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兜里藏的什么?”

  简汀先一步走出会场, 他早就发现顾语安裤兜里装着方盒,摸了好几次就是没有拿出来。

  “……我找人定制的,很配你。”

  顾语安把方盒打开, 里面放置着一颗黄紫蓝三色混合的璀璨宝石,如银河尽头的篝火,在漫长的冷寂深处燃烧着火焰。

  很像简汀。

  这颗的制作过程他每一步都在跟进, 可真到成功做出的一天, 反而不知道该不该拿出来, 简汀又会不会接受这样的寓意。

  简汀拿出来对着光线照了一下, 内芯映了淡淡的桃花色。

  不得不说,顾语安总是能点中简汀的心思的。

  “跟我过来。”

  简汀把方盒盖上, 扔到顾语安怀里, 留下一句话就往车上走, 并不看顾语安跟没跟上。

  刚认识的时候,顾语安在简汀面前还是会说出“是什么给了你我很好惹的错觉”的话。

  而如今他一颗心都在简汀用针穿了孔,牵扯着往前走。

  简汀心情好的时候, 孔内是普通的细线,平静是一种恩赐, 心情不好的时候, 孔内是带刺的锁链, 疼痛是一种惩戒。

  不知道即将会面对什么。

  这是顾语安第一次进了简汀的家门,他这样的人居然也生了些毛头小子一般的手足无措和热血上头。

  杨琏不说了, 明扬外派了, 陈和泽住院了。

  这个家里只有简汀一个人。

  “你,现在听我说。”

  简汀没有理会顾语安莫名高涨的情绪, 将淬了寒冰的利刃一次次扎进顾语安的心头。

  “这里, 算一次。”简汀指了指门口的玄关, 是和杨琏在那时做的荒唐事的位置。

  顾语安知道,他跪在门外。

  简汀步移到卫生间,下巴微抬洗手台的位置:“这里,也算一次。”

  “还有这里……这里……”

  顾语安不知道他是以什么方式跟上简汀的步伐,他的身前横着简汀握着的利刃,只要他往后退一步,就不会再继续痛苦。

  可他还是一步步往前走,任由心口的血冰冷,再缓缓流下。

  直到走到了简汀的卧室。

  简汀坐在床边,伸手拍拍身边的位置,顾语安大脑无法思考,脖颈仿佛被简汀用项圈勒紧,窒息到无法呼吸,只是机械的坐下来,手里还死死握着方盒。

  “就在你坐的位置,也是一次。”

  顾语安如坐针毡,坐在同样位置的他,活着的每一刻都是对他的一种残酷的凌迟,眼神开始无法焦距,他翻着身上的口袋,抓挠着腿上的疮疤。

  他需要烟,需要滚烫的火焰带给他的清醒。

  “啪”。

  简汀抬起手给了他一个耳光。

  原来顾语安不再需要虚假的火焰,简汀自己就是那抹明亮的火焰。

  就像他手中的宝石一般。

  “你还觉得自己需要烟吗?”

  简汀抓住顾语安的头发,迫使他低头。

  顾语安没有丝毫反抗,低下了他的头颅,从未有过的虔诚:“……不,我只需要你。”

  他离不开简汀。

  如果简汀不在他身边,顾语安的生命也将如同腐烂的枯木一般,再也无法燃烧,直到被蚁虫啃咬,走到生命的尽头。

  他没有一刻比现在这么清醒的认识到,简汀早已成为了比他生命还要重要的存在。

  “所以,我刚刚说的话你听清了吗?”

  “……听清了。”

  顾语安用小刀在心上刻上了每一处位置,他永远不会忘记。

  “那……”

  简汀顿了顿,眼眸里闪烁的星辰一点点黯淡,他尽力掩饰了自己迟疑的情绪:“你就没有什么想说的吗?”

  顾语安,你看到了吧。

  与陈和泽那一次的强迫不同,他和杨琏的每一次都是他有意的放纵,甚至是刻意的引诱。

  一桩桩、一件件,这种事本就无法分清谁对谁错。

  如今走到今天这一步,还会想把手里的方盒送给他吗?

  知道他本性是什么样的人了吗?

  如果知道了,那么……

  “是我的错。”

  顾语安抚上简汀的眼尾,被刻意掩饰的淡红浮现出来,轻声道:“别难过了,好不好?”

  “……我没有。”简汀用睫毛抿下眼角一点晶莹,微微侧过脸。

  顾语安再一次抚上简汀的侧脸,让他看着自己的眼睛:“做这些事情,你并不开心,对吗?”

  他没有回话。

  简汀清楚,当身体在那时候给他传递欢愉信号的时候,他宁愿自己是醉着的,清醒的大脑从没有一刻这么痛苦过。

  “……听我说。”

  顾语安出生起便没有母亲,也没有人轻声细语的哄过他,什么好脾气、好性格这种词语和他完全不沾边,可他在简汀面前永远有无法测量的耐心。

  主人把带着尖刺的项圈圈在了心甘情愿的狼犬的脖颈上,狼犬顺从的柔和了自己坚硬的毛发,一遍遍哄着因为别的野犬而难过的主人。

  简汀从没有把伤口裸.露出来给别人看,他的痛苦隐藏在悬崖之下的角落。

  他从前没有遇到过任何一个人,甘愿跳下悬崖挖掘到他的真实,愿意安抚他冷淡外壳下的自卑与敏感。

  他儿时听过最多的话是指责。

  可他听见顾语安说:“不要把他的过错揽到自己身上。”

  简汀不合时宜的想着,杨琏总在说自己不懂真心,没有人教过他,所以他不会,做不到。

  可难道顾语安就有人教过吗?

