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牵放下捂住耳朵的手,看向路桓则。

  似乎是怕他刚刚没听清,路桓则又问了一遍。

  “怎么,路总要为我实现新年愿望吗?”宁牵故意开玩笑道。

  “嗯。”路桓则只回答了简单的一个音节。

  宁牵搓手的动作顿了一下:“什么愿望都可以吗?”

  “只要我能做到的。”路桓则定定看向宁牵,一向让人看不透的眼眸中此刻只剩下纯粹的真挚。

  宁牵用脚尖碾着田埂上的小石子滚来滚去,似乎在作出一个重大决定。

  过了许久,宁牵终于开口了:“路总。”

  “嗯。”路桓则下意识屏住呼吸,认真听宁牵接下来的话。

  “你什么时候可以把之前承诺的分红给我?我不想要教育基金和创业基金。”

  路桓则:“……”

  两人大眼瞪小眼了几秒,路桓则才找回自己平日的嗓音道:“你的愿望就是这个?”

  宁牵问道:“可以吗?”

  又沉默了两秒,路桓则才答道:“可以。”

  “谢谢路总!”宁牵说着,开心地往回蹦跳着走去。

  “小心一点。”眼见蹦来蹦去的人差点踩到碎石滑到,路桓则伸手扶住他。

  宁牵用他半边肩做支撑要站稳身子,动作到一半,他突然转头对路桓则道:“路总,你还可以再答应我一个愿望吗?”

  路桓则想到刚刚那个令他无语的愿望,咬牙道:“你说。”

  “路总,希望你以后好好搞事业,把合法的生意做大做强!”

  路桓则微微眯起眼,捕捉到了关键词:“你觉得我是那种为达目的不择手段,会去搞非法生意的人?”

  “当然不是,路总你这么厉害,完全不需要那些不入流的手段,但你们商界难免有些坏人,自己做了不好的事也想拉别人下水,我只是希望路总你千万不要受他们影响。”

  原文中路桓则入狱的部分宁牵并没细看,只知道是靠路旭升和谢忱受里应外合,共同找到了他非法盗取商业机密的证据,具体这个证据是关于什么的,宁牵并不清楚。

  不过以这段时间的了解来看,他总觉得这件事没那么简单,路桓则虽然一心壮大自己的事业版图,但是个有原则底线的人。

  而且路桓则的商业目标大多都瞄准了科技前沿市场,一定程度上来说,他投资的这些项目也确实做到了肩负起推动社会发展的责任,宁牵私心觉得,以路桓则高傲的个性,应该是不屑于做出使用非法手段盗取商业机密这种事,至于为什么会出现这个情节,除了原书接近尾声必须得搞死反派外,宁牵觉得或许还有其他内情。

  原书后期,路桓则的商业帝国风头无可匹敌,第二被他远远甩在身后,那个据说被窃取商业机密的公司只是一个新起的小公司,第一名有什么理由去窃取一个连号都排不上的小公司商业机密?这个逻辑是说不通的,就算路桓则真觊觎这家公司的技术,他认为路桓则最有可能采取的行动是收购合并这家公司,而不是铤而走险去盗取什么商业机密,更大的可能是这件事是底下人瞒着他偷偷做的,或者被栽赃陷害。

  “你听说了什么?”路桓则直白的问道,他倒是不觉得象牙塔里的宁牵会知道什么商场的核心斗争,但也不排除他从其他人那里听说有人会对他不利。

  “这倒没有,说了只是许愿嘛,希望你新的一年事业长虹而已。”宁牵无法解释自己预先知道未来的原因,只能这么敷衍着说道。

  路桓则深深看了他一眼,没有再追问下去:“好,你这个愿望应该可以成真。”

  感觉到宁牵松了一口气,路桓则心内的疑惑却越来越大了,所以说宁牵一直以来担心的都是他会破产吗?

  结合宁牵的第一个愿望,他是不是可以得出结论,只要自己能够赚更多的钱,宁牵就不会再有那么多顾虑,也不会再疏远他?

