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艘算不上小船的小船终于在半月之后抵达蒙德的荆夫港, 川野十守也好的差不多了,他随着岁生下了船,亦步亦趋跟着他走。

  “你别跟着我了。”岁生不耐烦, 他现在还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呢,这一切还是荧搞出来的幻境吗?

  “我不跟着您还能去哪里呢?”川野十守略显惆怅,“您救下了我, 我合该跟着您的, 现在我身无分文, 神之眼也丢失了, 还能怎么办呢?”

  “那你去找枫原万叶不行吗?”岁生烦不胜烦,“不管去干什么,都不许跟着我了!”

  “好吧好吧。”川野十守嘴上答应的好, 但实际上岁生一动, 他又跟着了。

  这段时间岁生也算是见识到了他没脸没皮的样子,说有说不过,打又怕让他的伤势加重,岁生咬咬牙。

  反正荆夫港这样拥挤, 走散了也正常吧?

  但这却不是岁生主动甩开的人,一个眨眼, 周遭所有色彩全部开始褪色, 人潮散去, 再睁眼, 岁生又换了个地方。

  而处于另一片时空的川野十守皱起眉。

  不见了……

  不知道名字的救命恩人在他眼前突然消失了, 但周围的人没有任何人发现不对劲。

  川野十守收敛心神, 没有选择回去稻妻或是去贸然寻找枫原万叶, 而是选择继续踏上旅途。

  总有一日, 他们——

  不论是万叶还是无名恩人, 他们总会再见面的。

  岁生站在朦胧的光晕中,耳畔传来细微的哭声,他朝着那道哭声而去,在角落里发现了个小鬼。

  哈,雷电国崩。

  “你哭什么?”岁生慢慢靠近,觉得有趣,他见过那个小鬼嚣张跋扈的样子,看到对方哭鼻子觉得有意思极了。

  雷电国崩被吓了一跳,他穿着纯白的童子水干服及浅紫色单衣,深紫色被衣遮住了他的大半张脸。

  他跪倒在地,听到岁生的声音他仰起脸来,脸上的泪水满布,岁生蹲在他面前,又问:“你哭什么?”

  人偶不说话,只是看着他流泪,可怜兮兮的样子,让人怪怜惜的。

  他其实看上去与人类无异,那些人偶特有的关节痕迹随着时间的推移慢慢淡去,除了没有身为「人」所拥有的心脏,他与人类没什么两样。

  更何况巴尔告诉过岁生,人偶会被舍弃,正是因为他是最像人的人偶,没有心却有悲喜苦乐,这是巴尔泽布不需要的东西,所以人偶理所应当的被舍弃了,但又因为巴尔泽布认为直接废弃过于残忍,封印了他的力量,对他再不过问。

  唉。

  谁叫我喜欢多管闲事呢,岁生附身将人抱起来,敦实的人偶让他脚下一个趔趄。

  “……不,等等……”人偶说话了,挣扎着要下地,“你是谁?要带我去哪里?”

  “喂喂,我是看你哭的太伤心了才过来瞧瞧的,你以为我想看到你?”岁生没好气地说,这让刚经历了背叛的人偶心中忿忿难平,“我从没在踏鞴砂见过你,这里已经成为废墟,你从何而来?”

  岁生听出他语气中的嘲弄,“你在胡说?这里明明一片安和,你为何说它变成了废墟?”

  “我曾经视为家人的人背信弃义,叛逃离开,只为我留下一颗虚伪的,用谎言包裹着的心脏,充满自私、虚伪、狡诈与诅咒的祭品。”

  “什么心脏?”岁生问。

  人偶不知道为什么会和这个陌生人聊了起来,他神色怨怼,眼眶微红,讲述了自己在踏鞴砂的故事。

  等他讲到枫丹机械师埃舍尔将无辜之人的心脏交给他的时候岁生露出了一言难尽的表情,这个操作……好恶心人。

  “你们不觉得哪里有问题吗?为什么使用了那什么的机械师的技术踏鞴砂就开始出问题,你们没想过吗?”岁生无语,“退一步来讲,他埃舍尔就没有错吗?”

  ……

  人偶又不说话了,直勾勾盯着岁生看。

  晕。

  岁生心想,这人偶也太好骗了。

  “先不说那颗心脏是谁的。”岁生忍着恶心,“那什么机械师现在在哪里?”

  “他已经离开了。”人偶木着脸这样说,岁生心头微哽,“算了,我可以让你和你潜逃的曾经的「家人」见上一面。”

  人偶没说话,岁生就当他答应了。

  他将人放下来站稳,才掏出时钟,已经完全融合完毕的时钟,这一次拨动时针,他能感觉到很明显的,没有了以前的滞涩感。

  咔哒——

  时针停在某一刻度不走了,岁生从玄之又玄的感觉中脱身,再睁眼,一道虚影就出现在了他们面前。

  人偶一看到那个有着棕红发色的人,心头愤恨怨怼心疼各种情绪一起涌上来,他朝人影扑过去,“丹羽!你为什么?!为什么要背叛我?”

