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月春桃烂漫, 满城粉嫩隽柔迷醉。
司若微蜷缩于落地窗前的懒人沙发中,抱着薯片“嘎嘣嘎嘣”赏春景。
“看多久了,不腻?”
叶宛菁手捧浓茶, 顶着黑眼圈自卧房出来。
司若微转头瞧见, 顷刻瘪起了小脸:“不让喝咖啡你喝茶, 有区别吗?”
叶宛菁讪笑不答:“关宁打电话来,约午饭。”
“我那消失的导师?”司若微目瞪口呆:“你要去吗?好不容易混上个周末,说好陪我的。”
“她也请了你, 我代为转达。”叶宛菁笑靥深沉:“怎么, 不想见她?”
司若微的杏眼转了两圈, 语气阴阳怪调:“无事不登三宝殿吧,闭关日久的狠人出关了, 要大杀四方?”
叶宛菁挑眉调侃:“变聪明了?席间还有刘翁, 你该去,起来换衣服。”
“刘老和我导?邀你我吃饭?这么诡异?”司若微蹭地蹿了起来,满眼费解, 歪头陷入了茫然。
“多想无用。”叶宛菁柔声劝她,仰头一口闷了浓茶。
“好吧, 我硬着头皮上。”
司若微不情不愿换了身得体衣装, 跟叶宛菁一道去见久违的导师。
地点,在山间别院。
是叶宛菁选的,为的便是不让司若微过于抵触。
自己的地盘总是自在些。
她们过去时, 服务员说,关宁带着两人已先到了。
司若微偷摸捏了捏叶宛菁的衣袖, 与她咬耳朵:“说好两个人, 咋多了一个?”
“她没提,我也不清楚。”
叶宛菁凤眸微觑, 在院中思忖须臾,拿掉了她的手:“一会儿你…”
“我懂,小跟班而已,跟你保持距离。”
司若微收回小爪子,故意夺走她的包包拎着:“叶总请。”
叶宛菁哼笑一声,嘴角勾起恰到好处的得体微笑,快步走入雅间:
“抱歉,让诸位久候了。”
“小叶,许久不见。”
关宁满面笑意,抢先站起身来:“刘老师,您和叶总见过。小叶,我身边这位是G国的文迪教授,也是著名文创IP设计品牌following的联合创始人。”
“你好,叶总。”文迪朝叶宛菁伸出手来,一口中文甚是标准。
“您好,很荣幸认识您。”
叶宛菁近前与人握手,视线不经意间打量着文迪的周身,把白胡子老头洞察了个仔细。
“若微,许久不见了。”
关宁莞尔浅笑,目光灼灼地盯着司若微,给她递眼色。
司若微点点头,忙不迭地近前去:“文迪教授,刘老师。我是关老师的学生司若微,目前在叶总馆里实习。先前未曾拜会二老,失礼了。”
“若微,常听宁宁提你,今儿算是见了。”刘老尚算和善:“叶总,咱也没外人,快落座吧,杵着多累。”
叶宛菁落座,随意寒暄:“刘老近来身体可好?爷爷得了两根老参,前几日还说让我给您送去呢。我未敢贸然叨扰,不如饭后,您和文迪教授去我家坐坐?”
另一边,文迪朝司若微伸出了手:“若微,很高兴认识你,期待合作。”
司若微一怔,颇有些受宠若惊,把指尖贴上那双大手,只柔声回了句:“谢谢您,请多指教。”
“文迪和我是旧交,他来国内出差行程紧,吃过饭就走了,谢谢叶总。”刘老婉拒了叶宛菁的邀请:“代我向叶老院长问好。”
“一定带到。”
叶宛菁转眸示意服务员摆上菜单:“您几位选选菜色?服务员,上些茶点。”
几人翻阅菜单的功夫,关宁温声开口:
“大家难得一聚,老师甚是欣喜,我也一样。文迪和刘老都是我恩师,若微是我学生,小叶你自不必说,帮我良多,挚友不过如此,我们小酌些可好?”
“宁姐有意,自当作陪。白酒还是红酒?”
“文迪喜欢我们的白酒。”
“好说。”
叶宛菁一个眼神出去,服务员一路小跑,把国酒抱上了桌。
司若微不喜欢这莫名的场合,只管添茶倒水分发杯盏,听几人闲聊。
菜色齐备,酒也敬了一圈,关宁才切入正题。
“若微,文迪老师与我有合作,他向我讨要人才分担课题,我推荐了你。”
关宁抛出话头,便把视线转向文迪。
司若微有些懵,捏着酒杯也望了过去。
“宁给我看了你的简历。若微,我很欣赏你的成果,希望你能来,与我一道研究传统艺术展陈与公众期待的衔接问题,我和组里人都很期待你加入。”
文迪举起酒杯:“我看过你的展,灵感背后是有趣的灵魂,敬独一无二的灵魂?”
“您过奖,我要向您这样的学界前辈多多学习。我敬您。”
司若微脚趾偷偷抠地,举杯浅碰,仰首闷了整杯酒,心乱如麻。
关宁什么意思?给她安排下家吗?
都不提前通气的!
