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岁伊始, 万象更新,皑皑玉屑漫过苍劲的寒松,枯黄的草坪。
“好厚的雪啊。”
司若微手捂着冰冷的脸颊, 深一脚浅一脚踩过街边落雪。
“绕开走, 跟孩子似的, 故意踩雪。”
叶宛菁躲雪地远远的,专挑撒过盐的小路走。
若非要溜毛孩子,她才不想出来。
不远处, 两只狗子在雪里撒欢, 毛毛上沾染了细密的冰晶和不显眼的泥泞。
“祖宗们, 别闹了!”司若微叉腰哭笑不得:“回去又得给你们洗澡。”
“乖一点,别跑啦。”她一手提溜起一个小东西来, 也顾不得狗子身上的寒凉:“不然洁癖的某人要凶你们了哦, 真让麻麻我操碎了心。”
“回家吧。”叶宛菁眼底压着嫌弃:“洗干净,连你一起。”
司若微委屈巴巴望向狗子:“都怪你们,我也被嫌弃了。”
“唔嗯”
两小只耷拉着脑袋窝在司若微怀里哼唧, 好似也很委屈呢。
叶宛菁忽而掏出手机,“咔嚓”一下, 定格了一人二狗委屈对视的傻样儿。
“你偷拍…!”
“嗡嗡…”
“hello?…OK, I se…”
叶宛菁接起电话,脚步匆匆往回走。
司若微抱着两只狗在后晃荡:“好似是麻麻的蛋糕到了,晚些趁某坏人不备, 分你们一小口,但只能吃一小口哦。”
“汪汪!”
果不其然, 等她到公寓门口时, 叶宛菁已拎着蛋糕在一旁等候了。
“谢谢。”司若微甜甜开口:“走啦,上楼。”
叶宛菁没说话, 转身抵住门边,等她先走。
“就只吃个蛋糕?”她想拉司若微出去消遣。
“是你陪我吃蛋糕,这样就很好啦,还有sunny和lucky。”司若微一脸满足。
“行。”叶宛菁腹诽,司若微是真好哄。
叮!
司若微侧身瞅向口袋:“你帮我看一眼消息,手机在口袋里。”
叶宛菁随手摁开屏幕观瞧。
“谁呀?”司若微凑了脑袋过去。
“朱媛,祝你生日快乐。”
“哇,媛媛呐,你帮我回个谢谢宝贝,亲…呃,就谢谢宝贝,可以吗?”
司若微想起叶宛菁吃醋的模样,赶紧把后话憋了回去。
叶宛菁冷嗤一声,连发一堆表情包,亲亲抱抱举高高三连。
“噫…别过火,行了。”司若微都看不下去了。
“免得某人觉得我不够大度。”叶宛菁压着呼之欲出的笑意:“还满意么?”
“满意满意。”司若微敷衍地点着脑袋。
回了家,司若微进浴室给毛孩子洗澡,顺带脱下染了泥泞的外衣,丢进洗衣机里滚。
叶宛菁在客厅切水果,摆蛋糕,备好蜡烛与彩灯,熄灭了通明的顶灯。
司若微顶着兔耳朵出来时,眉眼顷刻弯成了月牙:“还费心布置了一番呀,谢谢你。”
“小兔子一年一度的生日,总要有些仪式感。”叶宛菁在餐桌边淡笑:“来坐,许愿吹蜡烛。”
司若微呲着小白牙落座,闭眼将手交叠胸前握着,小模样一本正经。
须臾后,她鼓着腮帮子吹熄了蜡烛:“来吃蛋糕啦。”
“拍个照?”叶宛菁拎着纸帽子凑她:“小寿星,戴上?”
“拒绝,可以戴我的兔耳朵拍吗?”司若微往后躲了躲:“帽子丑。”
“依你。”叶宛菁拎了一早备下的相机:“笑一笑。”
“耶!”司若微傻乎乎顶着兔耳朵,抬手比了两个2。
叶宛菁飞速摁下快门,把她脸颊上两个弯弯的月牙捕捉得彻底。
“手势太老旧了。”
“22岁嘛,刚好。”司若微故意弯了弯食指和中指。
“你开心就好。”
叶宛菁抻出椅子落座,切了块蛋糕:“关宁说你喜欢草莓口味。这块草莓多,给你。”
“谢谢。”司若微莞尔浅笑:“我不挑食。那次是我与她第一次非正式私下接触。她叫了猕猴桃和草莓的奶茶,我不吃猕猴桃,才选的草莓。”
不吃猕猴桃?