  被称为丹羽的青年神情无奈,张开手是想接住人偶的,但人偶直直穿过了虚影,岁生上前两步,拎着人偶的后领后退几步,“他已经死去,你触碰不到他了。”

  “是啊……我已经死了。”丹羽垂着眼,神色有一瞬间落寞,人偶动作僵住,也不说话了,只是喘息着平复心绪。

  “倾奇者,我没有背叛踏鞴砂的人们。”丹羽直直看向人偶,“是埃舍尔,是他杀了我。”

  “!”人偶目眦欲裂,“你说什么?”

  “你说是埃舍尔杀害了你?”

  “可是你不是潜逃……”

  “哈,笨死了。”岁生吐槽,“都说了那人肯定有问题,如果这位丹羽先生真的潜逃了,怎么不跑彻底一点,为什么还要杀害无辜的人取出心脏去封印什么炉心。”

  “那枚心脏,如果没猜错的话,就是丹羽的吧?”

  “……不,不,这怎么可能?”人偶后退两步,“丹羽,你在骗我对不对?”

  “倾奇者。”丹羽没说其他的话,只是喊他的名字,“不要心有怨恨,你该是纯净的存在,不应该被怨怼和愤恨裹挟。”

  “再见了。”他对着岁生露出一个带着感激的微笑,化作光点在他们面前。

  “他在骗我对不对?你也是骗我的对不对?刚刚只是你做出来的幻境对不对?”人偶声音带着哀求,岁生长叹一声,“你……算了,你好好活下去就是。”

  他拍了拍人偶的肩,转身就走。

  “等等!你要去哪里?”人偶抓住他的衣袖,“你……”

  岁生在他眼前消失,就像方才的丹羽一样。

  人偶怔怔地看着空无所物的手心,泪水从眼角滑落,不知道过了多久,他笑了起来,放声大笑起来。

  哈哈哈哈哈没有被背叛……没有背叛……呜……

  岁生出现在星狭之间,周遭星子密布,星海流淌,白色门出现在不远处,他抬脚往那边走去。

  黑色的时钟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巨大的虚影笼罩着他,那些鲜活的藤蔓和花叶交错着,时针和分针秒针倒映在心海上面。

  他每往前走一步,时针就往后退一步。

  他走了一段路,有几道虚影站在那边,他们交谈的声音传进岁生的耳里。

  “……那维莱特大人,您在看什么呢?”

  “在看——不会归来之人。”

  “那维莱特又在说怪话了,卡萝蕾,要一起去吃蛋糕吗?”

  “芙宁娜大人,您今日还有很多行程呢!”

  “啊哈哈……那什么,我还有事先走了!”

  再往前走,是化为一片废墟的坎瑞亚,哈宁娜倒在血泊中,语气虚弱。

  “……岁生,坎瑞亚没有明天了。”

  巴尔泽布抱着倒下的巴尔,声音凄厉,喊着巴尔的名字,让他不要睡过去。

  岁生边走边拨动时钟,眼前一花,摩拉克斯带着众仙家看着他所在的方向笑意盈盈。

  “岁生,许久不见了,近来可还安否?”

  “岁生大人,一起来喝茶呀?”

  “岁生大人,要瞧瞧我新做的机关鸟吗?”

  “岁生大人……”

  声声喋喋不休,岁生脚步不停,抱着时钟继续往前走。

  巴巴托斯带着古恩希尔德朝他走过来。

  “岁生!我们成功了!烈风之王已经殒落,太好了。”

  “岁生,你不留下来看看我们共同的杰作吗?”

  岁生充耳不闻,直直朝门扉所在的方向而去。

  布耶尔和姆塔还有阿赫玛尔一齐坐在花园中央,冲他举起酒杯。

  “岁生大人,要来歇歇吗?”

  “花的主人可以为您献上舞蹈哦。”

  ”哼,他向来不喜欢参与这些聚会,别喊了。”

  岁生只是略带歉意地吵布耶尔和姆塔示意,继续往前走去。

  他走过了魔神并起的时代,走过了神使时代,走过了葬火之年,走过了箱舟开箱之年,走过鸽子衔枝之年,千万年的历史洪流裹挟着他,稍不注意就会一朝踏错,步入深渊。

  他终于走到了那扇门前。

  就在他呼出一口气,准备推开门的时候,带着蛊惑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你真的要打开这扇门吗?”

  “是。”

  “即使门后面什么也没有?”

  ”是。”

  “即使门后面是战争,是满目疮痍?”

  “是。”

  “留下来不好吗?留下来吧,和我们一起——”

  岁生非常坚定的无视掉祂的蛊惑,抬手推开门。

  那些幻境在门打开后变的破碎,然后消失的无影无踪。

  岁生最后回头看了一眼那一片虚无的时空,踏出虚假之天,拥抱了真实。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考了一天试,头疼,还是紧赶慢赶写出来了。

  如果岁生回应了幻境中的任何一个人,那他就彻底醒不来了(思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