“小司啊,我和文迪合作半辈子,他可是宝刀未老啊。你若能去他那做博后,我系与G国数十载合作的渊源情谊也能延续,是桩美谈。”
端坐主位的刘老搁下筷子,也来帮腔。
司若微表面维持着笑意,桌下,却已然把腿撞上了叶宛菁的膝盖求助。
“看来我眼光不错,司助理未来可期,大把机会向你招手呢。”叶宛菁故意调侃:“你小小年岁得学界前辈频繁垂青,我羡慕得紧。”
司若微险些没绷住假笑,拿潜藏哀怨的眼神嗔视叶宛菁半晌。
您老人家火上浇油吗?
“小叶对若微了解更多些?”关宁却听出了话外音:“若微,最近我没顾上和你谈天,可是有别的想法?说出来,我们给你些建议也好呀。”
“呃,您事情多,我没好打搅您。也是前两日刚知道,C大合作导师想我去他那边接手课题。”
司若微硬着头皮说出了另一份offer。
“C大啊,他们主做美洲。除了当代艺术,美洲到底少些底蕴,不适合你的背景。若微,博后研究是关乎你方向选择的大事,不好草率。”
关宁的言外之意,便是劝她放弃。
“况且我与C大没合作,你过去后有困难也难协调。文迪是我博导,能给你最好的资源与帮助。”
“嗯…谢谢您,刘老师和文迪教授。我还有一年才毕业,现在说这些是不是有些耽误您几位的工作?万一我不能如期毕业,岂非辜负您们的心血?”
“这孩子,说什么胡话?”关宁笑得诡谲:“这是怪我对你关照不足?还担心上毕业了?我得好生反省,也多管管你。”
“没没。”
司若微羽睫闪烁如风,小爪子挥出了残影。
叶宛菁余光瞄着她,心知司若微已然乱了阵脚。
她反手斟满三杯酒推去司若微眼前:“高兴糊涂了吧?开始说疯话了,来,罚酒三杯。”
司若微盯着酒水尬笑:“是…受宠若惊,我口不择言。老师们,我不善表达,自罚三杯,但感恩之意,都在酒里了。”
她连灌三杯,关宁和刘老谁也没拦着,显然都不满她的推拒。
叶宛菁会意,便顺着话头问:“文迪教授,能否讲讲合作项目?小司的脾气我清楚,她律己严苛,说怕辜负您,也非虚言。”
“小叶,这事先不忙提,让文迪与若微私下沟通就是。文迪还想和你合作呢,你们先谈谈?”
关宁岔开了话题。
“有这好事?我洗耳恭听。”
叶宛菁又扯出了招牌好奇假笑。
“文迪的品牌文创火爆欧陆,市场占比过半。他想踏足国内,这不,相中了你的艺术馆。”
“我的馆规模不大,如果开拓市场,不是最合适的选择啊。”
“不,我更需要新颖的资源与活力,传统博物馆并不适合独立文创开拓新天地。”文迪直言:“而且叶总身家我也了解,我的品牌注资方需要我选实力过硬的合作者。”
叶宛菁敛眸哂笑,沉吟须臾才掏出张名片:“多谢青睐。实不相瞒,最近集团事务繁重,我不得空。这位是我方总助,她能代表我,您可以和她洽谈具体事务。”
“好的,谢谢叶总。”文迪接过名片观瞧:“这也是位年轻优秀的女性呢。”
叶宛菁讪笑两声,端起酒杯致意:“与您相识是场奇妙的缘分,敬您。”
……
一顿饭推杯换盏,吃了两小时。
白酒后劲上头,司若微被灌了不少,脑壳隐隐作痛,强撑着清醒,把嘴巴闭得严实。
“若微,你的联系方式我发给文迪了,好好聊。”关宁走前特意拍拍她的肩头:“我的家事误了事业,但你的前程,我不会不管,安心。”
“让您费心了,您慢走。”司若微没有回视她,垂眸点了点头。
目送一行人离开,她硬挺着的精气神转瞬散尽,无力地抵靠着院外老柳树发呆。
“难受?回去歇歇?”叶宛菁近前扶住她:“树上有虫子,靠着我吧。”
“她拉刘老和当事人一起来,不就是逼我应承吗?她怎么这样独断?”司若微委屈至极:“我不喜欢传统艺术与公众,也不了解G国那研究机构,怎么办?”
“她还想把文迪介绍给公司,一箭双雕,算计的很好。”叶宛菁轻叹一声,搀着她往里走:“这有卧房,去躺会儿?”
“你会答应吗?”司若微眸色迷离,眼眶有些红。
“日后再议,好么?”叶宛菁满目关切:“你喝太多,得休息。”
“馆里的确需要文创企业合作,拍品展的衍生文创,我找负责公司找了两个月,产出的成品效果我并不满意。”司若微醉醺醺的,却也没忘了正事。
“已经很好了,至少销量可观。”叶宛菁温声开解:“北上巡展传回的数据也不错,你选的文创设计很棒。”
“你知道?你不是不得闲吗?你不信我?是不是怕我盯不住,觉得我不靠谱?”
司若微的关注点落去了叶宛菁对经营数据了如指掌的症结上,满目苦楚。
“没有。”叶宛菁颇为无奈,推搡着她往房里走:“小祖宗,再不给你酒喝了。”
司若微窝着一肚子闷气,又被酒精灼烧得难受,沾到枕头便睡了过去,并未撒泼。
叶宛菁见她睡熟,脸色转瞬暗沉,出门给杨柳打去电话:
“尽快查明Following的背景材料。另外,通知宛聪,查查关宁最近在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