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猜猜是哪只手啊?”

  袖口上的红色宝石反射着光芒, 衬着简汀手背的皮肤愈发白皙,西装袖口贴合在手腕处,倒像是不舍得离开他的主人一步。

  “是这只手。”

  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声音, 简汀的右手被顾语安从背后握住,还具有暗示意味的摩挲了他的虎口,他感受到顾语安在有意嗅闻他身上的香气。

  简汀侧过头看去, 顾语安戴上了他扔在对方脸上的眼镜, 他抽回了手, 向后退了两步, 淡淡道:“滚。”

  站在一旁的三个人不敢回答简汀的话,更不敢离开, 面上没有显露, 心里却已经掀起了滔天骇浪。

  这两个人的相处模式, 为什么和传闻中不太一样?

  熟悉的香气让顾语安头脑发晕,恨不得现在就埋进简汀的脖颈,但简汀冷淡的话语打醒了他的幻想, 他脸色阴沉下来,但不是对着简汀。

  “答话, 没听见简总问你们什么话?”

  答什么?答你被简汀用哪只手甩了巴掌?

  他们摸不清顾语安的态度, 回不回答都容易得罪人, 一时情急,竟然把求助的眼神投向简汀。

  简汀没把注意力留给他们一分, 而是转过来反问顾语安道:“那我说让你滚, 你没听见?”

  在其他人面前,这显然是丝毫不给面子的话, 可顾语安身上的气焰就这么消了下来。

  “……我错了, 我听见了。”

  他知道简汀嫌碰到他脏, 从口袋里拿出干净纸巾,想递给简汀擦手。

  简汀笑了一声,挥开了对方的手,把右手慢悠悠地蹭在顾语安的西装上,好像在蹭掉什么脏东西,感受到顾语安紧绷起来的身体和急促的呼吸,他从黑皮钱包里拿出一张照片,怼在顾语安的眼前。

  “记得吗?”

  照片上的图像是在病房里,简汀趴在杨琏的背上,被对方稳稳的背了起来,杨琏的手臂托着他的臀部,正侧着头和简汀贴着耳朵说话。

  这张照片三年前寄给了顾语安,三年后他当面给顾语安重温一下。

  “……记得。”

  三年前他收到了那张杨琏开的三倍支票,他不屑一顾地放在了旁边,可信封后面贴着的这张照片,让他的心瞬间如至冰窖。

  他一点点把简汀的那部分剪下来,把剩下杨琏的部分撕碎,发了疯一样让沈秘书给他拍了同样的动作,把简汀那部分贴在了自己的身上。

  明明是一样的姿势,却在深深提醒他做这一切到底有多无用,又有多么的自欺欺人。

  而现在,这张照片从简汀的钱包里拿了出来,说明简汀是随身携带的,那他和杨琏……

  “我记得我和你也有过一张。”

  简汀收起了照片,又拿出三四张新的送给顾语安,有他和杨琏牵手走红毯的,还有在雪地上背着走路的,还有一些专门拍的错位照。

  顾语安的喉咙好像被扼住,把照片都抓出褶皱来,留下一个个指印。

  他有身份去质问吗?他没有。

  “看清楚了吗?”简汀的语气听不出喜怒,“这两天杨琏会来本市……嗯,和我一起住。”

  简汀用食指勾了勾顾语安西装上的链条装饰,“所以明白了吗?别来找我了。”

  “……免得自取其辱。”

  陈和泽站在不远处,不知道看了多久,他在休息室一直在等简汀来,着急地跑出来,正好撞见顾语安和简汀在那边。

  简汀不等顾语安回复,转过身就见陈和泽站在那边,对着他招了招手,一直等主人召唤的小狗马上就跑了过来。

  “老师,我等了你好久,担心你被人缠上……”陈和泽意有所指,“我就出来找你了。”

  “把他们的名字先记下来吧。”简汀指指那三个呆愣住的人,又道:“剩下那位……不用管了。”

