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不完全退火【完结】>第40章 似噩梦又似美梦

  居伊从没在奥尔脸上看到过这么诚恳的表情,瞬间涌出的安全感让他想全盘托出。

  他停下脚步,转身面向奥尔,双手抓住他有力的臂膀,如同溺水者遇上救命稻草,内心挣扎良久,终于艰难开口:“这件事……不关你的事。”

  要是在以前,奥尔一定会认为居伊又在排斥他,但他现在隐约觉得,居伊只是不想把他牵扯进他所面临的危险中。

  “你说我总是要求你,那你是否记得,我说过会保证你的生命安全。”奥尔抬手拢了拢居伊的衣领,郑重道:“我希望你能信任我。”

  说完这话,等了很久也不见居伊有反应。

  奥尔抬起他的下巴,只见一绿一褐两只眼睛半阖着,迷离地盯着前方,看不出丝毫理智。

  “喝不了还要喝。”

  他们之间难得有融洽的谈话氛围,却被一杯酒打断,奥尔不满地咕哝了一句,就打横抱起他,往楼上冲。

  把居伊从浴缸里抱出来的时候,奥尔发现他自己也有些头晕。但他只喝了一杯,不存在喝醉的可能,或许是旅途劳顿还未消解。

  居伊全程迷瞪着眼,目光却紧紧追随着他,还乖顺地接受他的照顾,像换了个人一样。

  看着这样的居伊,奥尔感觉自己的身体被一股奇妙的暖流浸润着。

  他将居伊轻轻放在床上,俯身捏了捏他柔软的手掌。

  鉴于过往的失败经验,他不再相信自己的自制力,心里犹豫着今晚要不要睡沙发。

  居伊的手掌不自然地发烫,奥尔又摸了摸他的额头,确认没发烧才放心。

  刚准备离开卧室,居伊难受地呻唤了一声,奥尔赶紧低头看他,却被他用手指攥住衣襟拉向自己。

  没什么力气,但奥尔就是无法抗拒,然后居伊的嘴贴了上来……

  第二天上午,奥尔醒来看到身边趴着的人。

  居伊脸上泪痕干了,睡着了还皱着眉头,好像还在承受痛苦似的。

  奥尔的瞳孔几不可察地颤了颤,终于醒悟发生了什么,他觉得自己需要冷静冷静,套上衣服出了门。

  走出公寓之后也没走远,就在空荡荡的街区里一圈又一圈地转悠。

  初冬的冷风吹到身上,他打了几个哆嗦,敛了敛大衣的衣襟,向来引以为傲的头脑此刻根本转不起来。

  昨晚的记忆很模糊,居伊的吻是他最后还清晰记得的事。

  吹了一阵冷风,逐渐有些画面和声音回笼到脑海中。

  好像听到居伊说“还要”,也听到居伊说“停下”……

  好像看到居伊双脚缠上他的腰,又看到居伊试图推开他……

  那些分不清是痛苦还是愉悦的呓语,还有那些缥缈得犹如幻觉的触感,是真实还是虚幻,奥尔无法确定,但他应该没停下。

  一切都太诡异了。

  居伊那张嘴,喝醉酒不骂他就不错了,怎么可能主动吻他,而他自己也不会因为一杯酒就失去记忆。

  所以……酒有问题。

  现在应该做的不是在街上闲逛,而是回去照顾居伊。

  他像只落单的鬣狗,在草原上漫无目的地游荡良久之后,终于找到了归巢的方向。

  奥尔朝着居伊的所在迈出步子,却听见身后一阵杂沓的脚步声,随之而来的是阴狠的叫嚣。

  “你说别让你等太久,我这就来了。”

  拉吉夫狞笑着靠近,身后带着三个手持木棍的男人。

  “昨晚你就不该出现在酒馆,”拉吉夫目露促狭,“那小鬼是朱利安看上的,我把他做成礼物送出去了,这会儿估计还在伺候着。”

  奥尔怒目圆睁,一把揪住他的衣领,“你做了什么?”

  “这么激动啊?”拉吉夫见他发怒,更兴奋了,“我只是在两杯酒里都加了一点爱神箭羽,小鬼一杯,朱利安一杯,这会儿两人正被爱神眷顾呢……”

  话音未落,奥尔已经扯着他的衣领往墙上撞了。

  另外三人抡起棍子冲了上来……

  奥尔把四个人里的最后一个撂倒时,终于有人经过了。

  一名男生睁着惊恐的眼睛看向这个街角,地上躺着四个痛得直哼哼的男人,一个满身血污的男人缓缓起身。

  奥尔眼底的杀气未收敛,瞥了男生一眼,男生立刻捂着嘴掉头就跑。

  见他往警局方向跑了,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涌上奥尔的心头。他迫切地想在警察来之前和居伊说几句话。

