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楒飞快往后一缩。
段禾杋手怔愣在原地，他轻轻把手指收起，屈成一个虚虚的拳，在沉默中，他缓缓松开，然后拎起桌子上的饮料，递给许楒：
“热的话喝点东西。”
许楒点了点头。
以前许楒不是没跟段禾杋一起看过电影，但这样就两个人单独在密闭空间里，确实很少见，再加上看的还是一部青春纯爱片，里头男主角女主角百般回转的心思看的许楒都有点共情。
“初中的时候我们英语老师给我们放过，现在看感觉完全不一样了。”
许楒侧目：“怎么不一样。”
“以前只单纯的希望男主角女主角尽快在一起，完全没意识到懦弱的人得到爱是没有那么简单的。”
许楒晃神，眸子落在幕布微弱的光上头，缓缓道：“是的。”
剧情到了高潮，谈话声渐渐隐退，许楒和段禾杋看得很认真，导致许楒突然响起的手机微信提示音把他们两吓的不轻。
许楒赶紧拿起手机去看，是文文发来的微信。
【文文：许楒，晚上一起出去吃饭吗？】
许楒挑了挑眉，身边突然罩下来一个阴影，段禾杋坐到了他身侧，顺手叉起一块水果塞进嘴里，随口问道：“谁啊？”
“文文。”
段禾杋稍稍用力，把腮帮子的果肉挤破，瞬间爆炸出香甜新鲜的果汁，他顺着话题继续打探道：“她似乎挺喜欢你的。”
许楒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在他的记忆中，好像没有人喜欢过自己，他也难以断定什么是喜欢、什么是不喜欢。
“你读大学谈恋爱了吗？”
许楒摇了摇头，他掀开眸子瞥了段禾杋一眼，昏暗的光落在他眉眼间，高挺的鼻子和俊朗的下颚无不昭示着他在哪都会被格外提出来关注的优越，许楒声音压的有点低，有着犹豫，启唇问道：
“你呢？”
段禾杋没听清，扭头俯身问道：“什么？”
“It was those eyes, something in those dazzling eyes”
许楒此刻更愿意把eyes翻译成明眸，卷着世间万物的光和明媚，只需稍看一眼，就会被深深卷进一个叫段禾杋的轮回里，无法抽离。
许楒意识有些缺失，但他还是下意识再问了一遍：“你呢？”
段禾杋这回听清楚了，他咧开一个明媚的笑，露出一排整齐的牙齿：“我也没有。”
许楒被他灿烂的笑烫的目光一缩，段禾杋盯着他圆溜溜的脑袋顶看了一会，问道：“她找你干嘛呀？有什么急事吗？”
“没有……”许楒掐开手机屏幕看了一眼消息，又头疼的掐灭：“她叫我晚上一起吃饭。”
“你想去吗？”
许楒摇了摇头。
“那你就说你有约了，约了我。”
许楒按耐住欣喜，磕磕巴巴道：“那，那我晚上，那要不我请你吃饭？”
“好啊。”
他两看完电影没跟岑岁岁和薛墨会和，发了个消息就先走了，因为时间还早，没到吃晚饭的时候，段禾杋问许楒想去干嘛。
许楒用指尖轻轻摩挲着掌心，他一向沉默惯了，基本上不会在相处里当主导方，更别说对方是段禾杋了，他慢吞吞憋，憋出一句：“你想去干嘛？”
段禾杋环顾了周围一圈，然后看着许楒，问道：“要不然去逛超市？我家里还有很多东西要购置。”
和段禾杋一起逛超市……
“好啊好啊。”
这个点还不是超市的高峰期，段禾杋推着购物车，里头已经在一楼零零碎碎选了一些厨房用品，许楒跟在旁边，就被使唤着帮他拿另一边的东西，偶尔段禾杋还会举着两个不同款式的物品问许楒的意见。
“哪双拖鞋比较好看？”
许楒指了指右边的，段禾杋又拿着看了一眼，然后把两双都扔进推车里：“那你穿这双，我穿另一双。”
