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榆看着车被保险公司拖走，朝他们挥挥手，两只胳膊搭在栏杆上，迎风吹着，半眯着眼睛，隐形眼镜还没摘，戴久了眼睛有点难受。
裴宝辞接到电话后，吓得急忙放下鱼刺，连外套都没来得及穿，匆匆出家门，到停车场开车，驶往穆榆发来的地址。
穆榆发来的地址有些偏远，裴宝辞找了会才抵达，周围人烟稀少，灯光微暗，裴宝辞倒吸一口凉气，解开安全带匆匆下车，跑到穆榆身前，一把扯过她胳膊，上下检查她身体。
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
裴宝辞问：“车呢？”
“被保险公司拖走了。”
穆榆闷声回答，手指轻轻揉眼睛，想把隐形眼镜摘了。
裴宝辞听她说话，嗅到了淡淡的果香味儿，抬眼看穆榆的脸庞，脸上染上些许红，一种可能性浮现，她问：“你喝酒了？”
穆榆默了两秒，“果酒，度数非常非常低。”
裴宝辞咬碎后槽牙，一股怒意从心底腾升，声音骤地加大，“你喝酒了还开车？！”
穆榆被裴宝辞吼得全身一抖，有些不知所措，想伸手扯裴宝辞的手，又不敢，穆榆感觉自己的脑子是清醒的，但行为却是有些笨拙。
“穆榆，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自己身体，我听乌七七说了，你连续拍了四天打戏，你不好好休息，你在这里瞎逛什么啊，你还喝酒！”
裴宝辞气急败坏说道，“你，你怎么这样啊！”
穆榆盯着裴宝辞，蓦地抱住裴宝辞，下巴搁在她肩膀上，小声说：“难受。”
“你——什么？”
裴宝辞话音忽收，双手抓住穆榆胳膊，往外推，上下重新检查她身体，着急道：“哪难受？我带你去医院！”
说着，牵着人往小车方向走。
走到半路，裴宝辞停住脚步，“刚保险公司认出你了吗？”
穆榆脑子运转得有些缓慢，想一会，点点头，嗯“。”
裴宝辞当即拿出手机，拨通乌七七的语音通话邀请，给她说了下这事。
乌七七嚎了一声，这姐不惹事就不惹事，一惹事就憋个大的，艰难爬起床，打电话给她经纪人一块解决。
裴宝辞拉开副驾驶座，让穆榆坐进去，然后自己坐上主驾驶座，按亮车内灯光，“哪难受啊，伤着哪儿了？”
灯光一亮起，裴宝辞才看清穆榆眼睛很红，还以为她委屈哭了，不禁自责，语气软起来，“对不起我刚刚不是想凶你，我就是急了。”
“撞着胳膊，有点疼。”
穆榆垂着眼，抬手揉眼睛。
裴宝辞看她这副委屈样儿，想去看看她肩膀什么情况，但她又不是医生，还是先带她去医院检查检查，她起身给穆榆栓安全带，不停嘱咐：“下次喝酒不要开车，无论度数多低，只要喝了就不许开，知道吗？”
穆榆闷闷地应：“嗯。”
裴宝辞看穆榆一直揉眼睛，抬手止住，发现她眼睛更红了，皱皱眉，想起穆榆是高度近视，这会儿还没戴眼镜，又开车，隐约有了猜测。
裴宝辞问：“你摘隐形眼镜了吗？？”
穆榆摇头。
难怪一直揉眼睛！“松开，我给你摘，这都戴多久了，还不摘，小心眼睛发炎。”
裴宝辞拿起放在车里的矿泉水，冲冲手，拿纸巾擦了下，看人真乖乖坐着等她，怒意渐消，无奈叹口气。
裴宝辞徒手给穆榆摘掉隐形眼镜，瞧瞧这玩意，估计用不了下一次了。
裴宝辞栓好安全带，启动车子带穆榆去医院，车子驶到医院门口，她左翻翻右翻翻，总算找到卡在角落里的口罩，撑开口罩，抖抖灰尘，“你将就着点啊，我这里没其他口罩了。”
穆榆皱皱眉，别过脸，洁癖犯了，“好脏。”
裴宝辞无奈，“那你在车里等我，我去对面买个口罩。”
说着，解开安全带下车，知道穆榆醉了，再次嘱咐：“你别乱跑知道吗？”
穆榆点点头。
