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余儿原本因为害怕紧闭上的眼此时缓缓睁开，抬头看向面前人的眼神就像看一束照进黑暗里的光。
管家听到这话催促赶紧走的话也顿时停下来，看了看两人也没多说什么就答应了。
他本来就懒得跑一趟，还说要带些东西过来作为谢礼，还得麻烦绕路去买。
赵余儿的身份在赵府恐怕还不如自己呢，如今不愿意走就不愿意走吧。
沈青禾看着管家的背影消失在视野中，这才回头看向赵余儿。
“你在家中的处境也是这样糟糕吗？”一个管家都敢如此对待她这位小姐，更何况家中其他人。
赵余儿因为此话有所触动，像是回忆起往事，她犹豫片刻点头承认，“我虽然名分上是赵家的小姐，但其实根本就没人把我当做小姐……”
这倒是一目了然，要是真把她当小姐刚才那管家就不会那个态度了。
“进去说吧，别在门口吹风了，你身上还有伤呢。”沈青禾虽然对这个姑娘并不熟悉，但此时也生出同情。
两人回去了屋里坐下来，赵余儿看着面前的救命恩人，将自己的事一五一十的讲了出来。
“我是外室之女，并非是赵家姨娘所生。”也正因为此身份，她在赵府的日子那是举步维艰，处处不受人待见，就连那些下人都能够摆脸色。
难怪他们瞧不上这位小姐，原来名分不正，沈青禾顿时也了然了。
“我娘生产之后就抱着我直接去了赵家逼迫收留我们母女二人，本来就算闹一番也是进不了门的，不过当时赵家老太太出面了，不忍赵家的血脉流落在外，这才让我和娘进了门。”
她当时只不过是襁褓中的婴儿，自然并不清楚发生何事，这些也是从府邸里待的时间比较久的下人口中得知的。
外室生的孩子，还是大闹一场才能进门的，难怪在府中的地位不高。
“所以你才不愿意回去？但也不可能下半辈子就留在我这王府吧？”他的确能够收留一段时间让其养伤。
但也不能让人一直住在王府，毕竟对方还是一位未出阁的姑娘，更何况二人才是初次见面。
“起码这段时间不能回，我若是回去根本不会有人管我的伤势，反而还觉得我是个累赘，说不定哪天的茶水或者饭菜里就掺了毒，连明天的太阳都见不到。”
赵余儿说这话时语气没有任何的犹豫，看来是对赵府中人的秉性十分了解。
那些吓人的态度也不是没有道理，因为亲娘还有正室夫人都不喜欢她，平日里少吃少穿苛待都是常有的事。
难怪当时管家在门口催促，她一个劲地冲自己摇头，原来回去恐性命不保。
本以为她只是在家中不受人待见，却没想到已经到如此田地，好歹也是赵家的血脉。
沈青禾也忍不住长叹一口气，看来就算是大户人家里的小姐也不是个个都有好日子过的。
赵余儿低垂着眼眸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非常清楚得想个办法改变现状。
她其实早就想为自己打算后路了，但自己的身份摆在那里，哪里有出路可寻。
她也算个聪明人，如若换作旁人在这样忍辱负重的环境下长大，恐怕多数就已经认命了。
继续留在赵家将来是何样现在都已经能想象到了，反正绝不会有什么好过的日子。
再过些时候，到了适婚的年纪，夫人肯定会拿婚事来拿捏她。
如今尚未嫁人还能偶尔出去玩玩做点事，到时候若是听他们的安排嫁了人，恐怕下半辈子就那样了，还不知下半辈子能有多长……
她突然抬眸看向沈青禾若有所思。
“怎么了？”注意到突然投来的目光有些疑惑。
他见赵余儿没回答，还以为又是有什么难处，正准备追问便瞧见对方扑通一声跪在了面前。
“你这是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你后面还有伤呢，别把伤口扯开了。”沈青禾被这突然的举动吓了一跳，赶忙小心翼翼的要拉人起来。
结果她不愿意，因为顾虑着伤口也不敢用力。
“您是我的救命恩人，我感激不尽，若不是您我恐怕早就是一缕游魂了，还有一个请求，不知您可否答应？”
见赵余儿如此认真，他也严肃起来，这姑娘不过打算真要下半辈子留在王府吧？除此之外还真想不到其他请求了。