许楒抿了抿唇，轻轻垂眸盖住翻涌的情绪，瞥开目光时嘴角微微按耐不住往上微扬，连眉尾都随着泛滥的笑意舒展开来。
正在超市里闲逛着，段禾杋接到了他妈妈的电话。
“喂，禾杋，在干嘛呢？”
段禾杋看了许楒凑到小孩子玩具区左捏捏右看看的背影一眼，嘴里压抑不住温柔的笑：“在逛超市，怎么啦？”
“逛超市这么开心，一个人？”
“不是。”
“和你那个朋友？许什么来着？”
“许楒。”
许楒正凑近看一个网袋装着的皮球，突然听到段禾杋叫他，飞快扭头：“怎么了？”
“没事没事。”段禾杋稍把声音压低了一些，继续跟段妈妈聊天。
“我下周有个会，要回国，你腾出个时间跟我和爸爸一起吃个饭。”
“好。”
“把许楒也叫上。”
段禾杋轻轻皱了皱眉，语气微变：“妈。”
“还不合适吗？你是不是太慢了点。”
来着亲妈饭打趣让段禾杋无奈失笑：“我不想吓到他。”
段妈妈也是轻笑两声，倒也没多问，叮嘱了几句之后就挂断了电话。
许楒知道段禾杋在讲电话，他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在前头慢吞吞挑着东西，突然不知道从哪里挤过来的推车狠狠撞了一下许楒的腰部，许楒步子稍稍不稳，有些不受控制的往后倒去。
一只温热的手稳稳落在许楒腰上，给他撑了一个力，让许楒稳稳当当靠在了段禾杋的身上。
“推车的时候请小心一点。”
因为后背贴着段禾杋的胸膛，他讲话时带起的振动随着紧贴的身体传到许楒身上，他心脏飞快一麻，身后又传来段禾杋的声音。
“楒楒，你跟紧我。”
“好，好的。”
许楒不紧不慢跟在段禾杋身后，看着他从货架高处拿下东西，然后低头认真阅读着说明书，细软的发在他白嫩的后脖颈散开，这种日常温馨的画面，在一个月之前，许楒还想都不敢想。
段禾杋买了一大袋东西，但是好在吃饭的地方离超市不远，都在一个大商场里，许楒领着段禾杋去了一家口味偏辣的中餐厅。
“好久没吃辣了。”段禾杋把东西放好，然后顺手接过许楒递过来的菜单，他才发现自己平时爱吃的几个菜都已经画上勾了，段禾杋微微一愣，然后弯了弯唇：“你点的刚好都是我爱吃的。”
许楒对自己的口味实在了如指掌，这样恰好把自己的偏好和口味隐藏得极好，段禾杋这才惊觉，他喜欢许楒，却好像永远做不到像许楒一样贴心。
段禾杋哑然，他感觉自己已经一刻都等不了，想把自己微薄的爱如数倾诉给许楒。
许楒摸了摸耳垂，轻声说：“我也挺喜欢吃这几道菜的。”
段禾杋轻轻拉开一个笑，他对融洽气氛非常拿手：“我们学校附近也有家中餐厅。”
“味道怎么样？”
“口味很普通，但是还没习惯那边的饮食之前，我基本上每天都去。”段禾杋回忆道，“那个老板估计是个湖南人，口味很重，我带我一个华裔朋友过去吃，他都受不了。”
“华裔朋友？是你朋友圈的那个吗？”
“啊对，叫阿云。”
许楒趁服务员上菜的时候低下头，消化了一下涌上来的小心眼醋劲，突然又听见段禾杋接着道：
“他还挺特别的。”
许楒醋劲更大了。
“恩。”
段禾杋盯着许楒，继续道：“他是gay。”
许楒猛的怔住，这个词从段禾杋嘴里蹦出来可把他吓得不轻，许楒定了定心神，抬眸看着段禾杋：
“你……”
“就是不喜欢女孩子，喜欢男孩子。”
许楒舔了舔下唇，心咚咚跳的飞快：“我知道。”
段禾杋直勾勾盯着许楒鼻侧的泪痣，原本做完决定之后忐忑的心在这一刻瞬间平静下来，他轻轻启唇，缓声道：“我也是，我也喜欢男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