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晚月明星稀, 熟悉的黑色宾利停于8号宿舍楼下。
正在刷剧的司若微收到一条消息:【坏人:下来,我在你楼下】
【怄气包:不,叶老师早点回家】
【坏人:十分钟】
……
【坏人:等我上去?】
【怄气包:我和舍友都睡了】
【坏人:撒谎能提前关灯么?】
司若微看着阳台图片, 暗道失策。但她铁了心不回复, 楼下有门禁, 叶宛菁上不来。
哪知下一秒,宿舍门直接开了…
开了!
叶宛菁进来了便罢,还是宿管亲自拎着备用钥匙, 把人领上来的!
“诶?这不天天早起的小同学吗?”阿姨还在那认熟人呢:“和家里闹别扭要说开, 别不吭声就跑。你看把叶老师担心的, 快回家吧。”
司若微:??
什么情况?谁和谁是家人?叶宛菁怎么买通的阿姨?
朱媛和司若微面面相觑,宿管带外人闯门, 这事真是生平头一遭。
叶宛菁杵在门口:“走吧, 别打扰舍友休息。既然腿还利索,等我背你还是抱你?”
“快跟表姐回家。”阿姨也在旁催促:“小姐俩还闹别扭?”
司若微五官扭曲,不情不愿抱着书包跟人下楼去, 忍不住开口盘问:
“您怎么进来的?阿姨怎么对您那么热情?”
“我爷爷是化院老院长,叔叔是副校。那阿姨也巧了, 幼时在家属院见过, 认识。”
叶宛菁无心隐瞒:“我让她多关照你?”
“大可不必。”司若微的嘴角发僵,她猛然想起,学校里是有个姓叶的…副校。
叶宛菁在申城, 还真是遍地亲故,要命!
“为何非接我去您家?”司若微满头雾水。
“哦?我疏忽了, 刚才该让你给我表演一个, 跳着上床。床台阶挺高的,还想看看你的柔韧性呢。”叶宛菁存心调侃。
司若微闷头不吭声了, 她这么晚还在书桌旁坐着,就是因为对悬在头顶的床铺望而生畏。
她寻思上去一次起码得长在床里一整晚才好,上下折腾实在麻烦。
“上车。”
叶宛菁无心废话,边开车边说:
“要想上课,每天五点半起床,我顺路送你来学校,晚上跟我回去。前提是听话别生事端。”
“哦。”
“来不来?”
“来。”
“态度呢?诚意呢?”
“我…听话。”
叶宛菁哼笑一声,“录音发我,我要留证据。你这口头承诺,我信不过。”
司若微愤然磨了磨牙,怄气般点开语音按钮,像个傻子似的重复一遍:
“我…听叶老师的话!”
叶宛菁咬着腮侧软肉憋笑,拿捏司若微实在神清气爽。
如此情形持续整整半月。
司若微复又活蹦乱跳了,叶宛菁才松开脑子里绷着的那根弦。
清早走在绕城高速上,她试探询问:“今晚还住我家么?”
“不,不了。”
司若微把手摇出残影,她这话说了无数次,都被叶宛菁以伤没好全回绝。今天她总算摆脱了受伤掣肘,绝不再住。
“我都习惯了,家里多个人热闹。”叶宛菁随口回应。
“打扰您太久了,抱歉。”
司若微闷头回忆,她在家很乖,多她一个跟多片空气无甚区别,“热闹”二字可担不起。
“不打扰。我家清静,也比宿舍舒服。你若愿意,可以一直住着,不收你房租。”
叶宛菁还在试图争取。
“真不用,谢谢,宿舍挺好的。”司若微抱着书包,头皮发麻。
叶宛菁有些失落:“那我今晚不接你了?”
“嗯呐,您摆脱我这累赘了。”司若微甜甜地弯弯唇角。
“这周末我家开party,一道来凑热闹?都是年轻人,我朋友。”叶宛菁不死心。
司若微听见party这词就开始头疼:
“我就不去了,不太习惯。而且好久没回宿舍,周末正好收拾一下。”
“嗯,你半月没住,不干净。今天周四,你跟我回家,周末得空清洁好再回去住。”
叶宛菁又给人安排好了。
司若微偷摸咬紧下唇:“我今天没课,空闲多,能收拾好。”
“那周末不就不忙了?我来接你。”叶宛菁左右围堵。
司若微倒吸一口凉气,选择实话实说:
“叶老师,我…不是驳您心意,但我真不喜欢热闹交际,请您理解,也祝您玩得愉快。”
叶宛菁的凤眸几不可察地觑起又恢复,淡淡回她:“行,不去就不去。”
“嗡嗡…”
司若微压着嗓子接通电话:“你好,哪位?”
“是司若微女士吗?”
“我是,您是?”
“我是申城驾校的,您填了我们的报名表,想跟您沟通下速成班的学习时间。”
“我不是在网上预定好时间了吗?”
“女士不好意思,网站只是参考,现在您预约的五一黄金周课程已没有余量。请问给您调到下周六4.17-28号可以吗?”
“您稍等,我看一下。”
司若微打开课表,密密麻麻的排课令她轻叹一口气,半晌才有些为难的回应:
“也行吧。”
“好的,请问您需要升级1V1服务吗?如果您时间紧急,单人教学10日包过,24小时随时练习。”
“这服务怎么定?”司若微心动了。
“您之前费用是4299,升级后是5799,您要升级吗?”