  “……别哭了,给你变个魔术。”

  简汀想辩解说自己没哭。

  可他只是静静地看着顾语安对着他半跪下来,右手装模作样的在上面转了一下,再将方盒托到他的眼前。

  “打开看看。”

  简汀撇撇嘴,还是打开了方盒,里面已经不再是方才那颗宝石,而是一样他意想不到顾语安会在此时此刻拿出来的东西——

  那枚顾母留给顾语安的戒指。

  “……什么意思?”

  “没有其他因素,单单是你自己,你就值得最好的。”

  顾语安看着怔愣、甚至有点不可置信的简汀,心脏一阵阵抽痛。

  简汀或许是肆意生长的小草,但也该是被精心呵护的花朵,遭受了灾难后合该被好好养着的,只待再一次盛放在人前。

  为什么,现在只能看见简汀不敢再盛开的惧怕?

  “还记得我说过的,里面有几套本市的房产吗?”顾语安把戒指放进简汀手心,他没有征求到简汀愿意戴在手指上的同意,只能这么做。

  “全都过户给你,你选其中一套去住,这套房子……不要了好不好?”

  这不是买卖,更不是交易。

  可不管怎么看,用意义深重的几套房子,换简汀不再留在这处伤心地,顾语安都是亏的。

  因为简汀从没有给他任何承诺。

  简汀只觉得手中的戒指热的发烫,他小声说:“可……这是你母亲留给你的。”

  “她一定也愿意留给你的。”顾语安顺着简汀发丝的方向抚摸安抚:“不管我们有没有在一起,她都会喜欢你的。”

  “……在我第一次把它交给你的时候,我就已经决定了。”

  “你不反悔?”

  简汀盈着水色的眸投向顾语安,悄悄从花瓣中露出一点花蕊,只待遇到危险再度合上。

  他板着脸低声警告道:“之后无论我有没有原谅你,或者是……答应你,既然过了户,我可不会再还了。”

  “心情好点了吗?”顾语安见简汀终于流露了一点放松的情绪,又给简汀看到了他的决心:“求之不得。”

  “你。”简汀迟疑了一下,还是把话说出口:“……你的魔术有点效果。”

  然后他眨着眼睛盯着顾语安手中空空的方盒,眸中的静水一次次泛起波澜,像是最惑人的迷香。

  简汀的意思很明显:给了戒指,那宝石就不给我了吗?

  顾语安想,这就是简汀。

  他身上总有种很矛盾的气质,有时让你觉得身处冷冽的雪地,每走一步都是一种寒风刮骨,有时又如柔和的微风,沉醉其间忘乎自我,只有熬过两重天地,才能望见甜蜜的内芯,被骄阳融化寒冰外壳,一点点向外流淌。

  “……都是你的。”顾语安见简汀的模样,心也柔软一片,把简汀袖口碍眼的红宝石拿下来,换成最搭配简汀的这片星空。

  顾语安承认在这一刻他恨不得将杨琏千刀万剐,杨琏到底如何能对着逐渐信任了他的简汀狠下心,让简汀之前每一次与杨琏的亲密都变成了恶梦。

  简汀举起手腕看了看,他确实是很喜欢的,不管是哪一份礼物。

  “顾语安,我还是恨你的……”

  简汀把戒指在手心握紧,对着半跪在地上的顾语安俯下身,眼泪汇聚成一滴水滴从眼角滑落,顺着他的脸庞滴落在顾语安的手背上:“但和之前的恨不一样了。”

  很美丽的一幕,但顾语安宁可不要简汀这份用流泪为代价的美丽。

  简汀脸上的泪痕被顾语安用指腹晕开,指侧的刀伤有点沙沙的痛,顾语安抿紧嘴唇:“既然恨我,不顺心就尽管拿我撒气吧,别哭……”

  简汀定定的望着顾语安,又移开视线:“……知道了,你只学了那一首摇篮曲吗?”

  简汀在杨琏那里听见过相同的曲调,他不想再听见那一首。

  “还学了别的。”

  顾语安起身揽住简汀的肩膀,用轻柔的动作让他躺下去,揉开简汀紧皱的眉心,“一会等你睡着了,我再走。”

  简汀闭上眼睛,又马上睁开:“……我还没换衣服。”

  好可爱,顾语安想。

  “那……我先出去。”

  “你胆子比以前小了。”简汀坐起来,接过顾语安递给他的睡衣。

  悉悉索索的声音在背后响起,顾语安背对着简汀,不敢多听:“……我怕你生气,也怕你伤心。”

  “这么怕我……”简汀换好衣服,躺了回去,见顾语安还僵硬的站在那里,动都不敢动。

  “……打地铺睡吧。”

  【作者有话说】

  假如顾语安脑袋上有进度条:

  被驯服进度:100%

  追老婆进度:1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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