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言睡死过去了。
梁译川打了他肩膀一拳,他才醒过来,第一时间去把他那个倒霉的闹钟关掉。
外面的天还阴沉沉的,不过是刚刚有了一些光亮透出来,是一种很暗沉的蓝。唯一会带来生机的是几声清脆的不知名鸟叫——叽叽喳喳,有可能是在何言家窗外的那棵老树上做了巢。
两人都在一种被打断的睡眠中痛苦地苏醒,有几分钟,梁译川的眼睛又闭上了,但何言显然还不想放过他,伸过手来撑开他的眼皮,声音沙哑地说:“起床,不许睡。”
梁译川恨得牙痒痒,阴沉地说道:“你离我远点,你早晨没刷牙。”
“嗯。”何言很快离开,顶着一头鸡窝头出去,身上的T恤皱巴巴的。
浴室外面传来何言洗漱的声音,梁译川在床上伸了个懒腰,自己的手机已经充好了电,他拿过来一看,上面的时间简直令人心酸流泪——06:10,这是有多歹毒的人才能干得出这种事?梁译川觉得何言一点也不帅了。
“小译,起床!”何言洗漱好,再次走进来的时候已经容光焕发,宛如被打了鸡血。
他弯下腰,走到梁译川的床边,一边换衣服一边盯着他笑。梁译川长长地叹了一口气,最终还是万分无奈地从床上爬了起来,怨气十足地去洗漱。
镜子里面他一副明显睡眠不足的模样,浑身上下充满了一种“我是谁我在哪”的杀气。
算了。梁译川擦干净脸上的水珠,心里想着,只有这最后一次了。
再陪着何言疯一会儿吧。
梁译川出去的时候,何言已经收拾好了床铺——梁译川换好衣服,还是昨天出门的那套,他坐在沙发上,看见外面的天已经比他刚醒来的时候更亮了一点,这一切也只不过是一个眨眼的瞬息。
星期天,手机天气上显示今日温度适宜,偶尔多云,大部分晴朗。
梁译川坐在何言家的沙发上玩手机,摸到茶几旁边柜子的一本书,书签夹在第65页。梁译川看了一会儿有点眼熟,翻到书名总觉得自己以前就坐在这个位置看到这一页。哈,难不成何言一直没动过他曾经看过的书吗?
何言走去厨房,在冰箱里翻来翻去,问梁译川:“想吃点什么?包子还是披萨?”
“还有其他的吗?”梁译川有点儿挑剔。
何言笑道:“自己做肯定不行了,这两个节省时间。”
“那都要。”
“行。”
速食食物的味道不差,何言的披萨热过之后口感很软,芝士很多,很意外的好吃。梁译川以前对芝士深恶痛绝,觉得芝士闻起来有一种奇怪的味道,但何言则是忠诚的芝士拥护者,跟他吃饭次数多了,梁译川也逐渐开始接受芝士。
“碳水炸弹。”梁译川边吃边唉声叹气,“你不会每天早上都这么吃吧?”
“差不多?”何言思索了一番,“碳水炸弹我倒是没注意……疯狂运动就完了。”
梁译川敷衍地点点头:“有没有什么喝的?”
何言犹豫了一会儿,说:“牛奶?”
“要提神的。”梁译川说,“牛什么奶,我几岁啊。”
“喝点牛奶长高的。”何言很认真。
梁译川疯了,又开始暴躁地说:“我长什么?你是不是又在嘲笑我一米七八?!咖啡端上来快点!我要过去了!我很困我要死了!”
何言冷汗直流:“……”
梁译川又说了一句:“每天一杯瑞幸,开启牛马人生。”
何言被梁译川逗得笑了起来,然后被还没来得及咽下去的食物呛住——
“咳咳咳……咳咳咳!!!”何言一张俊脸惨白。
梁译川也冷汗直流:“……你没事吧!我服了你了!”
几分钟后,梁译川给何言倒了水,总算是没把何言真的呛死。
何言还是不怎么舒服地清清嗓子,诊断道:“刚才肯定是呛到了气管。”
“快吃吧。”梁译川感到心累。
接下来,两人不再说话,彼此沉默地吃完了早饭,何言从桌子下面的一个纸箱里掏出来两瓶罐装咖啡,分给梁译川一瓶。稳定的咖啡因像是一种稳定的安慰剂,让睡眠不足的两人都感受到了一种生理上和心理上的充沛力量。
“你昨天晚上好像说梦话了。”何言突然莫名其妙地说了一句。
“啊?”梁译川眉头紧皱,“我说什么了?”
“说……何言我讨厌你……”何言半真半假地说。
梁译川猛地站了起来,有些心虚地往沙发那边走,飞快地道:“我看是你在做梦。”
何言愣了几秒,反应过来:“……所以你真的梦见我了?”
梁译川铿锵有力道:“不可能。”
“嗯。”何言笑了笑,“好的,别生气。对了我再加一个条件,我们尽量友好地使用语言、肢体动作交流,可以吗?目前来看你是真的讨厌我,我就不期待你像去年那样可爱了,但还是希望能……”
何言的话没说完,又准确无比地戳中了梁译川的炸毛点,他怒吼:“谁说我去年可爱了!你别狗眼看人低!”
