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地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段禾杋乘着月色回了家，熬这么久的飞机有点累，段禾杋在车上打开手机之后弹出来好多消息，他轻轻翻了翻聊天列表，一连串熟悉的陌生的名字，但并没有看到许楒发来的消息。他先回了岑岁岁和薛墨的，回家之后就收起手机去洗澡了。
国内这边他们这边正在课间休息。
“段哥刚下飞机。”
“好，先写卷子。”
收到回信之后他们就没再继续找段禾杋聊天了，现在已经是最后几个月，临近高考，时间都变得非常紧迫，特别是岑岁岁和许楒这种基础相对而言差的，再不抓紧时间，估计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落榜了。
许楒回了位置上，大家书都很多，而且换个位置很麻烦，段禾杋空掉的位置一直没人坐过去，许楒刚好能透过那个空落落的位置看到挂在教室门边的高考倒计时，但他完全提不起一点精力，仿佛前阵子注射在血液里的沸腾因子已经被抽取得一干二净，对于别人紧张的每一分每一秒，他都感到非常难熬。
好不容易熬到了中午吃饭，一上午都在昏昏沉沉打瞌睡，要么望着外头发呆，许楒食欲缺缺，随便打了几个段禾杋以前爱打的菜，慢吞吞数着碗里的饭粒消磨时间。
现在是美国的晚上十二点钟了，刚下飞机的段禾杋应该洗漱好准备睡觉了。
就算是以前，许楒也几乎没给段禾杋发过微信，因为他实在是需要花太多时间来考虑和纠结到底发什么、用什么语气、要不要配表情包，导致最后都错失了发消息的最好时机，许楒捏了捏口袋里的手机，又慢吞吞把手给抽了出来。
“这周末要联考，我感觉压力有点大。”岑岁岁哀怨道，她现在越来越难灿烂起来了，总是觉得考不好，特别没有信心。
“争取进步一点是一点就好。”薛墨安慰道。
一本线的学生是没办法感同身受他们的情绪的，岑岁岁扭头问许楒道：“许楒，你紧张吗？”
许楒摇了摇头。
岑岁岁惊讶：“你都复习好了吗？”
许楒又摇了摇头。
联考说重要也不重要，说不重要也非常重要，许楒没了学习的心思，一下掉到了之前的分数，甚至还要低，班主任老师可算看见这几个游在末游的学生，拉低班上平均水平，每天不是找茬就是批评的，许楒这高中三年都没得到过班主任这么多关照，全堆在这几天了。岑岁岁和薛墨很担心他的学习状态，但是一时不知道从哪里聊，于是晚上的时候岑岁岁和段禾杋聊天的时候说起了这事。
段禾杋早就在班群里看到许楒的分数了，每次一出成绩班上的课代表就会第一时间把成绩排名的表发在群里，甚至全校排名的都有，段禾杋很轻松就找到了许楒的名字，在班上倒数第三，413分。
这个分数在联考确实非常危险，许楒被班主任约谈了好几次，他妈妈也接到了好几个关于许楒学习问题的电话，按理说许楒又不抽烟不喝酒不泡网吧，每天上完学就乖乖回家里了，学习还这么根本上，估计就是没有好成绩的天分。但他现在确实是半点学习的心思都没有，每天吊儿郎当磨时间的样子还被他爸爸骂了好几次。
“你劈头盖脸骂他有什么用？”许妈妈维护道。
“都是被你惯坏的。”
“楒楒，你先回房间去，别理你爸，好好复习。”
许楒低低恩了一声，他关上房间的门，翻出试卷准备写，才没写几个字心思就飘得特别远，许楒有些烦躁，狠狠抓了抓头发，用左手的指甲掐着掌心，强迫自己捏着笔写题，烦躁感从后背密密麻麻攀上心脏，许楒无力地骂了句脏话，越是压着自己看书越是烦的厉害。
之前段禾杋带他和岑岁岁一起复习的时候，许楒最高拿到过将近500分的周考成绩，当时许楒高兴坏了，也是因为段禾杋画的重点很到位，而且许楒一心想着怎么在段禾杋心里刷好感，学习可积极了。
他掏出手机，朋友圈一个熟悉的头像让许楒心一惊，赶忙点进去看，果然是段禾杋更新朋友圈了。
是他在桌子前看书的一张照片，旁边还摆着一杯橙汁，阳光透过橙色的液体晶莹剔透倒映在书上，看起来舒服极了。没有文案，只有一张照片。
许楒愣了愣，从书包里翻出跟段禾杋照片里一模一样的几支黑笔，还有语文试卷，在桌子上摆好之后许楒起了个身，探头问道：“妈，我们家有橙汁吗？”
接连几天，段禾杋都非常勤快的更新着朋友圈，许楒一边惊喜，一边拙劣的模仿着他，跟着段禾杋的节奏看书写题，好像这样就能把相隔的遥遥太平洋填满似的。
“许楒最近学习怎么样了？”
