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不完全退火【完结】>第57章 希望是你给的,

  马匹在奥尔的控制下,缓步进入枯树林,马蹄踩过厚积的树叶,发出沙沙声响,鸟儿闻声扑打着翅膀起飞,在光秃秃的树干之间形成一个个飞行的黑影。

  居伊坐在奥尔身前,数不清多少次回头了,每次都只看到他紧抿着唇,凝神观察着四周,显然已经进入狩猎状态。

  居伊耐不住好奇,用手挡在唇边,仰起头悄声问:“猎物听到一点声响就跑了,我这种新手真的能成功吗?”

  奥尔照旧警觉地扫视四周,提防着猛兽出没,低了低头轻声说:“放心,我带你去的地方适合新手。”

  看他这么笃定,居伊转过头目视前方,不再说话,心中仍有几分忐忑。

  嘎——嘎——嘎——越往深处走,鸟类的叫声越响。

  冬日枯林中的鸟鸣,本该挺凄凉的,却由于过于嘈杂而带着点滑稽。

  奥尔眉头微蹙,右手松开缰绳,轻轻搭在居伊的肩膀上,居伊低头看肩膀,黑手套的食指竖起,指向某处。

  顺着手指的指向,居伊看到一片炫目的反光。

  “那里是不冻湖。”奥尔用很轻的声音解释,“附近猎物很多,猎人喜欢在这里设置陷阱,一会儿你跟着我走。”

  居伊不明所以,但难得奥尔如此严肃,他听话地点点头。

  奥尔将马停在树边,两人下了马,栓好绳,奥尔把背在他自己身上的居伊的猎枪还给他。

  居伊看到奥尔用的枪和自己不一样,是一把短一些的火枪,只需单手就能操作。

  奥尔右手持枪,左手示意居伊跟上,两人躲在树后,观察起不冻湖。

  湖不大,但在这个季节,湖边竟还有水生植物,湖中泛起水花,水面下,鱼影绰绰。

  白色水鸟挺立在树枝上,一动不动地凝视水面,倏地长喙一低,鸟足腾空而起,如箭矢般冲向湖面,精准击中鱼儿后毫不停歇地飞向了对岸。

  居伊看得出神,都忘了自己是来干什么的。

  “一会儿我们的目标就是瓦索鹭,”奥尔忽然和居伊说话,把居伊的注意力拉了回来,“它们全神贯注的时候,就是最察觉不到危险的时候。”

  刚才自己出神的时候也忘记了身边还有人,奥尔的话令居伊信服,他像个虔诚的信徒一般,用眼神示意他明白了。

  奥尔唇角翘了翘,站到他身后,紧贴着他的背,双手伸到居伊身前,伏下头将脑袋搁在居伊肩膀上。

  这姿势像从背后拥抱自己,居伊浑身肌肉绷紧,低下头看着自己手握的猎枪。

  “仔细看我怎么上膛。”奥尔给他演示上膛,“接下来要找一个目标。”

  言毕,奥尔左手托着居伊的左手,让他握住枪杆,右手握住枪托,水平举起到眼睛的位置。

  奥尔左脸贴着居伊右脸,枪口指向停歇在不远处枝丫上的一只瓦索鹭,“射程内,弹道上没有障碍物,你来瞄准。”

  瞄准时居伊总感觉枪杆在抖,怎么都无法锁定目标,果然第一次摸枪还是太紧张了,居伊深吸气,想让自己镇定下来。

  这时,奥尔放下了托着枪杆的左手,枪终于不抖了。

  居伊想起初雪那天在中央大道上见到奥尔时,他左手还打着石膏,第二天在主宅里遇见时,石膏已经拆掉了。

  居伊抬头想问奥尔手怎么样了,奥尔在他开口之前沉声道:“别东张西望,集中精神。”

  居伊收回视线,低下头瞄准目标,但他不知道何时开枪,奥尔在他耳畔适时地给出提示。

  “瓦索鹭的特点你刚才也看到了吧,它们寻找目标的时候只有眼睛在游移,一旦锁定目标,嘴巴会动一下,这就是开枪的信号,它们双脚腾起的瞬间,是最没有防备的。”

