”

  又笑道:“你家这城堡真不错,我进进出出几天了都没人发现,猜猜在你饿死之前,有没有人能找到你呢?”

  奥尔一步一步走上前,地牢的铁栅栏早已生锈损毁,若不是铁链牵制,奥尔就能走到男人跟前。

  男人倒是镇定:“我很享受驯兽的过程,越是难以驯服的猛兽,越有意思,看着那些昔日兽王,因不愿屈服人类而在笼子里慢慢衰竭,最终走向死亡,是我的乐趣。可惜了,我等不到你的结局就要走了。”

  “你到底是谁?他们在哪!”奥尔睁着猩红的眼睛喊道,曾经在他眼里胆小如鼠的居伊,如今甩开他,独自迎战这个杀人狂,想到这里,他向前冲了几步,哐啷作响的锁链阻碍了他前行的步伐。

  禁锢双手的铁链被奥尔的冲劲拉成了直线,墙上的铁钉动了动,摩擦着砖石,丝丝缕缕的粉尘飘落在污渍斑斑的地面上。

  困兽的挣扎让杀人狂兴奋,他自报大名:“纳桑德拉杜,听到过这个姓氏吧?你新妈妈的前夫。”

  奥尔从侦探那里听说的是玛奇尔德的前夫已经登记死亡了。

  登记死亡却还活着,那……

  纳桑打断了他的思考,“你还有空关心他们?先关心一下你自己吧。本来想给你个痛快的死法的,可是我那傻小子竟然爱上了你。”

  奥尔紧绷的表情松动,问:“你在说什么?”

  “我在说什么?你还给我装傻?”纳桑眼神一变,怒道:“你们两个在我眼皮底下眉来眼去,任谁都看得出我那傻小子迷你迷得什么都看不见了!肮脏的东西,竟敢爱上男人,你们两个都不得好死!”

  死亡威胁毫无作用,奥尔只是愣怔着重复:“你的傻小子……”爱我……

  纳桑大笑不止,“说起来多亏了你,不然我还认不出他。”

  奥尔越听越害怕,这反应让纳桑很满意。

  “你也叫奥尔,一开始我还以为你是我儿子,长那么出息害我激动了一下,后来我才想起来,”纳桑拍了下脑门,“我儿子不是蓝眼睛!太久没见孩子了,哈哈。”

  “庄园里同时有四个十九二十的小子,我一时分辨不出,不过我没见过右眼的,一共就两个,一个你,一个他。”

  “他太不起眼了,我本来没注意到他,但听你家仆人说,你突然修改了舞会的着装规则,就起了疑心。你,是为了不让他的异瞳暴露,才这么做的吧?结果他在舞会上大放异彩,反而让我注意到了他。”

  “原来他现在叫居伊勒鲁,马琪很聪明,用一个八竿子打不着的人的身份给儿子掉了包,害我这么多年都以为他真死了。”

  听到这里,奥尔顿感呼吸困难,他深吸一口气,竭力不让自己在杀人狂面前显露弱势。

  纳桑在地牢前踱了几步,摇着头继续说:“那孩子还是和以前一样,没半点自己的主心骨,马琪不在就依赖你,马琪回来了就盯着妈,永远长不大。”

  “一旦注意到他,就好办了,警察问询的时候凑近看了一眼,他果然是我的儿子,奥尔·德拉杜。”

  原来问询时发疯般的表现是在找机会观察居伊,原来居伊的真名也叫奥尔……奥尔凝视着纳桑,问:“他在哪?”

  纳桑哼笑几声,“你猜我为什么会这么悠哉地在这里和你聊天?”

  意识到居伊有危险,奥尔瞳孔放大:“你把他怎么样了!”

  “当然是让他名实相符地死亡,用最适合背叛者的方式。”纳桑审视着奥尔的反应,见他就快失控,心情大悦道:“和他妈妈一起,火刑处死了,这会儿估计已经变成黑炭了。”

  周身像被一股幽火包裹,奥尔奋力挣扎着大喊居伊的名字,锁链的声响越来越大,仿若要刺破耳膜,却忽然戛然而止,右手的锁链竟被奥尔用蛮力扯掉了钉在墙上的钉子。

  他借着挣脱桎梏的惯性,以左脚为中心,扬起右腿,照着纳桑的侧腰就是一脚猛力的飞踢。

  纳桑被这猝不及防的攻击踹飞,直直撞在墙上,艰难爬起身后,怒瞪着奥尔的眼中带上了惊讶和畏惧。

  奥尔的左手发不了这么大的力,没能挣脱锁链,无法冲过去进一步攻击纳桑。

  即便这样,纳桑仍然防备地看着奥尔,左手反手从腰后抽出了佩剑。

  “你比我想的还要强壮,我低估你的实力了,看来不能留你自生自灭了,现在,我就要用长剑割下你的头颅。”

  说着,朝奥尔举起了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