  一句话分出亲疏,也显出他对顾语安的态度。

  简汀的声音不大,正正好好能让顾语安听见,顾语安控制不住往前走了两步,裤兜里的烟盒和打火机掉落在地上,烟卷散落一地。

  刚刚接触的时候,简汀在顾语安的身上闻到了淡淡的烟草味,不是长期抽烟的味道,果然是身上随身携带沾染上的。

  “……”

  顾语安见简汀的视线停留在地上,心中登时慌乱,反复张嘴,像不听他话一样想追上去跟简汀解释,却被陈和泽拦在了原地,只能看着简汀越走越远。

  陈和泽往前一步踩上地上的烟卷,一点点碾碎,一向只有笑脸的脸上此时无比严肃。

  “三年前我也在宴会上,那是我第一次离老师那么近,你知道他在干什么吗?”

  “……什么?”顾语安嗓音沙哑,显然心里明白,却还是问出来凌虐自己。

  “他趴在洗手间的池子里,因为你抽的那根烟吐到昏天黑地。”

  陈和泽死死揪住顾语安的衣领,使了劲把他掼在墙上,顾语安丝毫没有反抗,他放低声音,没让其他人听见:“那么多人在门口大声议论他的私生活混乱,意.淫他的脸和身材,坐在沙发旁听见背后数不清的造谣和辱骂,那时候你在干什么,带着你的情人沾沾自喜?”

  “你哪来的脸继续缠着他?”

  陈和泽松开了手,顾语安跌坐在地上,地上的烟草蹭在了他昂贵的裤子上,精心打扮的发型乱的一塌糊涂,像一条死鱼一样失了魂魄。

  陈和泽没有注意到顾语安身上不对劲的地方,喃喃道:“如果不是老师没有让我这么做……”

  简汀迟迟不见陈和泽跟上来,于是去而复返,正好看见这一幕,陈和泽的这番话恰好激起了他那些不好的回忆。

  他胃里一阵翻涌,把顾语安脸上的眼镜拿了回来,随手扔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顾语安伸手想拿回来,被躲了过去。

  “……真的这么喜欢我的东西,你就去垃圾桶里捡回来。”

  当初不顾脸面的和他翻脸去做了那些事,现在就敢在大庭广众之下去翻垃圾桶吗?

  “我去,我现在就去。”顾语安好像没听见周遭混乱的声音,他只听见了简汀的指令,二话不说就站起来,机械性地朝着垃圾桶的方向走。

  简汀皱了下眉:“等等。”

  他觉得顾语安的状态不对劲,好像陷入了某种只听得见他说话的状态,对周遭的一切都不敏感。

  简汀这时回想起了茉莉之前和他说的事情,或许顾语安带烟有其他用处。

  他从地上捡了个还算完好的烟点燃,滚烫的烟灰簌簌地纷纷掉落在顾语安的手臂上,烫出一个个红点,果然见顾语安眼神在这一刻清明起来。

  “清醒了吗?”

  顾语安喘了口粗气,握住简汀被西装包裹的手腕,稳住身形:“……清醒了。”

  “那还捡吗?”

  “只要你想……”顾语安半跪在地上,把脸贴上简汀的手心,手臂上的疼痛被鼻尖萦绕的那种淡淡的香气缓解,袖口那颗红宝石在他眼前闪烁,平白又让他心里升起烦躁感。

  “……好看吗?”简汀抽回手,陈和泽会意地拿出湿巾帮他擦手,他解释道:“是别人送的。”

  这个别人是谁?