  虽然这还是解释不通为什么火灾过后,两人关系差点一夜回到解放前,但目前来看,只有这个原因稍微靠谱一些。

  “我答应了你两个愿望,你是不是该回馈我一个。”路桓则说道。

  宁牵不敢乱蹦了,他好好站直身体,免得等会听到大佬的愿望又一脚不稳摔到地上。

  做好心里建设后,宁牵谨慎地说道:“你先说,我看看能不能做到。”

  “后天跟我去扫墓。”

  路桓则没明说是扫谁的墓,但宁牵想来,值得他这么挂念的只可能是他的妈妈了。

  “嗯,好呀。”

  对于宁牵来说,这可能都不能算一个愿望,只要路桓则提,他是肯定会陪他去的,死过一次,他很能理解这种对亲人的挂念,一想到他死后,哥哥每年只能一个人过年,一个人去给他扫墓,他就觉得很难受,他很希望有个人能陪着哥哥,他想,路桓则的妈妈应该也会这么认为。

  大年初一,宁牵和路桓则就着昨天没吃完的饺子又对付了一顿午饭。

  午饭后,他也短暂实现了一下自己咸鱼的梦想,躺在摇摇椅上,晒了一下午太阳。

  路桓则就在旁边钓鱼,他也装模作样架了一根鱼竿,只不过醉翁之意不在鱼。

  等到太阳西斜,他才缓缓从睡梦中醒来,自己的桶里已经有了三条还在活蹦乱跳的鱼,转头看到旁边的路总还维持着他睡着前的姿势。

  “路总,是你帮我收的竿吗?”宁牵戳了戳桶里的鱼,鱼儿受惊溅起一串水花。

  路桓则头也不回,面无表情地盯着自己的鱼竿道:“是鱼自己跳进去的。”

  宁牵:“……”

  宁牵又看向路桓则的桶中,大大小小装了十多条鱼,顿时找到了讨好路总的入口:“路总你好厉害,钓了这么多鱼。”

  “这有什么厉害的,总比不上有些人坐在鱼塘边都能从早睡到晚这么厉害。”

  宁牵:“……”

  “睡醒了就走吧。”路桓则一边收鱼竿一边站起身。

  “就要回去了吗?路总你还要钓的话,我可以陪你。”

  “是你陪我钓鱼,还是我陪你睡觉?”路桓则话说出口才觉得有点歧义,但也没改口。

  宁牵忙配合他一起收工具。

  “这些鱼都要带回去吗?”宁牵看着两个桶有些犯愁,“你会杀鱼吗?”

  路桓则收鱼线的动作停滞了一瞬道:“这有什么不会的。”

  大佬该不是又要回去现翻视频来学吧?宁牵在脑中过了一遍大佬杀鱼的画面,总觉得画面十分违和,再一看大佬略带沉重的脸色,宁牵觉得大佬也不是很想杀鱼,只是碍于面子不愿意承认自己不会。

  “处理鱼那么麻烦,还是算了吧,我看见厨房里有腊肉,炒个腊肉就行,这些鱼还是放回去吧。”

  路桓则对他的话不置可否,但紧蹙的眉毛放松了几分,宁牵就默认大佬是同意了,又把桶里的鱼放了回去,一边放一边小声念叨:“愿以此放生功德,回向给信男宁牵,希望以后我也能过上自由自在的咸鱼生活……”

  “你在念叨什么?”路桓则已经收好工具站在一边。

  “没什么,走吧。”宁牵提上桶跟在他身后往回走。

  晚餐还是路桓则现学现做,不得不说,路总还是有几分厨艺天赋在身上的,宁牵吃得心满意足。

  临睡前,路桓则一直没回房间,因为他俩现在住一起,路桓则不睡觉,宁牵也不好先睡,他只得裹紧外套,拖着拖鞋四处找了一圈,终于在仓库找到了路桓则。

  仓库里,路桓则一个人坐在小板凳上鼓捣着什么,宁牵走近才发现路桓则是在折纸花。

  看到进来的是他,路桓则又低下头去继续折纸,一边解释道:“明天得带束花过去,这里附近没有卖花的地方。”

