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暮哪里想到她会忽然蹦出这么个称呼, 猛的转过头瞪大了眼睛盯着颜十七。而李恬显然也被吓了一跳,呆呆地看着她不知该应还是不该应。
颜十七在心里反复骂了自己几句,嘴上连忙道歉, 可是脑子里就像是有一根筋搭错了一直拐不回来一样,“呃”了半天愣是想不出来到底要怎么称呼唐朝暮的母亲。
“阿姨。”唐朝暮看的着急, 小声提醒了一句。
“啊……哦,哦, 阿姨, 阿姨好。”颜十七一幅恍然大悟的样子, “我……我是路过, 恰好……”
她越说声音越小,自己也觉得自己找的这个借口实在是太过离谱,并没有过多的思考什么, 还是决定实话实说。
李恬听完颜十七的话, 沉默了一会儿, 谈了口气,对唐朝暮道:“外头太冷了,你们俩先回去家里吧,我去买瓶醋。”
“妈, 我们去吧。”唐朝暮连忙道。
“对啊m……呃,阿姨。”颜十七也开口。
李恬抬起眼皮看了眼颜十七, 摇了摇头, 说:“算了, 你陈姨和她儿子还在家等着呢。”
说要她又将围巾往下拉了拉,说:“到时候回去了她跟你说什么话都别放在心上, 敷衍敷衍就算了,知道没?”
“嗯。”唐朝暮点头应下。
李恬这才缩了缩脖子往前走去, 路过二人身边的时候,又特地抬头看了眼颜十七,终究还是什么都没说。
颜十七转过头看李恬的背影消失在拐角,这才问唐朝暮:“阿姨这是……什么意思啊?”
“大概是不太想面对。”唐朝暮的声音里有明显的失落,“不过这样也好,至少你能跟我回家了。”
颜十七有些担心的又看了一眼背后空无一人的巷子,点头应了下来。
唐朝暮家的房子就在前面不远处,门还是很老式的那种单开的木门,进去以后先是一个狭窄只容两人并排的短小通道,尽头的黄色灯光勉强能够照亮脚下的路。
颜十七没有来过这种地方,觉得十分新奇,抬起手摸了摸两边的墙壁,竟然比想象中的要干净的多。
“我家是老房子了,看着不太漂亮,但是平时都打扫的挺干净的。”唐朝暮注意到她的动作,以为她是在嫌弃自己家看起来比较破旧,“应该不会弄脏你的衣服。”
颜十七刚想说这里其实也挺好的,两人已经走到了通道的尽头,看着眼前的景象,客套话全部噎在喉咙口,一句也说不出来了。
出了通道是一个大概卫生间大小的小中庭,很明显是被翻修过,中庭里靠边停了一辆电瓶车和一辆自行车,中庭的另一边则是连接着房子的入口。
那房子从外面看大约是有两层高,顶上应该是还有个小阁楼,屋顶靠右的部分还有一段外形完好的马头墙。一层二层外的墙壁很明显都翻修粉刷过,阁楼旁的屋顶作平了一部分,用玻璃围起来,做了一个玻璃房。
雪纷纷扬扬,积了些在屋顶上,干净的玻璃上泛起一点雾气,可以看出屋里应该是比较暖和的,透过那薄雾,还依稀可以看到里头长得很好的盆栽和几件晒在晾衣杆上的衣服。
一墙之隔应该是个院子,虽然看不到那边的光景,却能听到那边传来几个孩子嬉笑打闹的声音。
满满地全是温暖的人间烟火气,明明是第一次来到这里,却只觉得比大城市里的那些水泥房要亲切的多。
唐朝暮大概对“不太漂亮”这四个字有什么误解。
这么可爱的地方,难怪能养出唐朝暮这么可爱的小姑娘。
颜十七这么想着,只说:“不会,真的很温馨,我家就是周围的安保太好了,从没听到过这么欢快的笑声。”
“其实这些小朋友吵起架来大概更欢乐。”唐朝暮无奈的笑了笑,伸手推开了门,“快进来吧,不用换鞋。”
屋内开着暖气,也是那种老式的大客厅,没有鞋柜玄关什么的,沙发靠着一面墙,电视靠着另一面,屏幕上还在放着春节联欢晚会的重播。
中间的距离还算宽敞,最里面的雕花窗边摆了一张方桌,桌上的菜都用纱罩罩着,窗户上还贴了红色的剪纸。
颜十七走进去,感觉自己一下子就被暖意包围了。
她从小在英国上学,过年的时候家里最隆重的事情也就是一个家庭晚宴,后来回国,由于父母在国外,也几乎没有在国内过过年,这还是她头一次在家里感受到这么浓的年味。
沙发上坐了两个人,还有一个看上去十七八岁的少年一个人坐在旁边的椅子上玩手机。
“清清,这是……”唐辞柯从沙发上站起来,看清楚来人是谁,一样十分惊讶,“颜队长?你怎么来了?”
“我来找唐唐一起过年。”有了刚才的经验,颜十七变得淡定许多,“不好意思啊,没有提前说,唐唐也不知道,没有打扰到你们吧?”