“也就还是那样，但是他最近晚上都不跟我们一起吃宵夜了，他说他要回家学习，但是在学校又是天天发呆挨骂，我搞不懂。”岑岁岁夹着手机，跟段禾杋说，“还有噢，我气死了，今天薛墨晚上跟隔壁班一个女孩子出去吃饭了，他怎么这么闲啊还有时间谈恋爱？”
“没有吧，应该不是谈恋爱。”
“看着他整天烦死了。”
“你生这么大气干嘛？”
岑岁岁啧了一声：“我就是烦他嘛！说着不准我们高考的时候谈恋爱，结果自己先去泡妹子了，真无语。哦对了，你最近怎么回事啊，天天在朋友圈刷屏，还使劲秀你在美国的幸福生活，不怕我酸啊。”
段禾杋清脆笑出声：“这有什么好酸的，我在这里也是每天都要看书写题啊。”
“哎，苦逼的中国式小孩。”
“对了，你说许楒要晚上回家学习，是从哪天开始啊？”
“这周二吧，周二他说不跟我们一起去买东西吃了，他要回家学习。我觉得他在骗我们。”
段禾杋弯了弯唇：“不会的，他这么乖，肯定是在家里认真看书。”
挂掉跟岑岁岁的电话之后段禾杋看了一眼自己的朋友圈，基本上保持着上午十点也就是国内晚上十点的更新频率，偶尔买点小蛋糕，要么摆点小水果，摊着一本书拍照发到朋友圈。如果照岑岁岁说的许楒这几天确实是跟着自己的频率在家里看书，用这样卑劣的手法驱使许楒去学习，段禾杋总有点心虚，所以他今天中午吃饭之前还分享了一首歌，是五月天的《听不到》。
附文“晚安”。
岑岁岁估计是在刷朋友圈，秒评论：你那大白天的晚安个锤子呢！
过了一会薛墨也出来了，评论岑岁岁：你怎么又在冲浪？题写完了？
岑岁岁还在生气，没回复他。
段禾杋等了一会，冒头出好多人来互动，期间没看到许楒。
“你还是温柔，给我婉转的距离。”
许楒缩在被子里，耳机里反复放着段禾杋分享的歌，昏昏沉沉睡去。
“晚安。”
许楒这几天回到家里就开始看书，可让许妈妈惊喜的不得了，他偶尔嘴馋说想吃什么小蛋糕之类的，许妈妈心情颇好，提什么要求都满足他。
但许楒白天在学校发呆的时间还是居多，因为这件事还被岑岁岁义正言辞批评了他。
“许楒！你今天英语课又挨骂了。”
许楒苦恼的抓了抓头发：“我感觉英语老师最近脾气越来越差了。”
“是你越来越不认真了，你晚上是不是在家里打游戏啊？为啥都有黑眼圈了。”
“没有打游戏呀，我在家里看书呢。”
“看的哪一科啊？”
许楒摸了摸耳垂，回忆道：“数学，但是题太难了，我不太会。”
薛墨望向他，问道：“哪题不会呀？我给你讲讲。”
“啊好好，谢谢。”
“岑岁岁，你也过来听啊。”
岑岁岁甩了个白眼：“我才不去呢，待会你女朋友指不定怎么生气了。”
炸毛的样子有些可爱，薛墨笑了笑，问道：“什么女朋友啊？”
岑岁岁耐心耗尽：“不知道，我走了。”
走到一半，她又气冲冲回头：“许楒！你再上课睡觉我就去找段哥告状了。”
许楒缓缓眨了眨眼，望向薛墨：“你那里惹她了啊？”
薛墨无辜：“我不知道呀！”
岑岁岁晚上跟段禾杋聊天的时候就提了一嘴这个事。
“许楒肯定在跟我撒谎，他自己在家里看数学，太不可信了。”
段禾杋回忆了一下昨天摆着的数学书，轻笑两声，说：“我都说了他很乖的，乖乖看书。”
“他不会是跟薛墨一样，也谈恋爱了吧。”
段禾杋微微一怔，笃定道：“不可能。”
“许楒定性比较差，你多监督监督他。”段禾杋还是比较担心许楒上次的413分能不能考到大学，按理说这事等他一出国就完全不归自己头痛的了，但是就是忍不住关心着许楒的一举一动，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他暗恋许楒呢。“我当时给你们的笔记你留着自己看吧，我给许楒整理了一份新的，他基础比你差，所以很多地方我写的比较详细，到时候寄给你，你帮我转交给他。”
“好。”
“但你别说是我另外寄的，你就说是上次机场给的，你复印了一份。”
“啊？为什么啊？”
段禾杋舔了舔下唇，冷静道：“因为我怕他感到有负担。”
许楒心思非常敏感，一件小事就能让他情绪低落或者极度亢奋，但因为是恼人的暗恋，许楒已经学会了压抑着自己的所有情感，只憋得喉间痒痒。段禾杋远远走开就是为了不让许楒再把紧张的高三时光放在胡思乱想之上，高三的日子过一天少一天，如果自己能成为许楒学习的动力，那他就算远隔太平洋，也要让许楒积极快乐的度过最后的一段高中时光，相比起再度掀起许楒心里头的波澜，段禾杋更愿意默不作声当田螺姑娘。
段禾杋希望许楒能明白，他可以有觉得很好的人，但他也要知道，他自己本身也是很好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