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宝辞看得出孙馨想和她聊聊心里话。
看孙馨的神情,裴宝辞猜得出来她想说什么,也许是有了同病相怜的感受,她也有了想倾诉的欲望。
裴宝辞苦笑:“她家里人不同意我们,所以我们分开了。”
末了,顿了顿,“但我们还联系着。”
联系着。
孙馨了然,继续问:“是从前几年,你的vlog下架后开始的吗?”
裴宝辞点头。
“算算时间,应该快七年了吧?”
孙馨算起这个数字,不禁心惊,过了半会,她忍不住问:“她家里不逼她结婚吗?”
裴宝辞垂眸,浅淡的笑了一下,“有过,但是没用。
“孙馨挑眉:“没用?”
裴宝辞点头:“她性格很犟,和我分手,是她做出最大的让步,她不可能同意他们安排她做得其他的事。”
孙馨怔愣两秒。
裴宝辞说:“可是这样也有些累。”
孙馨默然,她懂,她也曾那么累过,“所以你们互相耗着吗?”
裴宝辞点点头,叹息一声,“孙老师,你呢,打算一直一个人吗?”
孙馨沉默,她不清楚,她只知道,她很难对别人心动了。
这是个沉重的话题。
孙馨起身,走到窗前看着景色,笑了笑,“没办法呀,谁叫她对我这么好呢。”
好到那些好足够她怀念一辈子,好到她接受不了其他人。
明明孙馨在笑,可裴宝辞却感觉她在哭。
她们没继续将这个话题聊下去,聊起其他的事,例如她的学生们有多调皮,或者是其他趣事。
中午办理出院,裴宝辞将医药费的费用转账给孙馨,两人并肩朝医院门口。
迎面走来一位高挑却很瘦的女人,精神状态很差,她身边跟着一位妇人。
妇人看见孙馨,瞪大了眼睛,挡在女人面前,警惕地看着她。
孙馨看着高晴瘦成这个样子,瞳眸剧烈颤抖,酸胀感蔓延出来。
她怎么变得那么憔悴啊。
高晴空洞的双眼在看向孙馨时,亮了一下,蠕动嘴唇,喊一声:“馨馨。”
裴宝辞没想到高老师的状态差成这个样子,视线落到她瘦得只剩下骨头的身形,心神一颤。
孙馨深呼吸调整状态,“高晴,好久不见啊。”
“走走走,在这瞎聊什么。”
高妈用力扯高晴胳膊,欲把人拽走。
高晴被扯得身形不稳,视线恍然落到孙馨旁边高瘦的女性身上。
她记得她。
那个曾以为将自己的仰慕藏得很好,常常悄悄的注视着馨馨的女孩长大了。
是她啊。
她应该会对馨馨很好吧。
高晴站定身形,朝裴宝辞弯腰弯腰,“麻烦你了,好好照顾她。”
高老师误会了,裴宝辞张张嘴,欲解释。
孙馨勉强地笑了笑,牵起裴宝辞的手,在她面前扬扬,“她会的。
高晴,我过得很好,我希望你也能过好好自己的生活。”
裴宝辞沉默地配合孙馨,高老师的状态太差了,事已至此,希望高老师能想开。
高晴眼眶红了红,朝孙馨温柔地笑了一下,转身和她妈妈去找医生。
孙馨双手捧住脸,低声抽噎:“我没想到她会变成这样,我不怪她啊,她为什么不能好好的,为什么,为什么……”
看见心尖尖上的人过得这么糟糕,换做谁都不好受。
裴宝辞抬手,轻轻拍着她的背脊,孙馨靠着她肩膀,一想到高晴的模样,简直心疼死了。
裴宝辞心情沉重地安慰着孙馨,抬眼却又见一位熟人。
裴宝辞的手悬在半空中,迟迟未落下,和白桉对视。
“白阿姨。”
裴宝辞礼貌地朝她打招呼。
白桉看见裴宝辞怀里抱着一个女人,一股无名火腾腾烧起来,抿紧唇。
白桉生起气来,和穆榆一模一样。
孙馨听见裴宝辞这一声称呼,擦干眼泪,往回看,一位优雅的夫人站在门口看着她俩。
孙馨认出了这人是谁,连忙松开裴宝辞的手。
没等裴宝辞解释,附近响起消防车笛鸣声,以及有人惊呼:“有人要跳楼!”