  简汀没有说,不是他不想。

  具体是谁他也不知道,只记得换衣服的时候,恰好发现这颗红宝石很搭。

  在顾语安缺失的这三年,他不仅在A市的生意场上渐渐认识了一些新人,在酒吧放松的时候,偶尔也会遇到并不乱玩,只是陪他坐在一起当护花使者、给他买单的男人。

  这三年大大小小的节日,他不是只会收到顾语安的礼物,但他只会拒收顾语安的礼物。

  他身边的这几位并不是吃素的,

  不管多晚明扬坚持来酒吧接他回家,把想留他过夜的人统统赶走,给他喂下温水。

  在生意场上表示对他有那方面的意思的,杨琏也不会放过,明面上要顾及杨家的面子,暗地里各种针对。

  至于陈和泽,每天跟在他身边,名义上是学习,实际上一直在盯住所有试图接近他的人,一边和简汀说自己考察了对方的品行,一边说的全是对方的坏话。

  那是一种很正直的坏心。

  他们之所以没有阻止简汀,反而鼓励他多去外面认识新人,是想告诉他,他从来不需要去刻意勾.引任何人,只是坐在那就有人愿意去送上一切。

  更何况不管简汀做什么,在A市他们总能保证他的安全。

  甚至安全到简汀虽然收到了很多礼物,但还是没有一朵实际的桃花,连桃花树被这几头狼一顿乱咬,彻底咬断了、打散了。

  就算是轮也该先轮到我,难道我比不上那些废物?

  这是杨琏的原话。

  顾语安更没有资格去问那个人是谁,在他人眼中那么矜贵的他,还是俯下身从垃圾桶里把眼镜拿了出来,在有外人在场的情况下,毫不在乎其他人的目光。

  “你忘了我说过什么了?”简汀目光却冷了下去。

  顾语安如梦初醒:“……不要擅作主张。”

  挣脱了项圈的狼反咬了主人一口,之后又离开了主人太久,主人的身边多了几条听话的狗,而他连相处的规矩都忘在脑后。

  简汀静静的看了顾语安两秒,带着陈和泽离开了这里。

  他觉得自己说的太过了。

  现在不是从前,他不需要一只咬伤过自己的狼犬,他不想再重蹈覆辙,视而不见才是正确的选择,何必再费这些心思。

  他已经拥有了这么多,早就不留恋他曾经为之感动的那一位了。

  顾语安的心被狠狠攥住,却没有追过去,只是一寸不离地看着简汀离去的背影,想刻在心里。

  他用纸巾包裹住眼镜,叫来沈秘书保管好,走到方才见证了全过程的三人面前,脸上没有表情:“知道我想说什么?”

  三个人知道顾语安对待他们绝不会像对简汀那般,连忙点头如捣蒜:“顾顾顾总……我,我们不会说出去的。”

  “谁让你们瞒着了?”顾语安蹙起眉头,毫不掩饰他得到这样回答的不爽。

  简汀不在这里,顾语安也原形毕露,重新打理了乱了的发型,一字一句地在已经哆嗦着双腿,话也说不完整的三人面前慢慢说:“我在简总面前什么态度,你们就往外传什么态度,听懂了?”

  “要是没听懂……”他眯起略带金色的眼睛。

  三人哪敢不答应,“听懂了!听懂了!我们一定照办!”

  “别忘了你们答应的。”

  顾语安攥了攥自己的手心,那里方才握到了简汀的手腕,他的嘴角扬了些许,叫来宴会的保安。

  “过来,把他们从会场扔出去。”

  他不是这个会场的主办,但没有人敢不听他的话,保安得了命令,立马架着那三个嚼舌根的人离开。

  “沈秘书。”

  一直藏在角落的沈秘书跑了出来,手里拿着笔记本,“顾总,您和简总的对话我都记下来了。”

  “……打印出来,贴在我办公室里。”

  顾语安低下头,摸了摸自己手臂上的红印,那是方才简汀用烟灰烫醒自己的标志,他肆意地笑了笑:“你说,哪一款宝石能把他袖口上那块碍眼的红宝石替换掉呢?”

  “看着真让人烦躁。”

  *

  “陈和泽。”

  简汀突然开口,陈和泽立马站直了身体,听到简汀笑着说:“我没想到你会说出那些话。”

  当时陈和泽那种从未见过的气势,差点让简汀以为以往的一切都是陈和泽的伪装,甚至连第一次见面都是刻意安排。

  陈和泽放松下来,挠了挠头:“毕竟……事关老师,我也不知道自己怎么就这样了。”

  “不过,宴会那次真是你第一次见我吗?”

