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去冬来, 纷繁落雪点染城市,一掌厚的玉屑堆叠着青松的枝桠。
“才11月就下雪啦,好早呀。”
司若微裹着羽绒服在草坪间撒欢, 傻乎乎拿手去接转瞬消融的雪花。
“你在北方长大, 看见雪还高兴的像个孩子?”叶宛菁斜倚车门, 满目温情地望她。
“雪很美呀,洁白如练,看不够的。”
“再不走赶不上飞机了。”叶宛菁抱臂提醒:“芬兰也有雪可看。”
“唉, 好几天见不到两小只了。”司若微沉声叹一口气, 拖着行李箱上车。
“我去波屯时, 怎没见你如此记挂?”
“不是吧?狗的醋你也吃?”
司若微意外又无奈,险些翻白眼:“它们还小, 你多大了!”
“翻译外快, 挣到没?”
叶宛菁觉得司若微怼人能把她气冒烟,故意使坏问个不大美妙的话题。
司若微果然沮丧了几分:
“还好听了你的。破骗子中介鸡蛋挑骨头,压到200$便罢, 还说三单才发钱。去他的吧,译的不好还让我接三单?上当了!”
叶宛菁扬手拍拍她的头:“吃一堑长一智, 不亏。”
“好好开车!”
司若微嫌弃地避开, 这几日叶宛菁撸狗,可都是这手法!
“你开完会,我们去看极光?”叶宛菁转了话题。
“好耶!”司若微欣喜非常, 把双臂举过头顶:“这还差不多,爱你爱你, 笔芯~”
“傻样儿, 车没贴膜,老实点。”
叶宛菁浅勾嘴角, 余光瞥见旁边等红灯的司机看着司若微发笑,便好心提醒。
司若微顺着她的视线望去,忽而起了挑衅的心:“敢笑话我?过分…”
话音方落,她趁叶宛菁不备,探身迅捷的在人脸蛋上啄了一口,与隔壁看热闹的司机示威。
“幼稚。”叶宛菁笑嗔:“粉底的味道还好么?”
司若微后知后觉抹抹嘴:“苦的。”
叶宛菁敛眸轻嗤:“以后为防小贼惦记,买粉底得问问柜员,哪款口感最苦。”
“哼,不理你了。”司若微偏头去看窗外,还把羽绒服帽子顶在了脑袋上。
二人日夜不离相处的时间慢慢积累,叶宛菁已然发觉,司若微就是属刺猬的。
面对外人装得礼貌成熟、沉稳克制;
实则她内心分明是没长大的小公主。
傲娇任性,俏皮却也温暖,似焕发着无限青春活力的小太阳,只是这阳光从不轻易照人。
能得司若微袒露软糯可人的一面,给她的生活照拂一份温存,叶宛菁颇费一番心力呢。
二人一同抵达芬兰的会场,因会议小众,叶宛菁只在承办酒店的大堂内等候。
两日皆是如此,散会后,她再把累得摇摇欲坠的傻丫头带回落脚的酒店。
至于酒店,当然只定了一间大床房。
司若微叉腰立在门边问叶宛菁时,这人竟用“省钱”来搪塞。
嗯…见鬼的“省钱”!
且不说公差报销,叶宛菁这白富美最不缺的,就是钞票了吧。
司若微只得归结于,叶宛菁还没被她“妖娆奔放”的睡姿和四处乱砸的拳脚磋磨够!
当然,同住归同住,她并未让叶宛菁讨到一丝便宜:单独要床被子便罢,还把自己裹成了蚕蛹。
叶宛菁甚是无奈,险些怀疑司若微对她并非真爱。
美人在侧,不动心已然很过分,竟还把她当贼来提防?
破小孩满脑子小心思!
留在芬兰的最后一日,叶宛菁带司若微去山巅看极光。
司若微怕冷,羽绒服穿了两层,毛茸茸的手套厚实非常,还戴着顶有毛球的针织帽。
走起路来支楞着小胳膊,像个圆滚滚的企鹅。
叶宛菁看得发笑,控制不住躁动的手,去戳她红扑扑的小脸。
“凉死了!”司若微哂笑嗔怪,把拎在手里的另一份装备扔给她:“戴手套!”