  嘎嘎怪叫的鸟鸣很好地遮掩了人类的密谋。

  奥尔握住居伊的胳膊,鼓励道:“机会只有一次,相信自己。”

  居伊扫视一圈湖边,明明有那么多鸟,怎么会只有一次机会。虽然不理解,但奥尔的鼓励总是很受用,居伊信心大增。

  他视力不错,注意力也集中,又有奥尔在身后,视野里,作为目标的那只瓦索鹭的鸟喙动了下,居伊目光一凛,食指扣下扳机。

  枪声一响,居伊受后坐力影响,身体往后晃了下,又被奥尔托住。

  火药味散开,居伊偏过头咳嗽几下,再抬头,湖边枝丫上鸟儿都消失了,难怪奥尔说机会只有一次。

  他颓丧道:“对不起,你教我那么多,我还是搞砸了。”

  奥尔笑着摇头,指向那棵树下,一堆黄叶里一只白色的鸟儿躺在那里。他毫不吝啬地赞美道:“第一枪就击中飞鸟,你是有天赋的。天才,简直是天才。”

  边说边从居伊身后走到前面,去取猎物了。

  居伊看着奥尔的背影,心想即便自己真有天赋,也是奥尔激发出来的。

  奥尔将猎物扔在马背上,站在马旁冲居伊勾勾手指,“该回去了,现在还来得及让厨房处理猎物。”

  回去的路上,奥尔路过夏佐的猎人小屋,门半阖着,他停下马往里瞧了一眼,见人不在就离开了。

  两人赶在太阳落山前,来到主宅的吊桥上。

  居伊要求下来走,不想被宅子里的人看到他和奥尔骑在一匹马上。奥尔拿他没办法,遂了他的意。

  居伊走在奥尔身旁,时不时抬眼看他。奥尔像心有灵犀一般,总会在这种时候与他相视一笑。

  两人走过洒满余晖的护城河,来到主宅门口时,笑容不约而同地淡了下来。

  门口聚集着许多家仆,在等主人回来,两名管家迎上来汇报道:“少爷,庄园里有人死了。”

  奥尔心头一紧,大步走进屋子,居伊紧随其后。

  会客室里。

  首都警署驻扎在镇上的警员已经到场,和洛克面对面坐着。

  洛克垂着脑袋坐在沙发上,双手交握放在膝头上,一副局促不安的样子。

  莉安娜坐在他边上,朱利安坐在稍远一点的地方。

  “怎么了?”奥尔带着居伊进会客室。

  四人闻声抬起头,洛克见奥尔来了,哭丧着脸,“奥尔!你怎么才回来!”

  他站起身,抓住奥尔的胳膊,眼眶通红,眼看着眼泪就要掉下来,“我杀人了!”

  “……”奥尔愣了片刻,看向沙发上的警员。

  警员:“伽列里先生说他在打猎的时候误杀了一个人。”

  脑子里闪过猎人小屋的画面,虚掩着的门,悄无一人的室内,奥尔紧张地问:“谁死了?”

  警员:“伽列里先生不认识庄园的人,描述不清。而且也不认路,没法带我们回现场,现在只能等天亮了进森林搜查。或者,就要问问今天谁没回家了,但庄园那么大,一个晚上可查不清。”

  巴尔克手握烟斗,推开客厅的门,信步来到壁炉前,坐在摇椅上,悠闲地抽了口,吐着烟道:“这个季节会出现在森林里的,无非就是猎人了。昨晚的宴会上不是听说夏佐先生没回家吗?或许……”

  巴尔克说的话正是奥尔担心的。

  洛克摇了摇奥尔的胳膊,“奥尔!怎么办啊!会影响到我叔叔的前程吗?”

  朱利安淡然地从旁插话:“当然会啊,还有比杀人更大的丑闻吗?”