  这句话简汀想问很久了,越相处疑点就越多,在他们见面之前,陈和泽就给他递过像相亲介绍一样的简历,怎么想都有猫腻。

  “……不是。”陈和泽转过头,热气上涌到他的大脑,迷迷糊糊的发晕,他磕磕绊绊地回答:“您是我……是我,大学时期的……”

  “什么?”简汀仰起头,见陈和泽的喉结轻轻滚动,嘴角抿成一条直线,视死如归地回答:“幻,幻想对象。”

  ……

  简汀张了张嘴,追问:“哪种幻想对象?”

  幻想对象有很多种,像陈和泽这么心思单纯的人应该……

  “就,就是不能说的那一种……”

  “嘭!”

  明扬从远处跑来,本来想抱住简汀,却无意间听到了这段对话,他拽住陈和泽的上衣,把人掼在地上,拳头随之落下。

  “……我就知道你一开始就不怀好心!”

  陈和泽接住拳头,扼住明扬的脖颈,把人翻了过来,还在反驳着:“我不会乱想!我会负责的!”

  “你闭嘴,你当我死了?他需要你负责?!”

  简汀站在打架的漩涡之中,只是静静站着,他在想,怪不得每次陈和泽离他近一点就会面红耳赤的,原来有这种原因。

  大学时期,他的照片每天都被挂上表白墙,甚至他演讲的视频还有人公开售卖,听说价格还不菲,陈和泽当时认识他也不奇怪,他记得蒋黎文还花了不少钱买断他的视频,当然,这事不重要。

  至于什么幻想对象……

  “也不多穿一点……”

  身上被披上一件风衣,浓重的古檀香包裹着他,好像被来者拥在怀里。

  简汀侧过头,杨琏站在他的后面,伸出手在他头上揉了一把,眼神定在他的脸上,叹了口气:“瘦了。”

  “怎么来的这么早?”

  离开前的事务交接应该没那么快,他以为起码要后天,杨琏才会和明扬一起来本市。

  “担心你在本市受欺负。”杨琏拉着简汀往车上走。

  简汀拢了拢身上的风衣,把身体的重量大部分放在杨琏的身上贴着走:“不信,是担心我对顾语安旧情复燃吧。”

  他知道杨琏巴不得自己在本市受欺负,再灰溜溜跑回A市,在对方的眼皮子底下呆着,心甘情愿做杨琏势力范围内的金丝雀,乖乖呆一辈子最好。

  “……又拆穿我。”杨琏知道自己的心思永远瞒不过简汀,这很不好,太聪明的人不会被他哄骗走,不然也不能在A市三年也没有得到他想要的名分。

  “打动我要用真心。”简汀点点杨琏的胸口,又缓缓向下,在杨琏呼吸骤停的位置前一秒停住,眨了眨眼:“三年前就和你说过了。”

  “你知道我不会。”

  没人教过他用真心,杨琏也不觉得自己成长到今天这步,还能存有什么真心。

  在A市这三年,简汀和杨琏之间的关系处在很微妙的限度。

  他经常会被杨琏牵着手走在人少的街道上,也会在旅游游玩的时候,和杨琏拍摄一些亲密的照片,甚至是错位的亲吻。

  偶尔兴致到了,也会互相执棋,给对方的公司使绊子,晚上又一起坐在沙发上,杨琏拥着简汀复盘。

  除了最亲密的举动,他们几乎做尽了恋人之间应该做的事。

  可他们之间也止步于此,简汀不曾给杨琏一个名分,甚至连一个吻也没有。

  简汀光明正大利用杨琏的一切,因为他需要触碰,需要拥抱,需要一切能够抚慰他心底疤痕的寄托,需要源源不断证明他自身足够优秀的爱意。

  但简汀不喜欢算计来的感情,而杨琏这个人从来只会算计。

  他们心知肚明,维持这种程度的放纵永远不会有结果。

  “累了,让我躺会。”

  一上车,简汀就躺下来,倒在杨琏的腿上闭目养神,道:“我家里有两间客房,你选一间喜欢的位置。”

  “明扬住在哪里?”杨琏给简汀按摩着太阳穴。

  “他住次卧。”简汀睁开眼,抚上杨琏的胸口,感受到他突快的心跳,笑了一下:“怎么,以为他和我住一间房?”