“我不冷。”叶宛菁拒绝丑丑的打扮。
“臭美。”司若微不信她一点不冷的。
“抱着你就暖了。”叶宛菁欺身近前,揽过司若微站于小山包之巅,歪头倚着她的颈窝。
“羽绒服帽下是暖的。”
司若微到底心软,把她拉来身后,扬起帽子让叶宛菁把手塞进去。
叶宛菁没客气,自背后紧贴着她,感受一股股暖意漫过她冰凉的指尖。
而她的鼻腔里,涌动着司若微洗发露的淡香。
“会有极光吗?”司若微四下观瞧,漫漫长夜清寂,都说极光可遇不可求。
“有流星,快闭眼,许愿今夜有极光。”
叶宛菁难得惬意,语气也轻快了几分,指着天边划过的流星,戏耍着她。
司若微当真闭眼嘀咕了起来,长长的羽睫轻颤。
叶宛菁看得着迷,探头近前,将朱唇抵上她的睫毛。
“凉~”司若微的话音软糯:“睁不开眼了。”
“那就不睁。”
叶宛菁贪婪环抱着她,在她的眼睑处似小鸡啄米般停留良久:“你的眼睑温热,我的唇缘清寒,中和一二,刚好。”
“噫…”司若微的瞳仁叽里咕噜滚动着:“好啦,让我睁眼,我还要看极光。”
叶宛菁反手捂住她的眼眸,四下环视着天空,故作惋惜:
“太晚了,今夜怕不会如愿了。”
“这么不走运吗?”司若微的语气隐有失落:“明早就走了。”
叶宛菁敛眸淡笑,倏地松开手,把她的身子掰去北面:“睁眼。”
“哇!”
司若微惊呼出声,映入眼帘的,是皑皑雪山尽头,绵延不绝,光怪陆离的绚烂极光。
绿如幽灵起舞,紫光魅惑又旖旎,宛若自大地深处生发,蓬勃激昂直奔九霄。
“好美呀。”她平生从未见过天际间高悬如此绮丽的景致。
壮观非常,却又亲和至极,温柔包裹着所有的悸动与期待。
是神秘莫测的烟霭,又何尝不是少女柔情款款的心底涟漪?
“拍照么?”叶宛菁莞尔提议。
“拍极光吧。”司若微笑盈盈望着她。
“极光和你,好么?”
“我好丑,像个大胖熊。”
司若微垂眸戳着圆滚滚的自己,并不想入镜。
“可爱,站过去。”叶宛菁举起挎着的相机:“很冷的,冻手,快些。”
“嗷。”
司若微飞速站去极光边,举手在头顶比了个大大的心。
“咔嚓”
快门声过,叶宛菁看着镜头里的傻丫头,笑出了甜甜的梨涡。
“咦?你有酒窝?”
司若微好似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小跑去镜头前踮脚尖:
“给我看看丑不?”
“不丑,不给看。”
叶宛菁举高镜头,眼见司若微蹦了三蹦,也没抓到她的手。
“坏人!”司若微跺跺脚:“拿来,我不看,给你拍总行?”
“我不拍。”
“为什么?”
司若微忽闪着杏眼追问。
“不想拍,你问题太多。”叶宛菁并不就范。
“可我想给你拍,就一张,好不好?下次还不知是何时呢,错过多可惜。”
“你想来便能来,会有很多下次。这次,看极光。”
叶宛菁扳着肩膀给她调转方向:“形色瞬息万变,不好错过。”
光晕多姿多彩,司若微看得痴迷,自也不再纠缠。
“小微…”叶宛菁在她耳畔轻唤。
“嗯?”司若微舍不得自天际之涯移开晶眸。
“你爱我么?和我相守一生,看日升月落,繁星漫天的那种?”