何言扶额:“……”
何言收拾了早餐的残局,又去到屋里拿了一个背包——他今天的打扮非常休闲,夹克配深蓝色牛仔裤和运动鞋,仿佛又变成了一个大学时代的帅气学长。
梁译川也不知道要做什么,咖啡因让他没有那么困了,于是他只好坐在沙发上看着何言忙来忙去,最后一次何言从屋子里走出来的时候,头上还戴了顶黑色的棒球帽。
梁译川看着何言,不由自主地回忆了一下两人从去年闹掰了之后的交流模式——他发现的确大多数时候他跟何言说话都很夹枪带棒,有时候他生气,有时候何言生气,两人始终像是在憋着一股劲在拔河。
梦中的去年,何言刚到上海去找他后暧昧的那大半年,现在回想起来那是一种莫名的羞涩,彼此间的试探是温柔与朦胧的。虽然最后的结局并不怎么样,但整个过程中,何言跟梁译川都像是那种几年不见的老同学,褪去了以前的青涩,变成了一个更成熟的自己。
而现在——
一切又往幼稚和毫无技术含量的拌嘴方向发展了。
这也可以侧面证明,人与人之间的关系曲线是如此难以预料,那些看似成熟的……不过是另一种伪装罢了。
梁译川正发着呆,眼前忽然一黑,感觉到何言也往他脑袋上扣了个棒球帽。
梁译川问:“……你这里这么多帽子?你喜欢收藏吗?”
“刚好买过几顶。”何言想了想,“……是有一点喜欢……戴着吧,怕你晒着。”
梁译川其实不怎么喜欢戴帽子,总觉得视野被限制了影响他观察世界。但何言戴帽子挺帅的,有一点点痞痞的感觉。以前有一次在梁译川撞见何言和其他同学去电玩店玩,骑那个摩托的时候何言就戴了一顶棒球帽,露出的侧脸和笑容都很好看。
“出发!”何言站在客厅中间,背起背包,笑着宣布。
梁译川不理解但尊重:“……出发出发。”
他左手拿着那罐没喝完的咖啡,右手拿着手机,戴着何言的棒球帽,跟着他走了出去。两人刚走出去,旁边一户人家的门也开了,从里面窜出一条一脸智慧的哈士奇,甩着舌头朝梁译川和何言看过来。
“哟。”隔壁遛狗的是个精神抖擞的大爷,“小何这么早啊。”
何言跟大爷寒暄:“哎,您也这么早啊。”
“必须得早。”大爷一把揪过上蹿下跳的哈士奇,给狗子套好绳,“养狗人就是得早,没有办法,风雨无阻。不过你们年轻人一般都在星期天睡懒觉……这是要出去玩啊?”
“嗯,随便转转。”何言笑道。
“那你们玩儿,再——”
哈士奇精力无限,大爷的尾音消失得很快,一人一狗便先一步下楼去了。
何言带上门,走在梁译川的前面,边下楼边侧过头跟他说话:“海哥日常是你爸妈遛吧?”
“嗯,基本上。有时候我弟回家,也会帮着遛一遛。”梁译川说。
“弟弟今年也上大学了,感觉怎么样?”
“他在江宁那边上学,平时住校,要到周末才回家……就那样吧,刚读大学比较新奇。”
何言说:“也挺好的。”
梁译川说:“他说他同学回家比他快,有个同学家在镇江,坐高铁回去了,他还被困在地铁上。”
何言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又忍不住笑了起来。
一直走出楼道,梁译川抬起头,才发现六点多钟时那种暗沉的蓝色已经消失了,现在的世界完全是金色的。空气清新,街对面的老巷子里各种店铺人来人往,有一些梁译川记得他小时候就在了,没想到还能开到现在。
已经很少有这样早起的时刻了。梁译川的内心被一种十分宁静的光环所笼罩,他觉得偶尔早起一下也不错,就先暂时原谅何言吧。
两人并肩去找车,梁译川这回很熟练地钻进车里,何言进来,把棒球帽摘下,还很讲究地对着后视镜整理了一下头发。
“你这帽子跟我的一样?”梁译川发现了一个盲点。
何言懒洋洋地说:“情侣款啊。”
“谁跟你情侣……”梁译川严肃地纠正。
何言的听力时好时坏,若无其事地提醒他:“安全带,坐好了,禁止殴打司机何师傅。何师傅今天要遛……嗯,何师傅今天要带你好好玩。”
梁译川眯起眼睛,敏锐地道:“你刚才不会想说何师傅今天要遛你吧!”
“没有。”何言笑了笑,阳光洒在他的眼角,亮闪闪的一扫阴霾,“谁会没事遛小猫。”
【作者有话说】
这是今天的二更。
明天起会拜托存稿箱帮我发了,每周从周四开始连更,大概4-5章,更新时间是12: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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