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中树叶游走于柏油路, 剐过石子,发出沙沙轻响。
客厅内只有一盏挑高十米的装饰顶灯,昏黄光线好似烛火微茫。
月色下斑驳的树影倒映于木地板, 随着晚风静谧摇曳。
叶宛菁搁下外套, 修长指尖松开衬衫的纽扣, 瘫软在沙发上,等候背对她的人给个回应。
司若微脚步稍顿,复又往前走去。
“若微…”
“我给你端水果, 不走。”
她在厨房缓了须臾, 稳住情绪, 才把饮食端出来,顺带给人带了清洁湿巾:
“擦擦手再吃。”
“别忙了, 来坐。”
虽只同住了三日, 但叶宛菁已然发现,司若微是个在生活上足够周到体贴的姑娘。
司若微坐去单人沙发,只垂眸捏着手指, 不与叶宛菁对视。
“那日你问我相中你什么,我想起这个问题还没问过你。你主动表白, 是看上我什么?”
叶宛菁打算另辟蹊径, 换个路数沟通。
司若微愣了愣,叶宛菁留她,是为问这事?
“真想知道吗?”
“自然。”叶宛菁抿了口牛奶:“温度刚好, 你的心思很细腻。”
“我自幼喜欢从容自信的女子,如偶像般崇拜。初见你只觉长相出尘, 谈吐得体, 开馆日再见,我喜欢你飒爽的风姿, 那是我梦寐以求的模样。”
“所以,你被我的表象迷了心?”叶宛菁才不信这鬼话:“能不能实在点?”
若司若微是浮于表象的人,又怎会是这样拧巴的性情,又何必躲躲藏藏瞒着心思一整年?
“直觉的好感算前提吧。我敬你如师长,可你总是逾矩,给我从没体悟过的关照与意外惊喜。元旦那日,我知道了你的身份,却也发觉我爱上了你,很矛盾…”
司若微眼眶发酸,她站起身踱去窗边,来躲避叶宛菁的视线:
“于理我不该胡来,你是我高攀不起的人。我骗自己你别有居心,强横霸道,想躲开你,忘了你,可我做不到。为何动心,我拎不清。若清楚,早就精准扼杀,及时抽身了。”
司若微轻叹一声,苦笑嗔怪:
“你太会照顾人。做老板就做老板,为何深夜里等我,给我送病中宵夜?为何带我去看烟花,大胆用我规划展陈,包容、支持我,给我不切实际的幻梦?”
为何?
叶宛菁默然听着,没有回应。
最初她做这些的确是刻意的,拿捏一个年幼8岁的女孩,该用什么路数,于她而言轻而易举。
可什么事做久了都会变成习惯,成为生活的一部分。
演戏也好,算计也罢,她的心神习惯了记挂着司若微。
而司若微像个潘多拉魔盒,潜藏着无尽惊喜与意外:
单纯善良,特立独行,勤勉有恒,才情斐然,拧巴又倔强…
司若微顶着与蓝茵如出一辙的容颜,却有着迥乎不同的灵魂。
嬉笑怒骂都真实而鲜活,是年少女孩该有的模样,迫使她好奇探寻。
“我知道你那天说得敷衍。你的脾性,绝不是因谁蠢就要招惹的类型。但我今日说的,是真心话。我希望有一天,你也能告诉我…缘由。”
月光偏移,满屋清宁。
“因为你…是独一无二的。”
“你站在光里,身上也弥漫着光,你的光晕映进我的瞳孔,照亮了茫然的黑暗。一如当下。”
叶宛菁靠着沙发,语调温存。
司若微懵了,叶宛菁搁这写作文呢?
可她回眸时,却分明瞧见,自己的确沐浴在月光里,周身散布温柔清亮的光晕,不染纤尘。
而叶宛菁窝在沙发的暗处,唯独凤眸里的光晕是亮堂的。
她能瞧见叶宛菁瞳仁里两个一模一样的,自己的影子。
她,愣住了。
“你的茫然黑暗,是什么?”
