据岑岁岁说,许楒最近的学习状态好了许多,上课的时候虽然不怎么听老师讲,但看书看的也是很勤快,段禾杋倒不担心许楒听课的事,现在老师讲课基本上是攻坚了,许楒基础比较差,就算听了也是一头雾水,还不如有自己的学习节奏,把内容把握起来。

  考试接连着来,群里不停被每次考试出来的成绩刷屏,段禾杋在群里默默关注着许楒的分数涨幅,因为学习任务越来越紧,岑岁岁和薛墨都没怎么找过段禾杋,而许楒上次发微信没收到回复之后,更是缩回了自己的壳里,搞得段禾杋一时间只能靠许楒更新的非常贫瘠的朋友圈来关注他最近的状态。

  许楒实在是不喜欢发东西,上一次更新还停留在之前他们四个一起出去玩拍的照片,还都是存岑岁岁的,另外的基本上没有过什么更新。

  段禾杋皱了皱眉,许楒现在在干嘛呢?有没有认真学习?

  许楒还确实在认真学习。

  许楒是个没什么学习天赋的人,读书这事需要有人推一把动一把,要么就是有个特别能激励自己的目标,能让他咬咬牙把苦全给咽进肚子里才行,而段禾杋就是这个目标。

  许楒揉了揉酸胀的眼睛,他眸底被乌青给覆盖住,大脑感觉焦灼又混沌,再背不下半个单词了,许楒草草又看了一遍刚刚背过的单词,盖上书,往后头一仰,酸痛感席卷肩膀和腰部,许楒长叹一口气,看书这事还真不是人干的。

  他缓缓眨了眨眼睛,盯着白亮的天花板发愣,一有间隙时间就钻进心里的段禾杋悄悄冒了头,许楒目光沉沉,心想道:

  段禾杋现在在干嘛呢?

  五月底的学习基本上充满了每一分钟,许楒就感觉自己的时间好像背压榨了似的,一眨眼就晃过去好几个小时,他背负着沉重的压力,哑声捧着书啃,想着能多拿一分是一分,能多靠近D大一步是一步。

  许楒是个不会倾诉的人,他也是个不喜欢倾诉的人,于是乎压在身上的重量和烦躁终日堆积,但常年的暗恋生活已经让许楒学会了怎么把情绪和苦楚藏的不露声色,他每天咬着牙坚持,只在晚上的一点点时间里,躲在被子里带着耳机,感受段禾杋给予他的力量。

  有时候许楒找不到词形容自己那段昏暗枯燥的高三生活时,他的脑子里就会下意识冒出那副自己蜷缩在被子里,一边难受的想哭,一边反反复复听着段禾杋分享在朋友圈里的几首歌。

  单曲循环。

  闷声不吭的战士太勇敢,咽下所有孤独暗恋带来的煎熬和苦楚,用最鲜亮的血滋养剑刃,然后拔刀出征。

  段禾杋的夏令营已经开始了,国内的高考学子也迎来了冲刺阶段,夏令营每天安排的行程很满,段禾杋只有晚上的时候才能找到一点间隙翻看手机,岑岁岁手机收了之后,他已经很难获得许楒的任何信息。

  心里倏地翻涌起小弧度的焦躁,饶是这夏夜的风都没办法抚平他心里头的烦闷,段禾杋揉了揉太阳穴,轻轻叹了一口气。

  “嘿兄弟,你怎么了?”

  段禾杋扭头,是夏令营里另一个华人男孩,年纪比他稍微大一点,叫阿云。

  段禾杋摇了摇头:“没怎么。”

  “看你这样子,我还以为是你女朋友不回你消息呢。”

  段禾杋失笑:“我没有女朋友。”

  “没有女朋友为什么要拒绝今天那个女孩?”

  他说的是夏令营的一个美国女孩,长得张扬且耐看,是性格很开朗的典型的美国女孩,她毫不遮掩,白天的时候朝段禾杋表示了非常喜欢,想约他晚上一起喝酒,被段禾杋笑着摇头拒绝了。

  段禾杋几乎是一秒钟就想到了许楒,让人总忍不住的唏嘘是,有的喜欢浅显且稍纵即逝,但对方却大方表达,而有的喜欢深刻且刻骨铭心,对方却愿意打碎牙齿咽进肚子里,把自己一方暗恋守护得极好。

  “我还以为你是心有所属呢。”

  阿云递给他一罐啤酒,段禾杋摇了摇头:“谢谢,我不太爱喝这个。”

  他又扭头,在袋子里挑挑拣拣,找出一罐可乐,段禾杋弯了弯唇,道谢之后接过可乐,拉开易拉罐,仰头往喉咙里灌了一口,微凉的风掀起他额间的发,把密密麻麻的汗吹干,带来阵阵丝丝的凉爽。

  阿云端着一瓶啤酒跟他碰了个杯,他默默收回盯着段禾杋的滚动喉结的目光,然后启唇道:

  “果然一看就是乖孩子,不喝酒。”

  段禾杋摸了摸鼻子,回答说:“不喝酒是因为难喝,跟乖孩子没关系。”

  “你刚来美国吗?”

  “恩,你呢?”

  “我?我十岁的时候就移民过来了。”

  段禾杋点了点头:“难怪我听你英语口音很纯正。”

  “你也不赖啊,国内应试教育出来的小朋友。”

  段禾杋不可置否的笑了笑。

  “你刚刚在愁什么?”