  “哦,我也想学。”宁牵拿起一张粉色的纸,跟着路桓则的动作也折了起来。

  手艺活是宁牵最擅长的,他只跟着路桓则折了一遍就记住了步骤,折出来的效果甚至比路桓则这个“老师傅”还要好很多。

  “路总,你怎么学会的这个?”宁牵手里动作不停,一面问道,路桓则看起来可不像是会去研究这些东西的人。

  沉默了几秒,路桓则才说道:“她教的。”

  那个女人最喜欢做这些没意义的东西,即使当时的他只是一个小孩子,也对这些玩意不屑一顾,不过每次如果他能还原出折纸的步骤,那个女人就会笑着摸摸他的头说“小则真棒”,就好像他是做出了什么惊人的成就,明明就只是一些无聊的折纸游戏而已。

  “很幼稚,对吧?”路桓则简短的说完,又像是自言自语地问答。

  “没有啊,折纸很有意思的,”宁牵眼神认真的说道,“可能乍一看就是重复一些步骤,但第一个想到怎么折的一定是个很厉害很有耐心的人,经过一些步骤就能把一张平面纸变成其他各种形状,难道还不厉害吗?”

  说着,宁牵把手中折好的花放在路桓则掌心,“郁金香的花语是永恒的祝福,她一定很爱你。”

  *

  宁牵没想到路桓则母亲的墓会建在这样荒凉的地方,背靠荒山,只有这一座孤零零的坟立在这里。

  这个地方距离他们现在所住的农庄还有一里地,他们是走着过来的,越走越荒凉的景象,起初还让宁牵有所怀疑,直到看到墓碑,宁牵才确信他们没走错路。

  墓碑上不仅没有照片,甚至连名字都没有,只画着一只小鹿的图案。

  猜出宁牵的疑惑,路桓则说道:“这是她自己的意愿。”

  母亲不止一次跟他说起过,小鹿天生就是应该归于山林,只有那里才是它真正的家。

  宁牵听到这个解释却没觉得奇怪,而是点头道:“嗯,很适合她。”

  路桓则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只是从提来的包里拿出抹布擦拭起墓碑,宁牵也跟着在一旁把墓碑边缘的杂草拔掉。

  等清理结束,路桓则才把那束和宁牵一起制作好的郁金香纸花放到墓碑前。

  “妈,我来看您了,我一切都很好,前段时间我已经去路家把您的东西取回来了,您放心,从此以后您和那个地方再没有任何瓜葛了。”

  感觉到路桓则的情绪有些低沉,宁牵捏了捏他的手掌,反被路桓则一把握住:“对了,妈,这是宁牵,我俩结婚大半年了,其实早该带他来看您,不过一直等到现在过年才有空,这束花还是他跟我一起做的,他手艺可比我好很多,你应该会喜欢吧。”

  说着路桓则看向宁牵,示意他也说点什么。

  宁牵原本只以为是陪他过来,免得一个人扫墓孤孤单单,但怎么现在变得好像第一次见家长一样正式,居然还要他发言。

  明明墓碑上只画着一只小鹿,宁牵却倍感压力,他舔了舔干燥的嘴唇才说道:“阿姨您好,我叫宁牵,是路总的……合法伴侣,第一次见面有些仓促,下次再来,我一定会给您带好看的鲜花过来,您在那边也要好好的,希望您能保佑路总身体健康,平平安安。”

  路桓则看他略带局促的模样,淡淡轻笑了一下说:“您也要保佑宁牵学业有成、工作顺利、每天开心。”

  宁牵瞪了路桓则一眼,这话说的,路妈妈没事保佑他干嘛,再说“学业有成”“工作顺利”和“每天开心”这就是互相矛盾的好吗,学业有成、工作顺利怎么可能开心得起来?

  宁牵又陪路桓则在路妈妈墓前待了一会儿,正要返程回去,就看到有人也往这边走来,看身影像是一老一少。

  本来还面带一些笑意的路桓则在看清楚人后,脸色沉了几分。

  宁牵认出走来的老人是那天在公园里下棋的大爷,打了一声招呼道:“爷爷,这么巧在这里碰到你。”

  路桓则却冷声道:“不巧。”

  说着他看向来人:“你是在这里专门等我?”