“…”司若微盘算须臾:“原来那个就好,再见。”
挂断后,她盯着课表陷入沉思,这时间安排不翘课是不行了。
叶宛菁余光瞥见她发愁的小模样,忍不住调侃:“这是决定逃课,又过不去心里的坎儿?”
“我没有。”司若微嘴硬不认。
“没有翘课的大学生活是不完整的,正常。”叶宛菁存心打趣。
“几门公共课而已,本来就不想去,浪费时间。”
司若微表面是说给叶宛菁听,实则是在安抚自己,翘的不是专业课,还是个好学生。
叶宛菁不过一笑置之,她读书时从不是什么守规矩的学生。
但在国外开放的大环境下,跳脱二字也安放不到她的身上。
“申城驾校?我记得他们的练习场地离市区很远。”
叶宛菁在脑海里回忆须臾,出言试探。
“还好,有班车来市区接送,校门口就有一站。”
“几点练车,每天练多久?真能十几天考下来?”
“早6-晚6点,排队用车,每天保证每个学员有5小时,据说通过率很高。”
“但每项科目考试间有时限的。”
叶宛菁难掩费解,傻丫头不是被骗了吧?
“速成班要考过科一才能报名的。我考过了,所以时间够用。”
司若微得意地翘了翘小脚丫。
叶宛菁没再问,心底却在感叹,司若微是个有主意的。
去年随口闲聊的打算,听着好像都没认真筹备,只是个想法,却每一项都按部就班的落实了。
“若是太忙,最近不用急着去馆里。”
“没事,我可以。”
司若微寻思,她以后几个月也不会清闲,若真出国,事情会有很多,躲懒就算了。
“那等你考完驾照,我带你见见你承接的下一个展览的收藏家,他是我爷爷的朋友。”
叶宛菁正色提议。
“好,谢谢您。”
司若微柔声应下,下一个展是私人藏品陈列,多是些漂流颠沛去异国他乡,又收回国人手中的近代藏品,若要把握准风格,还是得和收藏者聊一聊的。
“到了。”
“叶老师再见。”
司若微朝叶宛菁挥挥手,每次都等她把车开走,才会进学校。
叶宛菁一人往闵大开,随手放了歌来听。
司若微的生活状态,就像上好发条的机械玩偶,板正而紧绷。
她佩服司若微,咬牙料理清楚生活琐事,不与人抱怨苦累,反而满怀期待。但换个角度想,这样的生活辛酸也无趣。
尊享教练和普通班之间,只差千余块。
若叶宛菁是她,为省时间,定要拿钱买舒适,可司若微拒绝的干脆果断。
若换了叶宛菁旁的朋友,她或会直接帮人付钱,权当朋友间互帮互助,以后有事求人也好开口。
但对司若微,叶宛菁放弃了这个想法。
司若微抵触,甚至反感她用钱换的馈赠与心意,会一条条记在心上,与她算清账目,固执而倔强。
时光匆匆,司若微每天格外充实。为出国交流,她把毕业要求的学分课程都塞在博一这年,课表比别人满当好些,从早到晚不得空闲。
日历是最经不住撕扯的物件,厚厚的册子轻而易举消失无踪。
司若微书桌上的日历摆去5.1号,一侧还没关掉的台灯电子屏里,时间蹦到23:20分。
但这人并不在宿舍。
朱媛也不在,又去找她的小朋友了。
12:30,她踩着宿舍关门的小尾巴赶回来,见灯亮着,俏皮唤道:“微微,我肥来啦~”
没人回应。
她在宿舍找寻个遍,把司若微的床帘都掀开了,却也没见到人。
桌上电脑里的作业只码了一半,耳机线乱糟糟垂在桌边晃荡着。
一双拖鞋凌乱地甩在地上,外套也不见踪影。
“出去了?不关灯锁门,电脑不插电也不保存文件?”
朱媛歪着脑袋深觉纳闷,这不是司若微这小古板的习惯啊。
【媛媛:你去哪儿啦?电脑给你插电源了哈,不然关机后作业没了】
…
无人回复。
干等十分钟,朱媛有些不放心,给人拨了电话。
“…您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
“见鬼,跑哪儿去了?又被叶老师拐走了?”
朱媛也没多想,疯玩半日,又累又困的她转头爬上了床。
倒在被子里昏昏欲睡之际,朱媛忽而想起,今日是周六。
司若微每周六晚都和家里通话,而只有这时,她才会插着有线耳机。
她正如此想着,手机忽而振动了下:
【叶老师:小朱,你睡了吗?请问小司在宿舍吗?我联系不上她】
叶宛菁此刻就在宿舍楼下,看那间房的灯亮着,忍不住与朱媛联系。
【朱媛:若微没跟您在一起吗?她不在宿舍,我给她打电话也没接】
朱媛有些慌。
司若微人际关系也简单,平时宅女一个,若不是跟叶宛菁出去,绝不会夜不归宿。
叶宛菁也慌了。
她晚9点给人发消息,商量约见老先生的时间,司若微一直没回复,电话也打不通。
这么晚,能去做什么?
【叶老师:你知道她几点走的吗】
【朱媛:我半点才回,她不在,桌上很乱,好似走得很急,但包包电脑都在】
【叶老师:行,早休息,我再问问别人】
【朱媛:…好】
叶宛菁边思量办法,边拨司若微的电话,但对面从“无法接通”变成了“已关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