  杨琏摇摇头:“我不觉得我会比他差,如果是真的,今后住客房的一定是他。”

  “不会,我不喜欢和其他人在一个房间睡觉,没有安全感。”简汀重新闭上了眼,没有看见杨琏听到他的话,骤然握紧的拳头。

  杨琏记得,顾语安曾经就在简汀的房间里留宿过。

  他到底差在哪里?难道顾语安曾经就对简汀满怀真心?给了简汀想要的那一份爱意吗?

  他抚摸着简汀的头顶,安抚着对方,让简汀能安心睡觉,他微微侧过头向窗外看去,却在不远处和一个阴翳非常的眼神对在一起。

  这是杨琏第一次当面见顾语安,与曾经在监控画面里的感受不同。

  在监控中,顾语安手上染着血迹,慢条斯理地洗手,甚至还能秉着好心情对着摄像头里的他笑。

  而现在,顾语安只是简单的站在那里,干干净净的手正转着一枚戒指,却比有血迹加成时更为渗人,眯起泛着金色的眼睛对着他说了两个字。

  杨琏看清了顾语安的口型:烂人。

  杨琏并不怵他,持着得体的微笑,轻声打开车门,没有吵醒简汀。

  他满意地注视着,顾语安在看清简汀安心躺在他腿上,身上还盖着他的风衣时,那一瞬间精彩的表情。

  下一秒,杨琏就意识到了,顾语安的确是个疯子。

  顾语安周身的气压几乎要吞噬周围的一切,却闲庭漫步般向这边走过来,杨琏不能乱动,简汀已经呼吸绵延,安静地躺在他的腿上睡着了。

  他见顾语安拿出手机,半跪在地上对着简汀,悠哉悠哉给他们三个人自拍了一张照片,并且当着杨琏的面编辑着给秘书的消息:《顾语安为了谁甘愿当舔狗?被拒后竟耻辱下跪!另一神秘男子原来是A市杨家……》

  这博文一旦发了出去,本市一部分人定然会跟风讨好简汀,杨琏在本市没有顾语安的名字如雷贯耳,难说也会多少人给他使绊子,等到流到A市去,他身上会被多少人编一段爱恨情仇。

  杨琏和顾语安从某种程度上是同一种人,他一看到顾语安的眼神就知道,对方敢写就一定敢发。

  倒是杨琏看错人了,顾语安根本就不在乎自己的名声,那他当初为何要做那般的事?

  但是他还是在乎,他骨子里还是有着古板刻薄的一面,只是在简汀面前无限拉低了限度,却不代表他在外人面前同样如此。

  顾语安冲着杨琏挑衅地笑了一下,在即将点击发送的那一刻,杨琏还是轻轻扶着简汀的脑袋放在座椅上,无声无息地下了车。

  “……我就说了他是烂人,怎么配得上你。”顾语安上车小声喃喃道。

  他俯下身亲吻着简汀的发丝,一路蔓延到额角的位置,见到简汀紧皱的眉头,停了下来。

  “我知道你想要我的什么,我都会给你的,别发愁。”

  他轻哼起了摇篮曲,却不是原来的那首……

  *

  简汀悠悠转醒,这一觉他总觉得睡的格外安心,好像在梦里听到了什么声音。

  他向上看去,恰好注意到了杨琏紧绷的表情。

  “……你怎么了?”