  下棋大爷吹了吹胡子,语气冷硬道:“我等你干嘛!”

  “哦,既然不是等我,那我走了。”说着就要拉着宁牵离开。

  “你这个臭小子!”下棋大爷气得用拐杖敲了几下地。

  旁边戴眼镜的年轻男子忙拉住他:“小则,爷爷是在这里等你的。”

  说着又对老人说道:“爷爷,你不是有话要跟小则说吗,你俩先聊。”

  然后对着宁牵使了一个眼色。

  宁牵先是看向路桓则,路桓则微微颔首,宁牵才跟着年轻男子往一边走去。

  “你就是宁牵吧,我听爷爷说起过你,”年轻男子边走边说,“忘了跟你介绍一下,我叫邝朗,是路桓则的表哥。”

  察觉宁牵有些惊讶的表情,邝朗说道:“是不是从没听路桓则提到过我家?这件事说起来有些复杂,对于他妈妈的事你了解的有多少?”

  宁牵专心看着脚下说:“没怎么了解。”

  邝朗听到这话倒有些意外:“我还以为他愿意带你来这肯定会告诉你一些以前的事,不过也对,以他的性格是不会对任何人示弱的,他就是太倔了,其实就算示弱也不代表着……”

  “您到底想说什么?”宁牵打断他的话,他其实不太想听到别人对于路桓则的这些片面评价。

  “抱歉,我不是说小则的坏话,可能你不太清楚以前发生的事,小则因为他妈妈的事,对旷家有一些心结,这么多年都不怎么来往,但爷爷一直是希望他能回来的。”

  “所以呢,你们希望我做什么?劝劝他,让他多和邝家来往?”宁牵脸上毫无波澜,这样的话他听路家说过很多次,可每次这些话的背后都藏着刀子,对于眼前这个半路冒出来的邝家人,所说的话就更没什么可信度了。

  似乎是察觉到了宁牵的抵触心理,邝朗叹了口气说道:“这件事都拖了这么多年,我们也没指望三言两语就能让小则放下过去,这次爷爷来找他的主要目的也不是为了谈过去的事,只是借这个机会来看看他,顺便如果有什么我们能帮得上的话,也可以说一声。”

  说着邝朗把一张名片递了过去。

  宁牵看到熨金的名片上写着“邝朗”两个大字,下面一行小字写着“邝氏集团董事”以及联系方式。

  宁牵只来得及看一眼,还没想好接不接,旁边就伸出了一只手,拿过名片往旁边草堆上一扔,一张很多人抢破头都拿不到的名片就这么落在了杂草堆中。

  “我们走。”路桓则一眼都懒得看邝朗,拉过宁牵就往回走。

  邝朗对于这位表弟的粗暴拒绝行为只是露出了一丝苦笑,看着两人走远,他才朝老人走去。

  “爷爷,小则还是不愿意回去对吗?”

  老人冷哼了一声:“也不知道随的谁,脾气又臭又硬。”

  邝朗打量了老人好几眼,到底没敢把“隔代遗传”这种话说出来,而是说道:“小则不愿意回去也在预料之内,反正这趟主要为了给他提个醒。”

  “我才懒得跟他提什么醒,这臭小子不听老人言,活该瘫半年。”老人虽然话是这么说,脸色却阴沉沉。

  邝朗心知老人嘴上说着懒得管这个外孙,但知道路桓则出了意外瘫痪后,全家最挂心路桓则的也是他,只不过路桓则一向拒绝和他们往来,老人也只能在暗中打听关于他的消息,这次听说路桓则腿脚恢复,立马就来这等着看看外孙是不是真的可以正常行走了。

  “爷爷,咱们也去看看小姑吧。”邝朗扶着他朝路妈妈的墓走去。

  看到墓前的纸花,老人哼了一声:“这搞的什么小孩玩意,还有这墓碑,简直是胡闹!”