裴宝辞跑到对面，买了一包新口罩，拿在手里，看向她车停放的位置，松口气，喝醉酒的穆榆还是很听话的。
裴宝辞看见院门口小卖部还卖帽子，索性买了个针织花帽，撕开包装，给穆榆戴上口罩，又准备给她戴上花帽。
穆榆醉了，可审美还在呢，瞧这帽子花色，跟村门口老太太戴的一样，顿时抗拒起来，使劲摇头，嘴里还念叨着丑死了丑死了。
裴宝辞都冒汗了，都没给她戴上，故意凶她：“你不戴我生气了啊。”
穆榆一听，既委屈，又不屈，默默耸着脑袋递过去。
现在穆榆身份特殊，要被拍到了，是比较麻烦的，只能先委屈委屈穆榆了。
看人戴着口罩，又搭配着这帽子，裴宝辞忍俊不禁，扬扬唇，拍拍她的胳膊，“走吧。”
因为是大晚上，医生都下班了，裴宝辞只好挂了急诊科，带穆榆去看医生。
医生给她检查过后，没什么大问题，就是碰着，开点药水回去擦擦，多揉化瘀血，过阵子就好了。
带穆榆去检查一圈，除了磕着，没什么大问题，裴宝辞总算放了心，一手拎着药，一手牵着穆榆。
全程穆榆都很配合。
两人回到车上，裴宝辞给她系好安全带，自己也调整坐姿，边启动车子，边问穆榆：“你家里的住址在哪儿，我送你回去。”
穆榆沉默。
裴宝辞疑惑地扭过头看向穆榆。
穆榆眉头轻蹙，抿着唇，半偏着脸，看着她：“回我家没人给我擦药。”
裴宝辞愣愣。
盯着裴宝辞半天，穆榆扭过头正着身，目视前方，报了自己的住址。
裴宝辞沉默地开车驶往穆榆住址，半响，呐呐道：“那，我给你擦完药再走。”
穆榆偏过头看向车窗外，低声回绝：“不用。”
裴宝辞：“……”
穆榆学会生闷气了啊。
“我那里人多嘴杂，你不是调休吗，我担心你去我那里待得不自在，毕竟出入社区都不太方便。”
裴宝辞温声解释，“这段时间你有需要，我都可以过来帮你擦药的。”
前方红绿灯路口，裴宝辞停车，看向垂着眼生闷气的穆榆。
穆榆忽然问：“我是不是很讨厌。”
裴宝辞愣了下，“怎么会这么问？”
穆榆转过头，眸光轻闪，流动波光，面向裴宝辞温柔的视线，她避开了，低声说：“我对你，没有边界感。”
这话问得，裴宝辞也答不上来，无论怎怎么回答，都不合适。
她想说她也没有啊，换作别人，她哪会愿意炒饭大老远送过去，换作别人，她哪会和别人联系六年无关风花雪月纯聊天。
她俩，都一样。
“我让你觉得困惑吗？”
穆榆又问，“克雅说你一直没谈恋爱，裴宝辞，你是在等我吗？”
裴宝辞彻底陷入沉默。
“你不要等我，遇见合适的女生，你可以……”
穆榆一想到这个可能性，心里就难受，眼眶红了红，说不下去了，“裴宝辞，我感觉我有点讨厌我自己，让你这么委屈。”
“你别这么想。”
裴宝辞心里堵闷得慌，眼眶微微红，“我没谈恋爱是因为我没遇见合适的，没在等你。”
穆榆扭头看她。
裴宝辞笑了笑，“我初恋是你啊，那么优秀，那么好，现在我们是朋友啊，互相帮帮忙，这是很正常的事，你不要胡思乱想。”
穆榆胸口起伏很大，眼眶湿润，泪珠倏尔掉下，“我不好。”
裴宝辞笑两声，“那我也不好。”
“你很好。”
“你也好呐。”
裴宝辞陪着喝醉了的穆榆温柔絮叨，醉酒的穆榆一如既往的话很多，很乖，也很直接。
扶着穆榆进小区，乘电梯到楼上，裴宝辞看她翻门卡，半天没翻出来，瞧这密码锁门，问：“密码是多少？”
“你的生日加上我的生日。”
穆榆不翻了，门卡在车里，车在保险公司那。
裴宝辞心跳落拍一下，输入门房密码，让穆榆先进屋。
穆榆的住处很宽敞，裴宝辞瞧了，不禁感叹，恐怕客厅都有她整个公寓大了。
“你要洗澡吗？”
裴宝辞问。
穆榆摇头，哭过后的眼睛有些红肿，坐在沙发上发了会呆。
裴宝辞叫她快把衣服脱了，她帮她擦药。
穆榆点点头，起身去卧室里，把衣服脱掉，身上只留一件黑色bra，衬得她肤白如雪，黑发凌乱倾泻，细腰盈盈一握似的，愣生生让裴宝辞看红了脸。
