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云说想帮段禾杋弄个什么party,但大多叫的都是他的朋友一起喝酒,段禾杋不太爱参与这些社交活动,但主角毕竟是自己,不太好拂了阿云的面子,所以留下来切了个蛋糕,然后就回家了。

  不过这几个拨进来和拨出去的电话他实在没看懂,自己只在切蛋糕之前给许楒打了个电话,后面这一串未接来电和通话,应该是放在阿云那里被接了,还不偏不倚又是许楒的电话,上次因为被学长接到,自己错过许楒的电话,让许楒在家门口等了好几个小时,段禾杋稍有些不耐,给阿云发了条微信。

  【段禾杋:你接了我男朋友的电话?】

  【阿云:啊,是的,我看打了好几个,就帮你接了一下】

  【段禾杋:下次我的电话直接叫我接就行了】

  阿云没再回复了,估计是喝酒去了,段禾杋看了一眼时间,马上就要十二点了,他准备卡个点给许楒打电话。

  家里只有他一个人的时候略显空旷了,段禾杋把客厅稍微收拾了一下,突然听到有人按门铃,打开之后是个外卖员,提着一个小蛋糕。

  “是许楒吗?”

  “呃,是的。”

  “这是你之前在我们烘焙馆定的蛋糕,你捏的那两个小人已经按要求给你装上去了,你检查一下哈,没什么问题就签一下字。”

  段禾杋挑了挑眉,把蛋糕接了过来,然后签完字之后道了声谢。

  蛋糕应该是冻了一会的动物奶油,拿到的时候还有点凉凉的,段禾杋坐到茶几面前,小心翼翼把蛋糕盒子打开——

  是一个很可爱的巧克力蛋糕,上面插着两个黏土小人,是牵着手的,胸前歪歪扭扭写了许楒和段禾杋的名字,其中一个还点了一颗黑色的泪痣,看起来可爱又滑稽,段禾杋噗嗤笑了一声,颇满意地拿出手机咔嚓拍了几张照片,然后认认真真插了一根蜡烛在小人面前。

  十二点到了。

  段禾杋赶紧给许楒打了个电话过去。

  晃动的黄色焰火映得段禾杋眼底的期待和温柔明亮极了,他已经想好了等下要许的愿望,段禾杋伸手摸了摸小人脸上的泪痣,温柔眷恋。

  “喂,楒楒……”

  “分手好不好?”

  放在小人脸上的手一顿,段禾杋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电话就被匆匆挂断了。

  许楒带着哭腔的沙哑声音仿佛还在耳边,但面前的蜡烛已经烧到底,段禾杋都还没许愿。

  段禾杋紧着眉,立马又拨了个电话过去,果然关机了,这种被隔着很远的距离而无法拥抱到对方的无助感又出现了,他把烧到底的蜡烛吹灭,起身准备把蛋糕放回冰箱里,突然听到书房里传来的生日快乐歌,段禾杋单手端着蛋糕推门进去,发现电脑打开了。

  是在桌面上的一个小程序,屏幕上是两个像素小人,中间的那个戴着一个小猪包的寿星帽子,捧着蛋糕龇牙咧嘴笑着,旁边的那个小人穿着跟他一样的衣服,捧着一个礼花炮环绕着寿星旋转,还会从手里冒出几簇炸开的礼花,配音好像是许楒自己配的,有些跑调的生日快乐歌。

  “祝你生日快乐~祝你生日快乐~祝段禾杋生日快乐~”

  屏幕里的小许楒蹦蹦跳跳跑到小段禾杋身边,两个人交颈拥抱了一下,然后脸贴着脸,冒出粉红色的爱心,应该是在亲亲,许楒的声音因为害羞小了大半,隐匿在伴奏当中。

  “段禾杋~祝你生日快乐~我永远爱你~”

  段禾杋抿了抿唇,眼眶湿热,他艰难滚了滚喉咙,这个说着“我永远爱你”和刚刚冷漠而沙哑的“分手好不好”竟然是同一个人,段禾杋剧烈咳嗽了两声,开口的时候被涌上来的酸涩和委屈冲昏了头,视线渐渐模糊:

  “你这个小骗子。”

  许楒几乎一夜无眠,这个房间里关于段禾杋的记忆实在太多了,暗恋的那几年高中时光,都是趴在房间的书桌里暗自波涛汹涌,许爸爸提的问题里,最致命的不过是那个“他那么优秀发现自己后悔了、喜欢女的怎么办”。

  许楒是比任何人都知道段禾杋的优秀,他是踏着光来的人,为什么要被自己的黑影遮住。

  让许楒重新选择,他愿意一直待在那个暗恋的最后一排,让那年初春许的生日愿望被实现。

  如果可以,希望段禾杋永远不知道我喜欢他。

  段禾杋接收到的爱意足够多,少自己一份也无妨。

  他把脑袋藏在被子里,耳机被挤得有点错位,时间仿佛被剪割回了那一年的夏天,跟无尽隐秘的酸涩一起出现的还有锥心般的疼痛,以前许楒听不懂《知足》,现在他能听懂,却不敢再听了。

  许妈妈在医院照看许爸爸,许楒送了点衣服过去之后就被往家里赶,他那副没精神的样子就生了什么大病似的。

  “到底是你病了还是我病了?”

  许爸爸的失明症状在调节之下略有好转,检查结果显示眼底还没有发生病变,再加上许楒前两天一直叫他一起去室外运动,谨遵医嘱,总算比前几天状况好了不少。

  许楒挤出一个苦笑:“爸,我带你下楼坐坐吧。”

  “不用了,你回去补会觉,早点订张票回长沙读书。”

  许楒声音沙哑:“我暂时不想回去。”

  “什么不想回去!你不读书了?”

  许楒伸手佯装挠了挠眼睛,用掌心接住刚刚滑落的泪,他缓缓吸了吸鼻子,说:“我先回去了,有事再给我打电话。”

  许爸爸看着许楒失魂落魄的背影,看向许妈妈:“啧,我是不是得癌症了,你们不肯告诉我?”

  许妈妈伸手拍了一下他的脑袋,骂道:“能不能说点好的。”

  “那他……”突然想起什么似的,许爸爸往病床上一靠,表情不善,“啧,我就说了没什么好结局的吧,早痛早醒悟。”

  “你下次再说逼他分手结婚这种混账话,你就自己起夜吧。”

  “哼,你看需要我逼吗?他们自然走不下去的。”

  自家的孩子只能自己疼,许妈妈没好气回了一句:“那你也别管。”

  一路哭回家的样子有点太丢人了,许楒找了个小角落蹲了一会,任眼泪一个劲流,直到蹲的脚都麻了,他才慢吞吞扶着墙起了身。

  眼睛估计是哭肿了,睁着的时候总感觉自己顶了两个大核桃,许楒揉了揉间歇性泛起疼痛的胃部,叹了一口气,还是决定回家里去点外卖。

  段禾杋蹲在许楒家楼下,他很高大一个人,蹲下的时候也格外显眼,后背的汗把单薄的T恤给打湿,勾得背上的蝴蝶骨仿佛振翅欲飞,几根黑色的湿发耷拉在衣领处,看起来有点可怜。

  一个黑影轻轻罩在了段禾杋身上,把他指尖的光亮渐渐覆盖。

  段禾杋扭头,背着光的许楒被勾勒出透亮的一圈光。

  “段禾杋……”

  许楒声音沙哑,他有些不知所措,手局促地抓着衣摆,下意识道:

  “生日快乐。”

  段禾杋立马起身扑向他,两只手紧紧箍住许楒,按到怀里。

  “不好。”

  “……什么?”

  段禾杋的身上有干燥空气里青草的气味、熟悉的相同沐浴露的气味,温暖又结实。

  他的声音好像贴在耳边:“我说,不好,我不要跟你分手。”

  许楒问,分手好不好,段禾杋要坐四五个小时高铁,赶到他面前拥抱他,告诉他,不好。

  不好,我要永远和你在一起。

  这是段禾杋的生日愿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