  邝朗已经习惯了老人每次来墓前都要吐槽一次,他把带来的鲜花放在一边说:“小姑喜欢就好。”

  邝老爷子听到这几个字,眼神黯淡下去,他这个小女儿,他纵容了大半辈子,纵容的结果就是把她送到了这里面,从此阴阳两隔。

  邝老爷子胡须抖动了一下说道:“你也看到你那个犟种儿子了,油盐不进,不撞南墙不回头,非要和路家顶着干,现在好了吧,被人家扫地出门,连他应得的那份继承权都拿不到,白白给人家打这么多年工,罢了,随他去折腾,大不了等他去要饭我再把他领回去。”

  “哦,对了,你应该看到他领来的那个小孩了,说是他的结婚对象,听别人说这小孩以前感情史比较丰富,人也不大老实,不过我接触过一次,感觉人还可以,以后有机会我再帮你观察一下。”

  “不过就算我看出什么来也没啥用,你那个犟种儿子明显是看上人家了,护得不行,肯定不会听的,就跟你当年一样,说了让你别嫁给路家那个草包你非要嫁,现在好了,你真是……”说到后面,老人口中就像被什么堵住,再也说不下去。

  又过了许久,老人才转身说道:“走吧,回去了。”

  返程的途中,宁牵没敢主动提起邝家的事,但满脸都写着好奇。

  “以后他们再来纠缠你,你也不用管,离他们远点。”路桓则说道。

  宁牵却没有马上答应,他能察觉到路桓则表面上对邝家是拒之千里的样子,但本质上和对路家那种从骨子里透出的厌恶还是不太一样,至少在看到邝老爷子等在那里时,路桓则没有选择视而不见直接离开,还愿意和老人聊几句。

  “刚刚你那个表哥邝朗说希望你回去过年。”宁牵试探着说道。

  路桓则冷笑:“呵,我一个外人和他们在一起,这个年他们能过得舒坦吗。”

  说着他又看向宁牵:“你是不是觉得我很可笑,过个年孤孤单单,连个可以团聚的地方都没有,只能靠别人可怜我才能有个过年的去处。”

  “没有,我也跟你一样呀。”他真正的亲人只有哥哥,现在他和哥哥分离在不同的空间再也见不到,但是想到在这个世界度过的第一个年,似乎也不算糟糕,他又说道,“再说今年不是我们一起过的年吗,也不算孤孤单单吧。”

  听到这话,路桓则没有回头,平视前方的眼睛中眸光微动,他握着宁牵的手微微用力,刚刚还有些烦躁的情绪慢慢稳定下来。

  嗯,从今以后他也有家了。

  *

  美好的假期总是短暂的,痛苦的工作才是生命永恒的主题。

  宁牵只觉得十天假期转瞬而过,很快又到了上班的日子,唯一值得高兴的是路桓则说话算话,把他的分红打进了他的账户里。

  看着银行卡里的数字,他被工作摧残的幼小心灵总算得到了一丝慰藉。

  除了需要上班的社畜对收假第一天深恶痛绝外,在这一天路家人的心情也糟糕到了极点。

  “这几家媒体是不想混了吗,这种博眼球的东西也写到路家头上来了!”路梓桐看着手机上的热搜大声嚷嚷道,眼神却带着几分心虚,偷偷打量着屋内其他人的神色。

  上班第一天,大家就吃到了路梓桐和那个小明星彭曦下半场的瓜,说是下半场,那是因为之前爆出路梓桐和他的私生子兄弟共同争夺小明星彭曦的事闹上了热搜,不过后面热搜被撤掉,事情也不了了之,大家吃瓜吃到一半,不上不下,没想到过了个年还能吃到后续的瓜。

  事情起因还和路桓则那个“良心企业家火海救人”的新闻有关系,那个热搜之下,路家顺势宣传自家集团的企业文化就是“科技改变生活,责任铸造未来”。

  救火事件后,因为路桓则本人没有出面接受其他采访,这件事情的热度也慢慢下降,可没过几天,这个词条之下又出现了很多博主科普路家的发家史,说起路家集团创始人路老爷子是个有家庭责任感和社会责任感的企业家,创业的上升期间妻子生病,他宁愿变卖公司也要四处为妻子找医生,虽然后来妻子还是不幸离世,但这么多年他都未曾再娶,而是独自把三个儿子抚养长大,并且在沉寂十来年后凭借不肯服输的劲东山再起,重新跻身商界名流,路家也没忘记从前的艰苦岁月,专门成立了救助基金,专门帮助困难家庭渡过难关。