叶宛菁眸光一怔,为何每次开怀,总会在脑海里冒出那个人来?
为何这般巧,蓝茵也从不吃猕猴桃。
“你怎么啦?我很喜欢草莓的。”司若微有些后悔,她不多话就好了。
叶宛菁轻笑扯谎:“许是饿了,有些头晕。”
“…唔”
话音方落,司若微叉了一大口奶油怼去她嘴边:“快吃下去,低血糖不行,会晕。”
“斯文些。”叶宛菁抿了奶油入口,却还不忘叮嘱。
“好吃吗?”司若微盯着她的反应观瞧。
“嗯,不腻。”叶宛菁淡淡回应。
“那就好。”司若微反手也喂了自己一口。
“小微…”
“嗯?怎么不吃?”司若微诧异抬眸,嘴边还沾了些奶油沫沫。
叶宛菁自口袋里掏出个小盒,推去她眼前:“收下?”
“不不,说好不买礼物的。”司若微将头摇成了拨浪鼓,满眼都是抗拒。
“我没买,怕你回绝。是去岁那块表,定制的,收回去?”叶宛菁眼底满是期待。
司若微忽而想起表带上的那行小字来,眸光里存了挣扎。
“权当我给你的定情信物,成么?”叶宛菁话音恳切而温软。
“我回你什么呢?”司若微愣了愣:“定情信物要互赠吧。”
“我追求你在先,自该我来送,给个面子?”叶宛菁取出表,目光灼灼地等候司若微伸手。
司若微沉吟须臾,一截皓腕悬去半空,羞赧地别过了头。
叶宛菁眼尾轻扬,给她系好了表带:“莫再还回来。”
司若微点了头,却从脖间扯出不离身的红绳,绳下坠着个不大的小玉件:“这翡翠我自幼戴着,成色就那样,谈价钱不合适,但算我的心意,送你。”
玉不轻送,这道理叶宛菁还是懂的。
“既是你打小戴着的,想是家里老人留给你的,不好送人。”叶宛菁没打算收。
“入不了你的眼?”司若微举着不动:“你说的不错,这是我最在乎的物件。它像我的护身符,今日我把它的好运分给你,收下?”
叶宛菁深觉这份礼物过于贵重,无关金钱价值,而在于心意。
她送出的物件,没一个有司若微今日呈现在她面前的这个一般重要。
叶宛菁陷入了纠结:“小微当真舍得?”
“嗯。”司若微甚为真诚。
“好,我收下。别反悔,再要我也不给了。”
叶宛菁抓了玉件在手,掌心还残存着司若微的体温。
“不悔。舍了它予你,你的情归我,值。我还你的信物,便是它了。”司若微说得一本正经。
叶宛菁勾勾嘴角没再接这个话题,只垂眸低语:“吃蛋糕吧,化了不好吃。”
“嗯。”
“快开学了,后天回去?”叶宛菁轻声询问。
“下周才开课。最近P大的事不是挺多?看你方便吧。”
“还好,但年关公司的杂事琐碎。”
叶宛菁忍不住吐槽些闲话。
“你,在你家集团里,是担任了什么重要职务吗?我不探听具体的,就是好奇。”
司若微不解,叶宛菁每日都熬夜忙到很晚才睡,好似公司业务很多都要她来决断。
“无妨。集团董事兼CHO,是我没本事,效率太低。”叶宛菁并不设防,与司若微吐露了实情。
“掌管人力?很费心神吧。”司若微轻叹一声:“寻常人一个工作都吃不消,你还能身兼数职,再读个书。”
“你学些知识,帮帮我?”叶宛菁笑着打趣。
司若微扑棱着小脑袋:“别开我玩笑,叶大总裁。”
叶宛菁忽而正经:“我以后要接手集团。小微,我的目标实现起来不容易,我希望你有一天,会愿意了解这些,与我并肩努力。”
“我?你认真的吗?我没学过也不懂生意。况且…我与你在一起,你爸妈知道了定会拦阻,我不能触碰你家的事。菁姐,我没惦记你的家财,我喜欢的只是你…”
“你又想歪了。”叶宛菁打断她的话:“怪我,不提这些。”
“回了国,我该怎么办?”司若微戳着奶油陷入纠结:“我在躲躲藏藏,可我没勇气与你光明正大并肩而行。我和你妈说过对你无心,可我破戒了。”
“这些事我来处理,你少些思量,好么?”叶宛菁的眉目渐生波折。
“我不想提,可这些念头时常冒出来,我怕。说到底是我逊色你太多,怎么追也追不上。”
“小微,今天过生日,不说这些。你没逊色我什么,前路还长,你这么小,担心什么?”叶宛菁搁下叉子,温声开解:“过好当下,把担忧权且抛诸脑后,好么?”
