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校园四下无人, 初夏晚风照拂着耳畔,似少女轻喃。
叶宛菁摁开屏幕,1:45分, 司若微仍毫无音讯。
朱媛也没睡, 每隔一会儿就给人发个消息。
司若微从不是邋里邋遢的人, 若非有事,不会让桌子上下乱糟糟的,更不会离开而不锁门。
叶宛菁见宿舍灯亮着, 发消息把朱媛叫了出来。
她不敢再等, 带着朱媛这本校学生, 把车开去校警务室,与值班警员陈说原委, 申请调阅宿舍楼监控。
警员听得始末, 好心给人找出了监控。
监控里,九点出头,司若微孤身捏着手机, 另一只手好似在抹眼泪,飞快冲出门禁, 消失在夜色里。
“楼外监控有吗?能不能找到她去了哪?”
叶宛菁发现司若微的情绪不对, 一颗心都提到了嗓子眼。
“8号楼外施工,监控撤了。校门口还有,我去看看, 你们等着。”
20分钟后,这人才揉着酸胀的眉眼回来, 给叶宛菁看了个截图:
“她在校门口上了3路公交, 我只能帮你这么多。如果有问题,建议联系她的辅导员报警。”
“谢谢。”叶宛菁掉头就走, 跟朱媛说:“太晚了,你回去睡吧,我去找她。若找不到再报警。”
“叶老师,我有个猜测。”朱媛纠结须臾,道出想法:
“周六九点是她惯常联系家里的时间,平时电话半小时左右,那会儿她一般不出宿舍,是不是和家里闹别扭了?”
“行,我沿公交线去找找。”叶宛菁快步上了车,心乱如麻。
她打开导航,沿着公交线一路走一路寻,3路公交晚班1点,这会儿已停运。
而3路车沿线,大多是商务中心和景点,半夜根本不开门。
除却一处地方——申城的夜间欢场,酒吧街。
叶宛菁眉心深锁,司若微不像是会单独去酒吧消遣的人啊。
可一路上还灯火通明的,仅有那条街。
酒吧街鱼龙混杂,三教九流齐聚,叶宛菁都是硬着头皮往里进的。
挨家挨户搜罗许久,就在叶宛菁要失落放弃的时候,临街拐角一处不起眼的小酒吧引起了她的注意。
她推门进去,酒吧服务员轻声提醒:“抱歉,我们马上打烊。”
“我找人。你见过一个20出头,穿着淡紫色风衣的姑娘吗?长发,尾端烫着波浪。”
“那儿呢。”
服务员指了指吧台处趴着的丫头。
叶宛菁循着视线望去,瞥见熟悉的瘦弱身影,凤眸觑起危险的弧度,心里顷刻窜起一股子无名火,步伐生风扑了过去。
司若微捏着酒杯,神色萎靡,眸光飘忽,眼眶红肿着,小模样颓败至极。
叶宛菁看她如此,火气也不好发出来,抬手拍了拍她的肩头。
“滚!你大爷的,别特么再碰我。”
司若微以为又是哪个喝大了过来犯贱的流氓,张嘴就骂。
这一句爆发力极强的谩骂把叶宛菁给震住了,这还是她认识的司若微吗?
“疯够没?”
她抢过司若微手里的酒杯,抬手撩开散落在她额前的碎发:“看清楚,是我。”
“酒给我,你来这做什么…”司若微一张嘴,满口都是酒气。
“还认识我呢?”
叶宛菁无奈地骗她:“没酒了。”
“那就再开一瓶。”
司若微迷迷糊糊地转头去找服务员。
“人家要打烊,不卖了。”
叶宛菁拉住她的衣袖,给人理了理衣服:“走了。”
“不走,他们还喝呢,别骗我。”
司若微站都站不稳,还不忘给叶宛菁指对面窗户边的几个人。
“行,坐好,我去给你买酒。”
叶宛菁还没糊涂到跟醉猫讲道理。
她转头去前台询问:“那姑娘结账了吗?”
“没,她要了瓶700ml的白兰地,550元。挺新鲜的,小姑娘来吧里,不喝调酒喝纯的VSOP。”
“我给她结账。”叶宛菁的脸色不算好看。
“酒您带走吗,还剩100ml。”
“不带。”叶宛菁冷声回应。
“那存我们这?您留个联系方式?”
叶宛菁嫌麻烦:“给我吧。”
不多时,她拎着酒瓶子去拽司若微:“走。”
“酒呢?”
司若微眼尖地盯住她手上的酒瓶,伸手就要去抢。
叶宛菁的眼底结满冰层:“去外面,人家要关门,你想喝自己找地方。”
“去就去。”司若微晃晃荡荡往外走,还不忘嘟囔:“想喝醉怎么这么难…”
走出酒吧,街边晚风清凉,喝酒让人燥热,司若微脱下大衣,傻了吧唧地张开双臂拥抱凉风:
“舒服多了…叶老师,酒给我。”
叶宛菁托着她的胳膊,把她拉去路边尚算清静的一条小河旁,反手就将剩的酒水洒进了河里。
“干嘛呀!”