  还是莉安娜喝止了无端猜测:“先不要说这些没用的,等明天查明情况再说。”

  警员总结道:“如杜兰小姐所言,一切都要等天明再说。”

  五位年轻的猎人兴高采烈地出门,回来却成了这样,自然也就没人提比赛的事了。

  只有居伊带了猎物回来,但是除了奥尔,没人知道他是冠军,也没人为他庆祝。

  猎物赶不上晚餐,直接赏给仆人当夜宵了。

  晚餐时,除了巴尔克一如既往好心情,其他人都很安静,洛克干脆没出现,说他看到尸体之后就一直反胃,吃不下饭。

  几个人都累了,餐后也没怎么交流,各自离去。

  奥尔眼神示意让居伊跟他走,两个人相对无言地泡完温泉。

  更衣室里,居伊边穿衣服边问:“你左手怎么了?”

  奥尔举起左手,握了握拳给他看:“已经好很多了,还有点使不上劲。”

  奥尔的伤还没痊愈,但他并不上心,想起来才上药。

  于是居伊帮他上了药,绑好绷带,又被他握着手腕带到四楼的卧房。

  进了房间,奥尔提起一盏油灯,让居伊跟在他身后。

  来到卧室里一个柜子边上,奥尔推开柜子,柜子后面的墙上出现一扇门。

  奥尔打开门,朝里面抬了抬油灯,微弱的光线扫过暗室内部,墙上似乎挂着不少东西。

  “我的收藏室,进来。”

  居伊跟着进去,发现墙面上原来挂着各种枪支和刀剑,“你的私人兵器库?”

  奥尔似乎很满意这个说法,回家后第一次笑了,“你挑一件,当做今天的冠军奖品。”

  居伊踌躇片刻道:“可是我不会用。”

  “今天不就教会你用了吗?我给你挑吧。”

  奥尔从墙上取下一支单手火枪,“威力没你今天用的猎枪大,但胜在便携,好操作。”

  油灯光亮照过枪身,握把下方的金属装置上雕刻精美,还镶嵌着一颗绿宝石。

  居伊对枪支全然无知,可艺术生的审美告诉他,这支枪价值不菲。

  居伊窘迫道:“太贵重了,而且我能打到猎物都是你的功劳。”

  奥尔笑着递给他,“瞄准的人是你,扣下扳机的也是你,我只是告诉你方法而已,很多人知道方法也做不好。”

  居伊低头看着手里的枪,不知所措之时,听到奥尔唤他:“居伊,我也可以叫你居伊吗?”

  居伊猛地抬头,见他用认真的表情说:“居伊,你要知道,世上没有你配不上的东西。”

  居伊眼眶有点热,道了声谢就转过身,离开收藏室。

  走到门口时,居伊听到奥尔在他身后低声说:“这是你自己赢来的奖品,别再给我退回来了。”

  一句话像叮嘱又像埋怨,居伊轻轻“嗯”了声,心想,以前或许是他误会奥尔了。

  奥尔承诺过要给他无忧的生活,所以奥尔给他钱,送他物品,只是在履行承诺,并不是要羞辱他。

  这天夜里,两人并排坐在窗前的沙发上,一个教一个学,居伊学会了怎么用这把火枪。

  “白天你把它配在腰后,晚上就藏枕头下面,再也没人能欺负你了。”

  居伊把抢举过头,借着窗外的月光反复观赏,爱不释手地摩挲着绿宝石。

  奥尔见他那么高兴,凑过去说:“你的右眼比它还漂亮。”

  居伊抿了抿唇,轻声道:“谢谢你,奥尔。”

  奥尔摸着自己的后脑勺说:“今、今晚留下来吧?”

  居伊听见奥尔竟然磕巴了,惊讶地回头,奥尔已恢复自若,解释道:“明天要起早,你记得叫醒我,别不告而别。”

  说完就自己先走进卧室了,还随手把门关了。

  不是他让自己留下的吗……居伊感到莫名,走过去推开门,发现他已经先躺到床上,睡衣也没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