孙馨像是想到了什么,跑出医院门口,抬头往上看,看见那道消瘦得跟纸片一样的高晴站在围栏外面。
隐约间,她听见高妈哭嚎着求她别跳。
距着六层楼,高晴往下看,看见了孙馨,以及她身边站着的女人,她拿起手机,拨通孙馨的电话。
孙馨哆嗦着手接通电话,“高晴,你别做傻事!”
“馨馨,闭眼。”
话语落下,高晴了无牵挂往下跃。
伴随着众人惊呼。
孙馨全身血液冻僵了,瞳孔倒映着她爱人坠落的身影,甚至连尖叫都发不出。
白桉受不了这血腥的画面的刺激,两眼一抹黑晕了。
裴宝辞连忙扶住人,忧心忡忡看向孙馨。
.白桉醒来时,已经天黑了。
她坐起来,环视周围一圈,裴宝辞刚接了热水,看见她醒来,松了一口气,“阿姨,你还有哪里不舒服吗?”
白桉心有余悸拍着胸口,“刚刚,跳楼的那个姑娘是,是你们朋友?”
裴宝辞倒了一杯热水,递到她手里,心情沉重:“嗯”白桉看得出裴宝辞心情不好,便没再多言。
裴宝辞抬椅子坐在病床边,一脸倦容,掩嘴咳嗽,感冒还没好全,她还是有些不舒服。
高晴还在重症监护室里看护。
医生说她这样,不死也得残废了。
高妈崩溃痛苦,将所有罪责全压在孙馨身上,怒骂她,什么脏话都往她身上安,孙馨脸色惨白地看着高晴,祈祷她能活下来。
那一幕幕落入裴宝辞的眼中,实在令她难忘。
孙馨出于为高晴好,撒谎骗她,让她放心过好自己的日子,却没想到这是压倒高晴最后一根稻草。
裴宝辞心情沉闷得喘不过气,忍不住又咳起来,咳得严重了,跑去洗手间里干哕。
白桉忧心忡忡看这孩子,掀开被子下床,“你没事吧?”
裴宝辞摆摆手,“我,哕,我没事。”
白桉看她这副强撑着的样子,心里有些不是滋味,看见她手背贴着胶带,想着今早她们从医院走出来,默叹一口气,“我没事,你回去吧。”
裴宝辞点点头,“等穆榆来了,我就走。”
白桉欲言又止看了看她,“随你吧。”
.穆榆拍完戏过后,收到裴宝辞发来的消息,一下班就赶往医院。
幸好,白桉只是受了惊吓,没什么大碍。
裴宝辞看见穆榆风尘仆仆赶来医院,她嗖地一下起身,想去抱穆榆,她太难受了,无论是是身体上还是心理上。
可是,碍于白桉在场,裴宝辞还是克制住她的冲动,她知道白桉不喜欢她,穆榆一来,她就起身,朝白桉说:“阿姨,你好好休息,我先走了。”
白桉看她病殃殃的样子,有些不放心,碍于面子,又拉不下脸关心。
裴宝辞拖着沉重的身子走出病房,穆榆跟着出来,一手牵过她的手,看着她手背上的医用胶带,“你生病了?”
“穆榆,穆榆。”
裴宝辞喊了两声,眼泪夺眶而出,抱紧穆榆。
穆榆不知所措张开双手,尔后轻轻拍着她背脊。
最后抱紧她。
裴宝辞稳住情绪过后,便回了家。
穆榆陪着白桉在医院休息一会后,开车载白桉一块回家,可她满脑子都还是裴宝辞刚刚的模样。
回到家里后,穆榆坐立不安,在客厅里来回走,频频看手机。
白桉捧着一杯温热的水,抬眼看穆榆,半响,无奈道:“不放心就去过去看看吧。”
穆榆站住身形,诧异地看向白桉。
“怎么,不想去,难就别去了。”
白桉面色不变。
穆榆当即拿起外套,冲出家门,开车驶向裴宝辞的公寓。
裴宝辞这次病情来的汹涌,再加上长期的情绪压抑,整个人病要痊愈时,病情反复发作。
裴宝辞回到家后,江早早已经回她的住处了,空落落的屋里只有鱼刺。
裴宝辞咳嗽不止,头疼得厉害,吃了药后,躺床上休息,翻来覆去的还是睡不着。
咚咚。
裴宝辞拖着疲乏的身体去开门。
看见穆榆时,愣了愣:“你怎么来了?”
“我不放心你。”
穆榆问,“你今天怎么了,是身体不舒服,难受的吗?”