  “啊,没什么,有点担心我朋友们的高考。”

  “没什么好担心的,人各有命,再说了你在这里,这么远,担心也无济于事。”

  段禾杋轻轻叹了一口气:“确实是这样的。”

  “你知道今天你拒绝那个女孩之后,还有人在猜测,你是不是……”

  “是不是什么?”

  阿云弯了弯唇,笑容明媚:“是不是gay。”

  段禾杋一愣,有些不自在的挑了挑眉。

  “别在意,老美们都很放得开的。”

  “gay……是天生的吗?”

  阿云倒也没想到段禾杋突然问这么一句,他沉默了一会,说:“应该不是吧。”

  段禾杋眸光微闪,轻声问:“你是……”

  阿云倒也不闪躲,直直看着段禾杋,抿了抿唇,点头道:“是的。”

  “你不会觉着我恶心,不搭理我吧?”

  段禾杋摇了摇头。

  “我只是,有点没想到罢了。”

  段禾杋目光沉沉,垂下眸子,晕在眸底的情绪在这夜色里熠熠闪光。

  阿云性格比较开朗,就着一瓶啤酒跟段禾杋聊了好多事,在国外念书的趣事和丢脸的故事,还有听到的难以置信的八卦,以及夏令营里他认识的哪些男孩女孩之间的恩怨情仇。

  夏季的天亮的特别早,段禾杋趁着还没集合,回房间里补了个觉,醒来之后打开手机看了一眼,发现班长在群里发了上周周考的成绩,段禾杋瞬间惊醒,坐起来,有些迫不及待的点进文件里。

  许楒的名字前进了不少,他英语分数进步不少,总分进步了二十多分,几乎要拿到450的总分。

  不知怎么的,也就是快一个月没见到许楒,段禾杋总感觉过去了很久似的,目睹许楒的名字出现,脑海里冒出来的画面甚至都带了点陈旧的味道,许楒捏着圆珠笔,眉毛被面前的数学题弄的皱了起来,小小的鼻子也跟着拧在一起,他眼睛侧方长了一颗泪痣,总的来看许楒长得并不出彩,但很乖,看久了就会发现他的眸又黑又亮,挂在唇边的笑泛着老旧的光。

  看完许楒的分数之后段禾杋退出了文件,又突然想起还有岑岁岁和薛墨的没看,赶紧点进去再翻了一遍。

  就算只是三十几分,也花了许楒不少精力,他看到成绩的时候轻轻叹了口气,但是周考的卷子并不难,下周还要联考,许楒不保证自己还能在保持这个分数的前提下进步一点。

  许楒打了个哈欠,抿了一口放在手边的咖啡,蔓延在唇齿间的醇香苦涩让许楒皱了皱眉,吐着舌头忍下想吐的欲望。这个是段禾杋之前在朋友圈发过的一个牌子的咖啡,许楒回家的时候拐了条远路,带了一杯回来看书。他翻了个新本子出来,把卷子上的错题一道一道抄在本子上,有好多道是许楒一直没有攻克的题,他一直没找到解题思路,许楒轻轻咬了咬下唇,想着要不要去找段禾杋问,之前他分开的时候说过,有不会的题可以去找他问,但是上次给段禾杋发的微信没收到回复已经让许楒很挫败了,他咬了咬后槽牙,拍了个图发给了薛墨。

  【许楒:薛墨,你会写这个题吗?】

  【薛墨:我看看,我这题好像也写错了】

  许楒舔了舔下唇,把发给薛墨的那句话复制到段禾杋的会话框里时后背微微发麻,有些心虚地把薛墨的名字改成段禾杋的,然后把图片发了出去。

  好像用朋友的语气说话,就能掩盖自己的喜欢似的。

  接下来的抄写错题时间就变得有些煎熬了,许楒趴在桌子上漫不经心写着英语题,时不时拎起手机看一眼消息,一直没收到回复。

  突然,手机叮咚一声响,许楒赶紧放下笔拿起手机一看,是微博推送的明星的无聊八卦,许楒烦躁的抓了抓头发,解开手机锁屏之后进入微信,直直看着自己和段禾杋的聊天框里那几排绿色的消息,他长按了一下,已经没有撤回键了,许楒叹了口气,浑身被后悔包裹的紧紧的。

  薛墨的消息这时候来了,附图是一张详细的解题过程,还有一条语音。

  “许楒,应该是这样的,我也不太会,问了一下段哥,他说套这个公式就好了,你先看看,不会再问我。”

  许楒拿着手机的手一僵,他动作略有些艰难的点进段禾杋的聊天框里,依旧是自己孤零零的几句话摆在那里,段禾杋在线,而且看了微信消息,就是不回自己的。

  这个认知让许楒霎时红了眼,他感觉自己被人重重打了一拳,许楒拼命眨了眨眼,让眸里的水雾稍微清散一些,但依旧被温热的泪浸的模模糊糊,他吸了吸鼻子,然后慢吞吞打字回复薛墨。

  【许楒:好,谢谢,我会了。】

  许楒一言不发,一边附在桌子上抄写段禾杋的解题过程,一边刮掉下巴上豆大颗的眼泪,不让它们沾湿作业本,但眼泪越擦越多,到最后拿笔的手都在微微打滑。

  薛墨这边的收到许楒的回信,立马发语音转告了段禾杋。

  “段哥,别刷屏问了,许楒说他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