  杨琏却在听到他声音的那一刻,突然俯下身将他拥入怀里,发丝摩挲着他的脖颈,呼吸声刺激着他敏感的耳朵,他止不住轻颤一下,耳垂晕出一片胭脂色。

  这样的动作在他们之间不算少见,可杨琏多半是怀着让他动心思的目的,这样感情充沛的拥抱还是第一次。

  简汀微微屈起身体,抑制住喉间的声音,“别,直接说事。”

  “……我学了首摇篮曲,你刚刚听着,还喜欢吗?”杨琏把简汀放开,又重新挂上了从容的标准笑容,另起了话题。

  “是你哼的吗?”

  见杨琏点头,简汀捏了捏方才因敏感红透的耳垂,认真回应道:“我很喜欢。”

  怪不得他睡的很好。

  杨琏自然的拉着简汀的手一起下了车,他知道简汀家门的位置,一边拉着一边说:“那以后我每天都哼给你听?”

  “想进我的卧室?”简汀明白了杨琏这一系列举动的原因,他就知道杨琏不会提供什么免费的午餐,向来是不见到兔子不杀鹰。

  但简汀没有直接答应,只是意味深长地看了杨琏一眼,去前面开了门,没想到一开门就看到了两颗猪头——明扬和陈和泽。

  两颗猪头一个坐跪在门口,一个在面壁思过,显然都是在等着他回来。

  “……达成一致了?”

  明扬跪直了,脸上被挠了好几道口子,还有数不清的淤青,膝行过去抱住简汀的腿,还有点自豪道:“我没打输。”

  简汀踢了踢他,让明扬放手,没管他,先走到陈和泽那边,“转过来。”

  果然,肉眼可见,陈和泽脸上比明扬多了一道口子,还是略显下风。

  “老师,我知道错了。”陈和泽羞愧地低下了头。

  简汀面无表情:“错哪了?”

  陈和泽抬起头来,斗志昂扬:“我应该加强锻炼,下次不会打输。”

  “……我看你们两个都根本不知道自己错哪了。”简汀转身离开,先让杨琏去挑房间,随后留下一句:“都出去,没想明白之前别进我家门。”

  明扬和陈和泽灰溜溜地出去,两个人在门外离对方好几米远,各自好好反省自己的过错。

  “他们年龄还小点,气性上来也是正常的。”杨琏放好行李,出来站在身后,帮简汀捏肩膀。

  简汀止住杨琏的动作,“你听见陈和泽把我作为幻想对象,就不生气?”

  “……我有分寸。”

  “说实话。”简汀说。

  杨琏脱下风衣,挂在旁边:“如果他们打的太严重,影响明天活动正常出席的话,陈和泽那边很快就有铺天盖地的引导性舆论了。”

  “黑心。”简汀评价道。

  “……我是帮你出气。”

  简汀不信他的鬼话,杨琏向来打着这种确实对他有好处的旗号,行为却是带着私心给自己盈利,简汀本人也是杨琏想要的那个利。

  “我回房了。”

  简汀进了屋,把领带拽到一旁,只是随意打开上面的两三颗扣子,被束缚了一天的弧度就这么弹开了中间几颗,红梅不可避免的显露绽放。

  冷空气激起了一层小小的绒毛,他并起双腿,难耐地换了件丝滑的衣服,却被动作时那奇妙的触感弄得不上不下。

  “……好烦。”他有点燥热地想转过身抱住什么,却扑了个空,只好尽力放小些动作幅度,从柜子里抱了被子下来夹着。

  那只玩具熊,还是应该再买一只的。

  他本还在混乱的情海中浮浮沉沉,突然有脚步声走到了他的床边,随之到来的是东西掉落地上的声音。

  ……是杨琏。

  简汀正处在不上不下的难受境地,他一眼瞪过去:“为什么不敲门?”