“不打扰。”唐辞柯对颜十七的印象还算是好,他露出一个礼貌的微笑来,请颜十七坐下,沙发上还坐了一个大约四十来岁的妇人,大约就是方才李恬口中的那位“陈姨”。
果不其然,她听到唐朝暮喊了声:“阿姨新年好。”
出于礼貌,她也跟着说了句:“新年好。”
“欸欸欸,新年好新年好,清清啊,怎么去买饮料买这么久啊。”陈姨喜笑颜开,连连点头。
“路上和我……我朋友遇到,多聊了几句,就耽搁了。”唐朝暮客气道,“阿姨久等了。”
颜十七察觉到唐朝暮似乎是故意没有像对方介绍自己的身份,她没有说自己是她的队长,只说自己是她的朋友。
“哦哦,没关系没关系。”陈姨笑着撇了一眼自己正在专心打手游的儿子,又看向唐朝暮,“我跟你哥哥啊刚才刚好聊到你的工作啊,你看你弟弟他就是死不要好不爱学习天天就爱玩游戏,听说你现在就是靠打游戏挣钱,要不你帮忙介绍介绍,看看能不能把他也搞进你们那个什么叉K战队?”
什么战队?
颜十七皱了皱眉,脑袋一歪恰好对上唐辞柯的目光,只见他一脸的尴尬,眼神里带了些歉意。
“阿姨,我们这个……”唐朝暮试图解释,却又被打断了。
“哎呀我知道我知道,做哪一行都不轻松的嘛,我家儿子能吃苦,你都是冠军了,而且不是说和你们……那个什么队长,关系挺好的吗,安排一下应该没问题吧?”
那女人话音刚落,就见那少年“啪”得将手机一扔,头也不回的摔门而出。
门被重重的的关上,引得整个房子似乎都微微颤了颤,几个人都不约而同的沉默了,房中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
唐朝暮有些担心的看了眼颜十七,颜十七回应她一个安心的眼神。
这女人看起来是知道自己和唐朝暮的关系,可自己就坐在这里,她却又不认识。
“哎呀,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最后还是陈姨先陪着笑打破了尴尬,“这臭小子就是叛逆,他老不爱听我说话,但是咱做家长的,还不都是为孩子考虑的嘛,你们别介意啊,别介意。”
“没事。”唐辞柯温和的回了一句,忽然像是想起了什么一样,起身给颜十七倒了杯水。
唐朝暮略微思索了一下,决定换一种比较通俗易通的说法:“阿姨,咱们现在打比赛要年满十八周岁才行,弟弟今年才十六吧。”
“那你当年开始打的时候不也才十五岁嘛?”陈姨问。
“那时候没有规定,现在有了。”唐朝暮耐心解释,“阿姨,不是我不想帮,这件事情我是真的无能为力。”
“哼。”陈姨脸上的笑消失了,“我看你就是不想废这个事儿吧。”
“阿姨,清清她不是……”
唐辞柯刚想说些什么,只见那中年女人将手里的茶杯往桌子上重重一放,发出“咚”的一声响声。
“什么不是?当年你们妈妈生病的时候,要不是我们家借给你们钱,你们能有今天?现在发达了,有钱了,就连你们弟弟的事情你们都懒得放在心上了?忘恩负义了是吧?”
唐朝暮和唐辞柯都不约而同的陷入了沉默。
颜十七的眉心动了动,微微抬起头,就能看到这妇人尖酸刻薄的嘴脸。
难怪连亲儿子都看不下去了。
她在心里嘀咕了一声,只听“咔哒”一声开门声,李恬提着一瓶醋推门而入,抖了抖身上的碎雪,将帽子摘了下来。
“怎么了?”她注意到屋内奇怪的气氛,“我刚刚回来的时候在路上看到小宇了,他好像很不开心啊,我怎么劝他都不肯回来,是发生什么事了吗?”
“还不是因为你这宝贝女儿。”陈姨立刻接了话,“我让她帮介绍介绍工作,不就是去打个游戏吗能有多难?一句话的事儿,她死活不肯。”
李恬愣了愣,看向唐朝暮,唐朝暮有些委屈的摇了摇头。
颜十七挑了挑眉,站了起来。
“阿姨,重新介绍一下我自己。”她垂下头,微微弯腰,“我是XK的队长,也是清清的……关系比较好的朋友。”
“啊?”陈姨很明显的怔了怔,“你……啊,你是……”
“是的。”颜十七笑了笑,“我们战队入队的要求很高,当着我的面,清清确实不太好给你们开后门。”
“不如这样吧,我给您我们青训队刘教练的电话,您家儿子放暑假的时候可以去我们青训队试一试,如果真的有这方面的天赋,我们一定会好好培养的。”
颜十七这一番话说的就像是提前写好了稿子一样滴水不漏,陈姨本身也是个外行,不懂里面的门道,只小心翼翼的问了句:“青训队……是什么?”
“就是咱们的储备人才。”
唐朝暮略有些惊讶的看了眼颜十七,只见颜十七无辜的冲自己眨眨眼睛,勾了勾唇角,强忍着没有笑出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