良久,她才寻回理智,揣摩起叶宛菁的话音。
“不重要。黑暗很复杂,只需记得是谁照亮了阴暗的角落,便足够。”
叶宛菁走来她的身后:“今晚月色很美。”
“嗯。折腾一天,倦容满面,喊我过来,就为说这些?”
司若微回眸望她,眼底藏了疑云。
“自然不是。”叶宛菁亦回眸与她对视:
“你承认爱恋我本身,而非我外在的钱权,名利地位;我知道你与许多人都不同,也欣赏你别具一格的灵魂。所以,为何你不肯接受我的心意?”
“这是两回事…”
“我借外物表达心意,重点在心意,不是物件。我是乞丐,就把发霉面包分你一半;我如今有些钱,就想让我们生活的惬意安全。我只想给你力所能及的好…”
“我知道。”司若微打断她的话:“我之前躲你的因由就在这。我也想给你我最好的一切,可我们差距悬殊。接纳这些我心累,不接你会很累。我们的关系,太累了。”
“你已给了我你力所能及的。你我是对等的,是你看待问题的角度偏颇。陪伴照顾,体贴关怀,每日餐饭,我照单全收了。我给你的,你却悉数拒之门外,我很难过。”
叶宛菁主动示弱,眼底秋波流转,连语气都比平素软了三分。
“不对,哪里怪怪的,我被你绕进去了…”
司若微并不想就范。
“对,哪里都对。”
叶宛菁不准她醒悟,伸手环住她瘦弱的身板,朱唇探上她的额头:
“依从我一次,好么?”
司若微还在回味她话里的逻辑…
“好么?”
叶宛菁话音软如水,朱唇一点点自额中滑落,点过她的鼻梁,划过深陷的人中,而后落去她半合的樱桃小口处,身后的一双手也不知不觉间划去了腰际。
“…嗯”
司若微觉得腰间酥痒,叶宛菁的唇也有些凉,她不自觉闷哼出声,伴随着身子轻微的颤栗。
“我当你应下了。”
“me…”i
一个“没”字音节还没发全,叶宛菁的舌尖已见缝插针,灵巧探进她的贝齿间上下撩拨开来。
“嗯唔…”
俏皮婉转的舌尖灵动非常,在司若微的上颌喉头处弹跳,撩拨着她无处躲藏的小舌,在一方逼仄又温润的舞台间翩跹起舞…
司若微忽觉身上暖洋洋的,仿佛有温热的电流游走。
她下意识闭上眼,头也偏离开来。
任由淡淡的,清甜的气息萦绕唇齿间,身子却愈发软绵绵的,想寻求个依仗。
一双手不知几时揽住叶宛菁纤长的脖颈,把高她半头的人压下了须臾。
俏皮的脚尖轻踮,她蓬松的额头竟比叶宛菁还高出些许。
一只脚攀上叶宛菁的膝盖,她半挂在人身上,将舌尖迅捷翻起,稳稳压住那灵巧游走的小家伙,换了领舞的主场。
急促的喘息交织层叠,融进秋夜晚风的律动里。
司若微终于松开手,瘫软在窗台下的地毯处,乌发低垂,遮掩了迷离的眸光和绯红的脸颊。
本就疲累的叶宛菁愈发无骨,索性弃了平日的洁癖,也顺着墙壁滑下来,倚着她的肩膀休憩。
司若微歪头瞧她,眉峰犀利,鼻梁高挺,凤眸斜飞,睑裂弧深:
“月色很衬你,沉默也好,哪怕面无表情,都很美。雪山幽莲,大抵就是这样的吧。”
寡淡如水是她,英气肃然是她,旖旎多情也是她。
五官如画,是东方写意笔墨里不可亵渎的仙子。
“莫看了,你这傻猫很贪婪。”
叶宛菁虚弱至极,慵懒地扬起手推开她的脑袋,试图让人扭转开盯着她的,如狼似虎的视线。
方才的司若微,是一点便宜都不给她占,反客为主便罢,还不肯见好就收。
她今日体力不支,有些吃不消。
司若微这朵“小白花”,就是野蛮生长的类型,教会徒弟饿死师傅的典型代表——
叶宛菁吻她,她便学会叶宛菁的技巧,学以致用,付诸实践还得寸进尺!