  洋洋洒洒写了几千字小作文,就差明说路家是民族企业的脊梁了,在结尾还不忘提一句,路桓则火海救人的行为离不开路家的家族传承和悉心教导。

  这些小作文再次帮已经热度下降的话题又顶了上去,只不过词条微妙的标成“路家集团良心企业”,网友们除了吃瓜路家老一辈的绝美爱情,也对他们资助困难家庭的行为大加赞赏,并表示以后要多支持路家的产品。

  这个词条在热搜上挂了两天,路家的股票也随之涨了几个点。

  就在全网铺天盖地夸路家的时候,出现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声音。

  彭曦在这个话题下评论:路家人是挺有良心,不过大概都拿去养活狗了。

  彭曦本来就是明星,自带热度,加上前段时间和路家两个孙子真真假假的八卦新闻,这条评论一经发出,就引发了又一轮的热议,声势甚至比讨论路家良心企业小作文那两天还要大。

  【彭曦好阴阳怪气啊】

  【何止阴阳怪气,这已经是摆在明面上的开撕了吧】

  【我看彭曦就是见不得路家好,之前勾引路家这一代的接班人不成,最近半年连戏都接不到,现在只能到处蹭热度,毕竟黑红也是红】

  【苍蝇不叮无缝的蛋,怎么人家路桓则那边就是火海救人,到路梓桐这边就是和兄弟为了一个女明星争风吃醋,一家饭吃出两种人了属于是】

  【安静吃瓜不站边,等待后续来个反转】

  【曦姐继续爆料啊,反正你现在也糊了,还不趁着这次来个大的】

  ……

  评论区里热热闹闹,路家内气氛却冷得快要凝结出冰了。

  路梓桐心内也觉得无辜,经过上次的事,他老实了很长一段时间,而且经过那么一闹,彭曦早就和他一刀两断了,谁知道怎么又跳出来搞上这么一出。

  “我看她就是闲的!”路梓桐气呼呼道。

  “还不都是你干的好事!”路正礼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魏雅芝忙护着儿子道:“你凶什么!这是那个小明星在发疯乱咬,你怪桐桐干什么!”

  “不是你这个儿子去招惹这个疯女人,会惹上这一身腥吗?”

  魏雅芝冷笑道:“你骂桐桐前,怎么不先去骂你那个私生子,他没参与吗?出了事把桐桐往前一推,他倒是干干净净了……”

  “够了,闭嘴!”路老爷子终于出声了,“不就是个疯女人在网上乱说话,找人处理一下不就行了,也值得你们吵得脸红脖子粗的,像什么样子!”

  说完路老爷子都懒得看这家子人,自顾上楼休息去了。

  魏雅芝瞪了路正礼一眼,又转回去安慰自己儿子。

  看到路老爷子没有为这件事生气,路正礼心内略微定了定,反正对这个不成器的儿子他也不报什么希望了,只要别触怒老爷子,其他的他都不在乎。

  路正礼正要安排人去撤下热搜,就听一旁的路旭升突然说道:“她又发文章了。”

  路正礼捕捉到了关键词:“文章?”

  网上此刻再次掀起吃瓜热潮,彭曦正式发出一片文章,详细写了去年和路家两个儿子的详细纠葛以及后来在路家发生的恩怨情仇,毫不避讳把路梓桐指示她去故意勾引自己的私生子兄弟,导致她怀孕又不想负责让她打胎,甚至想出唆使她利用这个孩子让路桓则“喜当爹”的歪主意,还有路家一家子是怎么欺负她一个弱女子的事一一写了出来,细节之丰富、情节之跌宕,让网友大呼“贵圈好乱,不过这样的狗血请多来一点,他们爱看”。