叶宛菁脉脉出言,淡淡的雪松薄荷香照拂着司若微的耳畔。
“怎么突然问这个?”司若微讶然,微微偏头瞧她。
“别回头。”
叶宛菁挡住她的视线:“回答我。”
司若微闭着眼认真答:“遇见你好似今晚邂逅极光,你绚烂非常,本该与我远隔天涯。可我却能把你的曼妙凝于双眸,拥抱一线天光。相逢相伴,幸运而欣喜。”
“太含蓄,直白些。”
“有人说,爱是刹那心动,也有人说,爱是永恒相守。菁姐,你觉得是哪种?”
“刹那亦是永恒,小傻猫,你又在绕我。”
“那…何须我多言?”司若微俏皮眨眼,嘴角已咧去了耳根。
“今晚回去…你我…”
“嘘!”
司若微转身一巴掌拍住叶宛菁的嘴:“你好坏,我还是个宝宝,21岁的宝宝。”
叶宛菁怔愣当场,司若微拒绝她更进一步的理由,竟是年龄?
21的…宝宝?巨婴么?
她得承认,司若微很会破坏气氛。
“回去了,我冷。”
叶宛菁觉得二人再呆在此处,未免有些尴尬。
司若微小跑上前拦住她下山的脚步:“生气了?”
“没。”叶宛菁近前一步:“别倒着走,看路。”
“那笑一笑?想看你的小酒窝。”司若微不听劝。
“冻僵了,笑不出来。”叶宛菁也不买账。
“就该把你种在这儿!”司若微气得跺脚:“你跟这里很配。”
叶宛菁拧紧了眉梢:“什么意思?”
“你冷透了,雪山适合你,你就是从雪山石缝里蹦…”
“嗯?”
叶宛菁觑眼打断了她未出口的话音,语调与眸光皆是警告。
司若微嘎巴嘎巴嘴,忽闪着大眼睛出溜出溜跑远:
“山下等你…啊!…嗷呜疼死了…”
“倒霉孩子。”
叶宛菁眉心一跳,快步追去,把那个滚了一身积雪的肉团子搀扶起来:
“摔哪儿了?”
“嘻嘻,故意的。”
司若微计谋得逞,忙扒住叶宛菁的脖子:“不生气好不好?”
叶宛菁倏地松开了手:“起来自己走,什么玩笑都开?”
“虽然是故意摔跤,但屁股也很痛。”
司若微开始撒娇了,杵在原地不动:“要你挽着我。”
叶宛菁凝眸端详着眼前诡计多端,卖乖耍宝信手拈来的丫头,心底疑窦四起。
司若微先前是太会伪装了,还是现在太会逢场作戏,拿捏人心了呢?
可那一双清亮的杏眼仍在巴巴地望着她。
炯炯的眸光令她吃不消,她只得伸出了半个胳膊肘来。
司若微心满意足地弯了弯眉眼,揽着人一道下山去,还不忘开解:“慢慢来,好事不怕晚。就像今夜的极光,功夫不负有心人。”
叶宛菁在心底冷哼一声,小人不大,大道理不少,老气横秋的。
“嗡嗡…”
刚坐上车,司若微的手机便响了。
“这里信号还不错?”她看着一串陌生的号码,随手摁了挂断。
“谁找你?”叶宛菁发动了车子,往城区的方向行驶。
“不知道,是国内座机…”
“嗡嗡…”
话没说完,电话又来了。
“我接一下,不是诈骗吧…喂,你好,哪…”
“若微,是我。”
电话那边传来了极尽沙哑的嗓音,令司若微愣了半晌才回过味来,忙不迭地打开免提。
“关老师?您…什么事?”
叶宛菁陡然眯起了眸子,眼底乍现鲜明的警觉。
“我在整理手头的课题材料,需要补充些内容供审计清查。若微,你有身份证复印件吗?好多事是你经手,需要这份资料。”
司若微听得这话,匆匆翻找起相册来:“老师,我国内肯定没有了,但是我这里有身份证扫描件,发您一份可以吗?”
“好,没别的事,就这样。”
“嗯嗯,老师再见。”
司若微反手就把扫描件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