裴宝辞摇摇头,抱住她,不想说话。
穆榆看得出她困,手摸摸她的后脑,“去床上休息吧。”
“嗯。”
穆榆陪着裴宝辞躺下,裴宝辞窝在她怀里,双手环住她的腰,双腿缠住她的腿。
以极为亲密的姿势入睡,这也说明裴宝辞在害怕。
穆榆心疼的吻她的额头,“好好睡吧。”
半夜,穆榆被裴宝辞的梦呓吵醒,她半撑起身看裴宝辞,裴宝辞闭着眼流着泪,嘴里喊着叫她别跳。
穆榆抽了纸巾给她擦擦眼泪,指尖触碰到她人时,烫极了。
穆榆心惊,裴宝辞高烧!穆榆下床进洗手间,拿过一张新帕子,接了盆热水,打算给她擦擦身体。
“穆榆,穆榆,你别跳。”
“穆榆,我们不分手好不好。”
“穆榆,我好害怕,我好害怕我们会像孙老师她们那样,穆榆穆榆……”
她嘴里念着,迷迷糊糊醒了过来,看见穆榆站在床边,抓住她的手。
“你做噩梦了。”
穆榆温声说,“我在呢,别难过。”
裴宝辞抬眼看着她,泪水顺着眼角流下,一句话都不说,就看着她。
穆榆轻吻她额头:“睡吧。
“裴宝辞迷迷糊糊地又睡着了。
穆榆打开空调过后,解开裴宝辞的衣服,给她擦擦身体,时不时摸摸她额头,见人状态稳定了些,才松了口气。
几乎一整晚,穆榆都没休息好,一直守着裴宝辞,怕人又高烧了。
裴宝辞醒来时,穆榆趴在床边睡。
裴宝辞的目光落在她手里的帕子,以及旁边搁置的水盆,她抬手轻戳穆榆的胳膊。
穆榆精神恍惚,抬手覆盖在她脑门上,“嗯,退了。”
说着,轻车熟路的拿温度计卡在她腋下,“不要动。”
裴宝辞点头。
穆榆起身去厨房烧热水,顺道给乌七七发消息,说明她目前的情况。
等裴宝辞完全清醒过来,看见穆榆在厨房里忙前忙后,感觉像做梦似的。
裴宝辞:“你在我这照顾我,阿姨知道吗?”
“知道。”
穆榆说,“是她让我来的。”
“啊。
“裴宝辞惊讶,“这样啊。”
想到孙馨的事,裴宝辞心沉了沉,拨通孙馨的电话,孙馨没接。
裴宝辞沉默的收起手机。
“裴宝辞,我们能聊聊吗?”
穆榆忽然问:“你最近在想什么?”
裴宝辞说:“在想我的小工作室呀。”
穆榆问:“还有呢?”
裴宝辞抿抿唇:“在想我两的事。”
穆榆收回视线,鱼刺盘着腿坐在她怀里,她的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撸着鱼刺。
明知道裴宝辞在想什么,在烦什么,她却还问,问出来能有什么结果?可昨晚白桉叫她来看裴宝辞,那是不是……
穆榆不敢给裴宝辞虚妄的许诺,沉默了一会,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宝辞靠在她肩膀上,“我这段时间心情不太好,是我自己的原因,你别多想。”
穆榆点头:“对了,我要去参加一档综艺,你要不要也去?”
裴宝辞记得这事。
穆榆没参加过综艺,综艺和演戏不一样,裴宝辞略微担心穆榆会被刁难。
“我跟你一起参加综艺?”
裴宝辞想去,多和穆榆待着也是好的,工作室有林檬她们看着。
穆榆点头:“这是室内综艺,有现场观众,你要去的话,我可以给你留前排位置。”
“好,我陪你一起去。”
两人都还没吃早餐,穆榆倒是想弄点有营养的早餐,奈何厨艺不给力,人病着呢,还是别试毒了。
第三天,孙馨发消息给裴宝辞报平安,高晴活下了。
裴宝辞还没来得及高兴,又看见孙馨下一条消息,人虽然活下来了,但不知道什么时会醒。
裴宝辞唏嘘,抽时间去看望高晴,病房里只有孙馨照顾她,她那“已婚丈夫”不见踪影,婆家也是,高妈一开始骂骂咧咧说他们没良心,不让孙馨在瞎好心,到后面高晴还是没醒,时间久了,也就随孙馨去了。
裴宝辞走出医院时,脑海回荡着孙馨陪伴高晴时的画面,长长舒一口气,拦车回工作室上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