  在文章的结尾,彭曦也意有所指的写道:这就是路家“家族传承”教育出的好儿子,路家家教名不虚传。

  阴阳怪气的意味简直扑出屏幕,路正礼拿着手机的手都被气得有些发抖。

  “混账!”路正礼这下也顾不上去找路梓桐发火,急忙联系了公司的公关部门,让他们紧急处理。

  然后又对着路旭升说道:“旭升,这件事暂时别让老爷子知道,免得他大过年的生气。”

  彭曦那预告一般的简短评论只算得上是过过嘴瘾,路老爷子当然不放在心上,但现在她这不计后果的自爆式发言可谓把路家架在了火上烤,这场“火”不仅烧到了路梓桐,更是烧到了路家身上,尤其彭曦把他们当时想私下处理她的部分写得模模糊糊,留给了网友很多遐想的空间,如果不是宁牵开口要把事情放到明面上公了,被私下处理的彭曦会有什么结果?被雪藏退圈还是轻的,离谱一些的都猜到了买凶灭口上。

  路家才树立起来的“良心企业”形象也因此轰然倒塌。

  路旭升闻言只是淡淡笑着说道:“三叔,你别急,这事是那个女人故意挑事,爷爷不会生气的。”

  “这当然不是咱们路家的错,但被人这么泼脏水,老爷子听到这些污言秽语肯定会不高兴的,”路正礼也是老狐狸,见路旭升不松口,只得说道,“对了,旭升,年后正好有一个跨国合作的医疗项目要开展,我现在手头事情太多,你这个堂弟又不成器,想来想去这个项目的事还是交给你更放心,就是不知道你抽不抽得出时间?”

  路旭升笑了笑:“三叔这话说的,这是咱们路家的事,我再忙还能不管家里的事吗。”

  两人达成默契,路旭升就回屋了。

  等路旭升走后,在旁边听了全程的魏雅芝不满道:“咱们儿子怎么就不成器了?这种项目你不交给儿子来干,交给那个笑面虎做什么?”

  路正礼瞪了他一眼:“蠢货!你看不出他是不见兔子不撒鹰吗,我不给他点好处,他把这事往老爷子那里一捅,别说是你这个惹祸精儿子,就连我都要受牵连!”

  其实路正礼对路旭升这个侄子一直有几分忌惮,虽然明面上路旭升从来不参与家族内的继承权争斗,但他却是路老爷子现在最亲近的人,路老爷子年纪大了,集团里的事很少会直接出面,但碰到一些非常重要的场合,如果只能带一个人过去,那路老爷子肯定会带上路旭升,至于路桓则,那根本不在考虑范围内。

  在路家,路桓则和路旭升就是两个极端,路桓则压根懒得讨好路老爷子,一切都靠自己的实力单打独斗,路旭升又是一副完全不想参与但因为路老爷子偏爱而不得不参与一些重要事务的模样。

  以前路桓则大权在握,路正礼的心思都放在对付路桓则身上,现在路桓则已经被踢出局,路正礼这才发现路旭升也不是个省油的灯。

  路家焦头烂额,路桓则这边却是另一番景象。

  加班回来后,宁牵窝在沙发里,一边吃着杜管家做的夜宵,一边刷着网友评论。

  作为这个大瓜里的配角之一,宁牵感叹道:“网友想象力真是好丰富,居然还有猜测彭曦是路家对头安插进来的内奸。”

  一直热衷看狗血剧的杜管家也加入了吃瓜队伍:“网友写的这些小故事也挺不错的。”

  杜管家说的是以彭曦、路梓桐以及他私生子兄弟为中心的三角虐恋。

  宁牵好奇的和杜管家找来网站地址,也看得津津有味。

  “居然还有磕路总和彭曦CP的!”宁牵意外搜到一篇□□CP同人文,看完后笑得乐不可支。

  “这算什么,我还看到了宁先生你和彭曦的CP文。”杜管家揶揄道。

  “哪里哪里,我也要看。”宁牵对有人乱拉郎不仅没生气,反倒感觉有些新奇。

  “我也想看看。”突然两人身后传来凉凉的声音。

  听到这个声音,宁牵和杜管家滑动手机屏幕的动作一顿,回头就看到刚刚回到家的路总,连外套都还没脱掉,正站在沙发后方盯着他们的手机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