  “我敲了,你没回应,我以为……”

  那一眼的怒气中不可避免盈着些水光潋滟的雾气,眼尾晕着红色,瞳孔微缩,眼角因难耐的泪珠将落不落。

  杨琏的话登时堵在了嗓子眼,嘴唇莫名干涩起来,连呼吸都吐露着灼热的气息。

  “……我,我马上走。”杨琏竭力秉持着自己的君子原则,逃避地蹲下身想去捡地上的摔落的文件,被简汀一把拽住了头发,被迫仰起头。

  “杨家主……你永远这么克己守礼,不得到名分不肯越界。”简汀把腿搭在杨琏的肩膀上,圈住杨琏的脖颈,一点点带动着、靠近自己。

  只见简汀长长的睫毛上也沾染了泪珠,近在咫尺的可爱腰窝随着呼吸不断收缩,杨琏从没有陷入过如此被动的局面,他应该做什么?

  他应该起身离开简汀,义正言辞地告诉对方自己不会这么做,或者是板起来脸,严肃地告诫对方不要误入歧途。

  可是他听见了,简汀那略带些生理性的哭腔,已经忍受到极致的声音:“你帮我,我……我做不到。”

  既然打不断杨琏的脊梁骨,让他为自己忠诚,那就打破他的规矩,让他不得不为自己献上特殊的奉献。

  总之哪怕是于此时此刻而言,那对自己也最有利,不是吗?

  他仿佛分裂成了两个部分,一部分陷入情.欲中无法思考,另一部分冷静的在分析利弊。

  可这时简汀的呼吸猛地一滞,两部分的自己巧妙的融为一体。

  在逐渐恢复的清明中,简汀松开杨琏的头发,笑出了声,“杨家主……你不是家教严明,只做绝不趁人之危的君子吗?”

  “……去他吗的君子。”杨琏终于为简汀低下了他的头颅,并如同宣誓一样在软肉上留下了齿痕。

  ……

  杨琏到底是在这一次彻底失了先机,他沉默着去漱了口,坐到简汀的床边,低垂着眼眸,他知道自己输了。

  “怎么,不高兴?”简汀心情很好,杨琏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是他身边一个很大的隐患。

  越守礼的人越容易越线,为了防止自己有一天被发了疯的杨琏囚成金丝雀,总要走到这一步。

  “……高兴。”

  杨琏沉默就沉默在,他已经想清楚了简汀的这一步明棋,可他居然还会为自己做了那种……从未想过的、甚至是从前自己认为“不知廉耻”的事情而高兴。

  简汀的倦意上来,把杨琏当他的玩具熊埋进去,“我想听摇篮曲,等我睡着了你自己回房间,别留在这。”

  “……我知道了。”杨琏能说什么,他总是容易沉浸在简汀无情的利用中,在无尽的愁绪中,哼起了下午他听顾语安给简汀哼的曲目。

  迷迷糊糊间,简汀听到杨琏小声与他说了句心里话:“我做了这种……事,你连一个敷衍的吻也不愿意施舍给我,不是吗?”

  在简汀的世界里从不存在敷衍的吻,如果他愿意接受一个吻,一定是因为那个吻出于真心,出于对他的爱意。

  杨琏,还不够格。

  *

  “哥,你怎么这个点醒了?”

  简汀打开房门,明扬正坐在他的门口,倚靠在旁边的墙上。

  “下午睡过一觉。”简汀挥挥手示意明扬跟上,到沙发坐下,开了台灯:“怎么不回房间睡,有心事?”

  “……有。”

  明扬的视线似有似无地停留在他的腿侧,简汀若有所感的低头看去,如雪洁白的大腿根上靡乱地印着好几个红印。

  饿狠了的狼是这样的,总想在不舍得吃的猎物上打几个标记。

  简汀有点羞恼,抬起左腿叠在右腿上,想掩盖住痕迹,没想到的是,如此这般,短裤下修长白皙的双腿更是引人遐想。

  “我只是想不通,我为什么不可以,这种事情我不能为你做吗?”明扬坐在地毯上,伏在简汀的膝头,手仿佛无意地抚上简汀的腿。

  直到这时离近了简汀才发现,明扬身上带了点酒气,显然是听到声音后买了醉,倒他门口的。

  果然,圈养狼群是件危险的事情。

  “明扬,站起来。”简汀唤了明扬的全名,他不得不这样做。

  明扬的身体对于简汀唤他全名的指令,服从已经是肌肉记忆。

  哪怕他在醉意中,哪怕他心中已经被愤怒填满,哪怕他知道简汀易敏感的弱点,也不得不站起来,等待简汀的下一步指令。

  “去,拿医药箱过来。”