司若微眼巴巴看她倒空了酒,急得直跺脚,探身想去跟她抢酒瓶。
“失心疯了?”
叶宛菁横眉冷对,把酒瓶空投进路边的垃圾桶,反手攥紧她的手腕:
“上车回家去。好的不学,学做酒闷子,大半夜的,这什么地方,是你该来的?”
“你管不着我,松手。”
司若微醉酒后力气大了好几倍,跟小疯子似的耍来耍去。
“别闹了,清醒清醒。”
叶宛菁拿撒酒疯的人无可奈何,摁住她的肩头摇晃两下,把手机举去她眼前:
“三点多了,适可而止,行么?”
“你撒开,我要喝酒,我不高兴,要喝通宵!”
司若微高声大嚷,晚场已散,惹来好些从店里出来的人往这边张望。
叶宛菁觉得周遭不算安全,她也是女子,若有混混流氓,要吃亏的。
速战速决,先把小疯子带走,才是要紧事。
她强拽着神志不清的司若微往停车场走。
司若微没有一步路是老实的,撕扯不休便罢,小眼神里满是怨怼,磨着牙竟又打算故技重施。
叶宛菁眼疾手快,一把捏住她的下巴:“还想咬人?你属疯狗的?”
“…唔嗯…”司若微挣扎的激烈,囫囵嘀咕着:“松开我,松手…”
叶宛菁这会儿热血上头,很想给司若微一闷棍。
若是打人不犯法,她定然把这疯丫头拍成老实的肉球了。
司若微试了好几次都挣不脱叶宛菁的桎梏。
既张不开嘴,她索性改换路数,一爪子呼上了叶宛菁白嫩颀长的脖颈,毫不收敛的给人抓出一排齐整的血痕来。
“什么玩意?!”
叶宛菁当真恼了,脖间痛感传来的刹那,她手臂发力,一个擒拿,就把司若微的胳膊反剪着压去了后背:“老实点!”
“…啊!”陡然吃痛令司若微叫出了声来,神智也清醒了两分:
“疼,放手!”
“再动更疼。”叶宛菁冷声提醒:“老实跟我上车,否则我今晚让你吃点苦头。”
司若微稍稍转动胳膊,叶宛菁果然加重了力道,即便醉酒她也不想找不痛快,当真老实多了。
叶宛菁半押半拖,把司若微塞进副驾,栓好安全带后,才飞快跑向了驾驶位关门落锁。
车窗外恰好路过了一群打扮流里流气的社会闲散青年,冲着她们吹流氓哨,明显是故意的。
叶宛菁快速驶离这处处隐患的是非地,直到行至市中心宽敞的主街,仍觉得心有余悸。
她把车停于印和广场外,熄火后才想起脖子上的抓痕,照着镜子拿消毒湿巾擦拭掉已经风干的些微血痕。
司若微这疯子下手真够狠的。
她转头看着瘫在一旁闷声不吭的醉鬼,那双手的指甲特意留长几分,修剪的锋利无比,以前她倒是没注意过。
“清醒没?睡觉么?”叶宛菁深吸一口气,试图和醉鬼沟通。
“没醉。”醉鬼都是这么说的。
“没醉?没醉你挠我?”叶宛菁气不打一处来。
“不是故意的。”
司若微这句话倒是口头禅,醉了也记得。
“那我能挠回去么?”
司若微把身子往门边缩去,试图开门:“不行,我下车。”
她醉到不记得解安全带,却想着下车去。
“下车去哪儿?”叶宛菁伸手把人拎回来扶正。
“去哪?去哪儿啊,哪儿都行。”司若微稀里糊涂的。
“那回家。”
“回家?我没家!”司若微突然炸毛,扯着嗓子吼开了。
叶宛菁凤眸一转:“和爸妈闹别扭了?说出来?说出来就不难受了。”
司若微冷哼一声:“没啥好说的,我都觉得烦,说给别人做什么…”
叶宛菁环视四周一圈,试探着问她:“若不困,去江边吹吹风?”
“江边?好啊。我还没在晚上去过江边呢…”
叶宛菁仰头望着广场顶楼,给看家的阿姨打了个电话:
“抱歉吵醒你了,带两瓶水和解酒药下楼来。”
“好的,五分钟。”
“一会儿把客房收拾下,换套新床品。”
“好的。”
等人送来东西,叶宛菁把车开去马路对过的江边,摇下车窗,任由晚风穿过,肆意吹乱二人的乌发。
司若微歪着小脑袋抵在窗边,很享受这份难得的宁静安逸。
叶宛菁拧开一瓶水,趁人不备,把药丸扔进去化开,转头递给司若微:
“渴不渴,喝口水?”
高度数的酒让人口干舌燥,再加上司若微哭了半晌,此刻确实口渴。
她接过水来咕咚咕咚喝下小半瓶,被酒精麻痹的舌头都没尝出解酒药的异味。
叶宛菁虽然省了劝人吃药的心,却也忍不住腹诽:
司若微心太大,大半夜孤身去酒吧便罢,对她竟也毫无防备,也不知道是怎么平安长这么大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