“去睡,很晚了,你明日要上课。”
叶宛菁试图让这欲语还休,贪得无厌的丫头清心寡欲些。
“生了张禁欲系的脸,却藏着违和的灵魂。你撩拨了我,又赶我走?真是无情。”
司若微的话音软糯,多听一秒都要沦陷了去。
“乖些,去睡。”
叶宛菁偏过头,手撑地板站起身来,直奔卧房:
“我今日一刻不得闲,撑不住就不陪你胡闹了。”
“逃了?”
司若微得意轻嗤,呲出了一排小白牙。
初尝禁果的滋味原来如此美妙,怪不得夏娃没忍住呢~
她眉眼弯弯爬上楼梯,霹雳扑腾的,在床上踢了半宿被子。
第二日嘛,虽说瞧着神清气爽,但眼底早多了熊猫标配挂件。
叶宛菁一眼瞧见,不由得蹙紧眉头。
这丫头还真是…不能要了!
且今日厨房里,没有早餐。
“没食材了?”叶宛菁疑惑询问,信步走去冰箱前。
“有,想吃不一样的。”
司若微坐在餐桌前,视线直勾勾盯着她。
“想吃什么?出去吃?”叶宛菁随口问她。
“不用。”司若微一本正经:“你过来些,我告诉你。”
“卖什么关子?”
叶宛菁虽隐生狐疑,却还是走了过来。
“啵唧~”
司若微嘟着嘴吸了一口软弹的脸颊,得逞地咬着嘴角:“吃好啦。”
“你这小贼!”
叶宛菁毫无防备的被她占了便宜,颇有些无何奈何:“那以后每顿来一口,是不是别的都不用吃了?我很省钱呢。”
“这充其量是饭前开胃的。”司若微抱臂哼了一声。
“饭前开胃?太奢侈,以后免了吧。”
叶宛菁抬手擦拭湿漉漉的脸颊:“刷牙没?”
“嗯?!”司若微眉心拧成了麻花:“你嫌弃我是不是?”
“我什么都没说。”叶宛菁转身去洗手:“早餐吃什么?再磨蹭早课要迟了。”
司若微靠在椅子上吐露实情:“在微波炉里,一人一个焦糖布丁。我的那个早消灭了。”
“甜点?”叶宛菁带着好奇打开微波炉,看见成色上好的布丁,疑惑问她:
“这东西不难么?起得很早?”
“很简单的,省时省力。”
司若微发觉,叶宛菁当真对厨房事一窍不通。
“吃饱了去学校吧,不用陪我。我不送你了,自己开车去。”
叶宛菁端着吃食坐下来,开始赶人。
“车钥匙。”司若微伸了小爪子出来。
“茶几上。”
“不是那个。我要你那个老的。”
“昨晚说好的,说话算话。”叶宛菁不给。
“太招摇了,会被人指指点点的。”
司若微嘟着小嘴不大高兴。
“老的也一样,你这理由不成立。停车走人,没人看你。”叶宛菁不上当。
“要是有人砸车,我赔不起…”
“你盼我点好。”叶宛菁食欲都被败光了,搁下勺子冷眼剜她:“少废话。”
司若微回盯须臾,自问气场不够,有待修炼,先一步败下阵来:
“噢,走了。”
“慢点开。下午上完课就回来,我带你出去吃。”
“知道了。”
司若微总有一种叶宛菁在带孩子的错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