  简汀从医药箱里拿出棉签,沾了药膏涂抹在明扬脸上的淤青上,动作并不轻缓,故意用了力,缓缓道:“明扬,我救了你,如今我对你来说是什么?”

  “比我生命重要的人。”明扬强忍住简汀赐予的疼痛,毫不犹豫地说。

  “你愿意把我的事情放在首位?”简汀放缓了动作。

  明扬喘了口气:“对。”

  “那你和陈和泽打架,是为了我?还是为了你的私欲?”

  明扬心跳骤停一瞬,各种辩解的话到了嘴边,却发现自己无法反驳。

  简汀拿着棉签的手骤然用力:“是为了你的私欲。”

  “嘶……”明扬痛的还是出了声,

  “我没有耐心和你讲大道理。”简汀把棉签甩到桌面上,语气尽是冰冷:“明天的活动,你本来是可以代表我去参加的,可是现在……”

  明扬的瞳孔缩紧,“哥,我,我不是!”

  “……是我看错你了,我会换人,以后也不再需要你去。”简汀说完站起来,面无表情地俯视着明扬慌乱、无措、悔恨的姿态。

  “不……不!我知道错了,哥!我这一次真的反省了,我不会再,不会再做出这种事……”明扬浑身颤抖,死死拽住简汀的衣摆,不断摇头。

  “酒醒了是吧。”

  “以后别再用你那些幼稚的举动,给我添麻烦。”简汀抽回自己的衣摆。

  见明扬这一次听进去了,满嘴的认错和全心的服从,简汀也收起了自己冷漠的架势,又一次坐了下来。

  “真知道错了?”

  “知道了,我,我以后只以哥的事情为先。”明扬连连点头。

  “重新拿个棉签,自己抹药。”

  简汀就坐在那里,看着明扬认真执行他的话,把所有伤口都处理好之后,才叹口气回到了房间。

  *

  简汀开了房间内的大灯,准备换一件长睡裤。

  他暗道杨琏在吃了大亏的情况下,还能分出精神搞这种小心思,尽力让自己还能高其他人一头。

  “咚咚。”

  后花园那边的小门传来了敲门声。

  简汀有了猜测,不急不忙地打开窗帘望过去,果然见顾语安站在小门外面,正望着他这屋里明亮的灯光,恰好与他对视上。

  他来到客厅,随意披上了杨琏放在一旁的风衣,走到后花园给顾语安打开了小门。

  今晚陈和泽也住在客房,简汀心想除了蒋黎文,也算是这群暗怀心思的人的齐聚一堂。

  见顾语安的视线持续停留在他身上的衣服,他稍稍敞开风衣,细嫩有型的双腿露了出来,连带着内侧清晰的红印,刺痛了顾语安的双眼。

  “你和杨琏……刚刚做了?”

  没有,但简汀不会说。

  简汀只是无所谓地回答:“我说过了吧,不要来找我,免得自取其辱。”

  顾语安高大的身形仿佛将倾的大厦,整颗心脏都被攥紧捏碎,连呼吸都在抽痛,薄唇紧紧抿住,低着头,泛着金色的双眼变得暗淡。

  空气中弥漫着压抑的气氛。

  就当简汀准备回去的时候,顾语安突然抬起头,那双变得猩红的眼睛暗暗闪烁着利刃的光芒,“扑通”一声跪在碎石子路上,没去管逐渐渗出血迹的膝盖,只是注视着简汀惊讶的双眼。

  “……让我伺候你,我会比他做得更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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