以前和穆榆在一起那会儿，她俩也没这么坦诚相见过，那会儿她就好馋穆榆。
更何况她寡了那么多年，瞧见眼前一幕，口水差点没流下。
裴宝辞咽了咽口水，拿着手里的药水坐在床边，往掌心里倒，往肩膀那搓。
“唔，痛。”
穆榆缩了一下肩膀，偏着头看裴宝辞。
裴宝辞红着脸，手悬在半空，“啊，医生说了，这个要用力搓，你忍着点。”
深呼吸，冷静，这只是上药！“裴宝辞，现在很晚了，你别回去了。”
穆榆一沾染床，整个人昏昏欲睡，有些舍不得闭眼，眼皮子很沉，不自觉地嘟囔。
裴宝辞给她擦好药，进洗手间洗手，回到床边，蹲着看穆榆。
她指尖轻轻撩起穆榆脸庞上的碎发，目光专注温柔，忍住想亲她的冲动，给她拉过被子盖住，柔声说：“晚安。”
然后起身，离开穆榆的住处。
.翌日天亮。
穆榆趴着睡醒来，整个身有些酸麻，肩膀那块酸胀得不行，坐起来时候，脑海闪过好多画面。
她打电话给裴宝辞了。
穆榆噌地一下清醒了，扶额深呼吸，穿上拖鞋，三两步到洗手间，看看背后的药水，那些果然不是梦。
穆榆一想到她对裴宝辞说的那些酒话，瞬间头疼，喝酒误人，太误人。
嗡，嗡，嗡！茶几上的手机震动就没停过。
穆榆走出卧室，拿起手机接通电话，乌七七叹气：“穆榆姐，宝辞姐和你被拍了。”
穆榆眸光严肃，“被拍？”
她按免提，进微博里看热搜一栏，裴宝辞是开网店的，她简直不敢想象这会给裴宝辞带来多大的影响，沉声道：“快叫乐姐想办法压热搜。”
她也得想个办法来澄清一下。
“好，姐，你俩昨天半天去医院干嘛啊？”
乌七七忍不住，“你俩在一起啦？”
“别乱说，我开车撞到护栏，肩膀磕到了，她带我去看。”
穆榆解释。
“那你们为什么要牵手啊？”
乌七七继续问。
“因为我醉了。”
“……好的，你别说出去。”
乌七七不放心地嘱咐道，“别说出去嗷。”
挂了电话后，穆榆看了眼时间，已经十点过了，裴宝辞直播是在早上和晚上，这会应该在直播。
穆榆凝眸，登自己的小号，进裴宝辞的直播间，果不其然，这直播间的人数极多，很多人都在刷屏问裴宝辞她和穆榆是什么关系。
裴宝辞这边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只能一直打哈哈，介绍新品。
昨天都给穆榆戴上帽子和口罩，她还是被认出来了。
裴宝辞的手机震了一下，她低头看手机，接到穆榆的电话，她立马起身，进洗手间。
电话那端穆榆低声说：“我经纪人已经想好办法解决了，抱歉，给你惹事了。”
“没事。”
裴宝辞笑了笑，“就当给我引一波流量嘛。”
穆榆沉默了一下，“……嗯。”
裴宝辞问：“那我要怎么说啊？”
“就说我俩是校友，其他的他们会解决。”
穆榆说。
裴宝辞点点头，松了口气，“好。”
这次意外热搜，裴宝辞直播间涌入大量人数，本来是来找茬的，结果发现误会一场，看看主播身上穿的衣裳，无论是高的，还是矮的，这衣服穿起来忒好看，然后种草了，买了，连自己来干嘛的都给忘了。
下播过后，裴宝辞看后台销量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度，倒吸一口气，打电话给江早早说：“早早，我要暴富了啊。”
“哈哈，我看见了，我真觉着穆榆是你福星啊！”
江早早脱口而出，然后止住声，但她确实是这么想的，六年前，穆榆资助宝辞学设计，又陪她拍恋爱vlog攒流量，宝辞生活越来越好，这少不了穆榆的功劳，这不是福星是什么？裴宝辞怔然片刻，想着穆榆，笑了笑，“我也觉得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