“…好。”司若微咬开一块巧克力,甜甜的,融化了脑海里的烦忧。
叶宛菁的愁绪愈发多了,司若微没有安全感,她也理解这人的挣扎。
父母的工作很难做,蓝家也不好应付。
是以叶宛菁并无勇气与亲故公开,司若微是她女友。
但这样耗下去,终非长久之计。
或许蓝茵激将她的没错,她该勇敢些,与司若微领证,生米煮成熟饭,带人回家胜过万语千言。
可司若微不是个随便托付终身的姑娘,瞻前顾后的思量颇多,小心思也很正。
于司若微而言,她更不敢让老实本分的爸妈知晓叶宛菁的存在。
哪怕是今夜温馨的生日氛围,她都不敢把照片发给家里。
高档公寓,繁华窗景,富贵陈设,这些逃不过爸妈的眼,自也少不了一通盘问规训。
毕竟老一辈眼中,门当户对才靠谱。悬殊家世里走出的两个人,能携手半生的机会甚是渺茫。
更何况,叶宛菁还是个女子,同性相恋,本就更为艰辛。
二人各怀心事,默然吃过蛋糕,静赏夜色笼罩下的都市繁华。
两日后,她们自驾回纽约,一栋崭新别墅出现于司若微眼前时,她满目狐疑:
“这谁家?入夜了,不好打搅吧。”
“你家。”叶宛菁敛眸嗤笑:“下车。”
“嗯?”司若微懵了个彻底:“啥情况…我们从前那个家呢?”
“从前那个老旧不隔音。最近市价好,我转手卖了,赚了20万,换成这新建的。进去瞧瞧?”
司若微从头到脚都写满了惊骇。
叶宛菁换房子,好比她扔洗碗布,丝毫不心疼的。
但既说这是新家,也只得进去住了。
她迷迷糊糊跟人入内,只见旧日陈设被如数安置进新家里。
想来都是叶宛菁悄声做下的,什么都没同她说。
带司若微在走廊里转了一圈,叶宛菁转眸轻语:“还喜欢么?”
“嗯,你喜欢就好。”司若微四下瞧着:“所以我住哪间?”
“与我同住,主卧格外宽敞,还有阳台。定制床2.4米,满意了?”叶宛菁眼底满是宠溺:“去看看?”
“四个卧室,为何要同住?”司若微转着杏眼嘟囔:“我睡觉不安分,2米4也照样砸你。”
“没商量。”叶宛菁霸道非常,拐带着她迈进主卧:“两张书桌,人手一张。更衣室在里面,衣帽间在走廊边,很方便。”
司若微瞥见衣柜里已存放好的衣衫,只得就范:“那,我去洗澡?”
“去吧。”叶宛菁神清气爽,拐带司若微同床事小,这处房产蓝茵和叶家都不知,最好不过。
她在房契上落了司若微的名字,是她二人共有的产权,也算是给司若微留了个傍身的底气。
但她无意告诉司若微,一旦说出来,司若微铁定死活不同意,闹分手都是轻的。
就这样把人蒙在鼓里,便很好。
洗手间水声哗啦啦的,叶宛菁自包里取出一张速写,寻好画框插进去,摆在了床头。
司若微出来时,杏眼很贼,一下就瞧见了那张简单却写实的画:“好啊,你拍我不够,还把我和两小只的傻样画下来了!”
叶宛菁笑而不语。
司若微叉腰思忖须臾,指了指门口:“这不行,我也要画你!去客厅抱狗子出来。”
“它们都睡了。”
“那就明天,你抱狗,我画你,画完摆床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