  他从裤袋里抽出手帕擦了擦手和脸,理了理凌乱的衣领和头发,衣服上的血污就没办法了。

  不管了,他跌跌撞撞扶着墙上了楼。

  门开着,里面却没人。

  白色枕头被泪水洇湿,留下一滩灰色印渍。床单扭曲变形,衬衣的碎片还留在地上。

  奥尔一下慌了神,连忙赶到居伊的卧室,里面也没人……

  居伊是听到关门声才敢睁眼的。

  那张脸会让他想起片刻清醒时的样子,那时的奥尔已经什么都听不见了,而后他自己也沉沦了。

  居伊知道那是什么,卢修斯告诉过他,只是他没想到会那么——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很害怕,很震撼,还有些面红耳赤。

  似噩梦又似美梦。

  奥尔一离开,他就抓起衣裤,踉跄着回到自己房间。

  窝进浴缸之后,居伊终于镇定下来,还有心情回想自己落荒而逃的样子,觉得一定很可笑。

  他把自己里里外外洗了个通透,然后一头栽进被窝,羞恼得恨不能永远躲在里面不出来。

  不多时,他听到咔哒一声钥匙开锁的声音,随后是奥尔的呼喊:“勒鲁,你在哪里?”

  居伊一紧张,就忘了刚才还自我反省说逃跑很可笑,急忙从他那不堪一击的被窝城堡逃出来,蜷缩进衣柜,紧紧抱住那件礼服,好像只有这样才能让扑通乱跳的心安静下来。

  “勒鲁……”隔着衣柜奥尔的声音有些沉闷,“你在里面吗?”

  居伊一阵心慌,这时才发现睡衣衣摆卡在衣柜门缝里,一道细长的亮光透了进来。

  他轻手轻脚把衣摆扯进衣柜,这下终于严丝合缝地关上了。

  提起的心刚要落下,衣柜门忽然往外打开一条缝,情急之下居伊大喊:“我不在!”

  门又合上了。

  奥尔的声音隔着木板从头顶传来:“过几天我来接你过冬假,你在这里别乱跑。”

  居伊说完“我不在”就后悔了,这会儿正捂着嘴扮演一个“不在”的自己。

  听不到回应,奥尔有些焦急:“好吗?就听我一次好吗?”

  现在他的声音很近,好像就在耳边,居伊想象起他一个大高个蹲下来,对着衣柜说话的画面。

  “不说话我就当你答应了。”

  像是不放心,奥尔又叮嘱:“这几天我有点事跑不开,乖乖等我。酒馆不要去了,这次你一定要听我的。听到没?听到了就敲两下,不然我开……”

  “咚咚!”

  居伊重重捶了两下衣柜,然后听到一声轻笑。

  脚步声渐行渐远,关门声响起,一切恢复宁静。

  居伊探出头,确认这次是真的走了才出来。

  结果出来一看,地板上有几滴血,床边柜上放着钱,纸钞上印着浅浅的血红指印……

  居伊不会乖乖等奥尔,有更迫在眉睫的事等着他处理。

  他坐到书桌前,呆坐好久才从抽屉里拿出信纸,提笔给玛奇尔德写信。

  信上只提了异瞳被察觉,他感到很抱歉,又没能保护好自己。

  怕信件被拦截,居伊使用的字眼都十分隐晦,但是玛奇尔德一看就能明白他的意思,这种事情也不是第一次了。

  他小心叠好信纸,塞进信封,点融了火漆滴在封口,再盖上印章。

  然后他又躺回床上,等浑身散架般的酸痛缓解了,才爬起来出门去邮局投递。

  之后的每一天,他早上出门看一遍邮箱,中午回来看一遍,中午出门看一遍,晚上回来再看一遍。

  科茨蒙城内的信件三天之内就能有一个来回,但到第五天晚上,仍没等来回信。

  这几天他过得很是提心吊胆,路上看到陌生人都要远远地绕开才行,有人跟他搭话都能把他吓一跳。

  不消奥尔提醒,他本来也不会再去酒馆了。

  被动地等了几天之后,居伊觉得必须找一个备选方案了,因为还剩两天,冬假就要开始了。

  他又给玛奇尔德写了一封信,说学校没法待下去了,他打算自己找个地方躲起来,请她不要着急不要担心,等他安顿下来就联系她。

  次日清晨他去邮局投递完信件回来,看了一眼床头,这些惶恐不安的日子里,他都是抱着那件礼服睡的。

  终于在这时候,居伊下定决心,要去求助礼服的主人了。

  这天下着初雪,雪花密集地飘落,居伊的长睫毛上粘着几片,遮挡了视线。

  他揉了揉眼,看到中央大道八号的大门缓缓打开,一把黑伞从门里冒出来,黑色裙摆下一只脚跨了出来。

  是斯旺女士。

  居伊欣喜地往前走了两步,忽又停了下来。

  门里又探出一个人的脑袋,低下头钻进伞下,左手打着石膏,右眼缠着绷带,但是轮廓居伊不会认错。

  两人身后还跟着另外两个强壮高大的男人,四人迅速钻进一架豪华马车。

  马车从居伊眼前驶过,车帘飘起,看过无数遍的轮廓又出现在视野里。

  那张世人眼中俊朗的脸,对居伊来说,只会唤起种种不堪的回忆。

  意识像被恶魔抽空了一般,居伊呆呆站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