“你先说来听听吧，我若是能办到那就帮你。”他也拿不定主意，干脆想先听听是什么请求。
“我想拜您为师学习医术，我不想回去之后再浑浑噩噩过一辈子，不想再过那种随时都有可能见不到第二天太阳的日子。”她说完就要给人磕头，但被拦下来了。
沈青禾一只手扶着赵余儿的额头，一只手扶着自己的额头很是无奈，这姑娘怎么如此倔强呢。
还有这个请求也和想象中不同，原来是想拜自己为师。
不过这件事和要在王府住下半辈子一样难决定。
他在此之前从未想过收个徒弟，赵余儿这话实在突然，一时间还真做不了决定。
毕竟若是答应这之后要面对的事实在难以预料，而且学医也不是人人都合适的。
沈青禾犹豫了许久只是将人扶起，“你现在王府里安心养伤，其他的事情我们以后再说。”
实在不知该怎么办，干脆没有当场给出回复。
赵余儿也没多说，再次谢过救命之恩后便回了房间。
此事本来就是自己有所求，当然不可能强逼着沈青禾收她这个徒弟，对方答应与否她都能接受。
如果这条路不行那就再换一条，至于能不能找到这也是自己的命数，或许这一辈子就栽到赵府也说不定。
沈青禾回头就去写了封信，这事算不上自己一人之事。
若是真收了这个徒弟到时候免不了待在王府，再加上他有些拿不定主意，就打算写信问问陆云霄怎么想。
信送出去之后又过了好多日，先前也让人送过信，算算日子前天就该有回信了，怎么到如今还没动静？
沈青禾医书也看不下去了，在院子里走来走去总觉得有些心慌，像是有不好的事情正在发生。
但这身边一片祥和，也没什么事呀。
“大概是因为一直惦记着回信的事吧，这两天都没睡好。”他打了个哈欠自我安慰。
本想回去睡个午觉，清云却突然跑来说沈云翎突然来了，就在门口等着。
“他向来是无事不登三宝殿，这次又想整什么幺蛾子？”他叹了口气，但还是往门口走。
沈云翎一脸担忧站在门口，若不是知晓他此人的品性，还以为自己生了什么大病他是好心过来探望的呢。
“有事吗？”他也懒得寒暄了，沈云翎这段时日来得不算少了，次次没好事，他也没必要给好脸色。
“你还不知道吗？这事不少人都知道了，还以为你是王爷身边最亲近的人，肯定是最先得知的。”沈云翎开口便有些阴阳怪气，但就是不说具体什么事。
但听到王爷二字便知晓和陆云霄有关，他还是想听听的，之前送的信迟迟没有回复，这心中的确有点担心。
“王爷出什么事了？”他如今也顾不上二人之间的仇怨，只往下追问。
沈云翎眉头皱得更紧了，“不是个好消息呀，王爷所在的地方突然爆发了瘟疫，而且传播性极高。”
瘟疫？
难怪一直等不到回信，那边出现传播性极高的瘟疫必然是一片混乱，而且出入都十分困难，更别说送信了，恐怕自己那信都没送到手中。
剿匪的地方距离这里甚远，想得到消息也不容易，恐怕有些时日了。
“听说那边都死了好多人了，在那里的人随时都有可能感染，还没有任何医治的法子，还真是可怜啊，偏偏让他们给碰到了。”
虽说这话是在同情，但听着这语气倒不像是担心的，反而像是在幸灾乐祸。
沈青禾如今也顾不上这些，反正一直是这德行，如今他只关心陆云霄以及瘟疫。
“陛下前几日也知晓此事了，他们剿匪的人全都在那一片，若是贸然回京的话，极有可能将瘟疫也带回，到时候可不就糟糕了？”
的确是这个道理，这瘟疫传播性很强，他们人数众多，有可能和感染的人近距离接触过。
若真是将瘟疫带回来后果不堪设想，京城的繁华昌盛，以及不知多少条性命都会因此葬送。
“所以陛下已经暗中下令，让他们原地待命不得回京，陛下当然也要顾全大局，这也是没办法的事。”沈云翎说到这里似乎更加高兴了，翘着的嘴角都已压不下。
沈青禾紧紧抿着唇，虽说这是意料之中，但听到后仍然是心头一颤，陛下让他们原地待命，那不就是在那里等死吗？
如若能早点得知消息，也能早点做些什么。
此事应当并没有在老百姓中传开，但他平日里和朝廷官员并无交集，所以一直没人告知。
若不是沈云翎今天跑来幸灾乐祸，还不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