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海祇岛回来之后岁生没几天就接到了笹百合的邀约。

  前几日在月亮爬上山尖, 他们准备从朦云神社回程的时候,遇到了珊瑚宫的巫女露子小姐,露子请求他们帮一个忙。

  岁生听的云里雾里, 只听出了个大概,露子说海祇岛的「灵」被渊下宫所吸引,导致海祇岛的土地逐渐白化, 如果一直这样下去, 海祇岛会变得和月光一样苍白。

  按照传统, 每个数百年, 就需要在灵脉流淌时,解开阻隔渊下宫和珊瑚宫相连的结界,然后潜入渊下宫取走镇压深海龙嗣的珊瑚玉枝, 借用珊瑚玉枝进行海祇御灵祭, 就可以使得沉下去的「灵」归还,遏制土地继续白化。

  岁生即使在没有失明的时候也对这些委托不感兴趣,现在更不会了。

  他抓着空的手百无聊赖地把玩着,思绪逐渐放空, 等回过神来的时候他们已经谈完了事情,露子小姐也离开了神社。

  空没有再说什么, 只是牵着岁生和抓着昏昏欲睡的派蒙往山下走去, 然后直接用传送锚点传送到了稻妻城内, 走到木南料亭然后停下来询问岁生和派蒙:“好了, 想吃什么?”

  派蒙听到吃的一下就清醒过来, “要吃好多好多, 金枪鱼寿司, 饭团, 兽骨拉面……我的肚子都饿扁了。”

  岁生只点了兽骨拉面和一份串串三味。

  空点点头, 领着他坐下,然后去点餐,派蒙趴在岁生身上长吁短叹,“明明今天也没走多远啊,怎么会这么累,岁生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的地方?”

  “没有哦,谢谢派蒙关心。”他抬手在派蒙脑袋上摸了摸,“原来派蒙没有用腿走路也会觉得疲惫吗。”

  “那是当然啦,漂浮在空中也需要力气的呀!”派蒙从他怀里爬起来,叉着腰颇有些傲娇。

  岁生撑着头勾着笑,姿态宠溺,“好好好,派蒙最厉害了。”

  这种带着调笑意味的话让派蒙有些脸热,她不高兴地噘嘴,嘟囔着什么再也不要理你了,就把头转过去不理人了。

  没人和岁生说话了他也不恼,半阖着眼感受着微风吹拂的惬意,有淡粉色的梦见木花飘落在他的眼睫上,他也任由花瓣停住。

  空走过来摘掉他面颊、头发和眼睫上的花,挨着他坐下,“露子小姐的委托有些麻烦,可能需要些时间前往渊下宫,我和派蒙去做委托,将你送去托马那里待几天,好不好?”

  “啊,会不会有点给他添麻烦了。”岁生眨眨眼,“而且我现在什么也看不见,肯定要托马多照顾我一些,之前派蒙好像也提到过,托马是社奉行神里家的家政官,他肯定很忙吧,不好再麻烦他的。”

  空也皱起了眉,他并没有想这么多,更何况之前算是帮了神里家的大小姐一个大忙,所以只是拜托帮忙照顾岁生几天而已。

  他略有些强硬地说:“神里家的小姐欠我们一个人情,只是待几天,我们很快就会回来的,而且在这里和你比较相熟的人只有托马,我不放心别人来照顾你。”

  岁生想反驳他自己没他想的那么脆弱,但自己身上的伤和失明的双眼好像并没有什么说服力,他只好点头。

  “那好吧,但是也要先去问问托马的意见。”

  实在不行的话,他去天守阁或者鸣神大社凑合几天也行。

  “嗯。”空应下了,准备等岁生和派蒙回到尘歌壶内休息的时候再去找托马说这件事。

  很快,他们点的餐就送上来了。

  兽骨拉面浓汤鲜香,面条劲道,一碗下去,饱腹感极强。

  吃饱喝足后岁生和派蒙齐齐打了个哈欠。

  “今天也有些晚了,你们先去休息。”空将岁生和派蒙送回尘歌壶,自己利用传送锚点到了社奉行本部神里屋敷。

  这会儿神里屋敷还灯火通明,他很快就被神里家的代行带着去见了神里家主。

  他将想要岁生来神里屋敷待几天的请求告诉了神里绫人,又把岁生之前遭遇的事情大致讲了一下。

  “这件事当然没问题,更何况你们不止救了托马,还救了整个稻妻。”神里家主神里绫人笑得温和,面容在烛火下显得有些模糊,他对空点点头,“明日就将人送来吧,稍后我就叫人去整理一间客房,这位客人的情况确实有些特殊呢。”

  “不过么,既然大名鼎鼎的旅行者都提出请求了,我也没有不帮忙的道理,放心吧,我会安排好人看护他的。”

  “好了,夜也深了,旅行者,请回吧。”神里绫人下了逐客令,“明天见。”

  空回到尘歌壶里,岁生和派蒙已经熟睡了。

  他小心翼翼的走进岁生的房间,给对方掖了掖被角,才又回到外间洗漱躺下。

  为了方便照顾岁生,他这段时间都要休息在这里了。

  他闭上眼睛,鼻尖缭绕着好闻的熏香,慢慢也睡过去。

  第二日一早,岁生起床还有些困顿,就被空拾掇好送到了社奉行,派蒙挥挥手,“好了岁生,在这里乖乖等我们回来哦。”

  “托马,拜托你了。”空对着出来迎接的青年点点头,又靠近岁生叮嘱了一些事情,很快下山赶往海祇岛去了。

  岁生打了个哈欠,感受到自己身前站了个人,他偏了偏头,“托马?”

  托马:“嗯,是我,岁生先生,好久不见了。”

  他拿出一截绸布轻轻的绑在岁生的手腕上,“失礼了。”

  岁生抬起手来配合他动作,“听说你之前神之眼差点被夺走了。”

  “是,多亏了旅行者,不然我现在可能也和那些失去神之眼的人一样了吧。”托马低声应答,他很快绑好了绸带,稍微退后一点,牵着绸布,“岁生先生,请跟我来,小心脚下。”

  神里屋敷今日除了岁生没什么来客,侍女家仆对牵着岁生往里面走的托马打招呼。

  “托马先生日安。”

  “托马先生,厨房今日又送了些食材来,您什么时候有空去清点一下。”

  “托马先生,小姐让您忙完了去茶室。”

  托马连连应声,一边还注意着让岁生不会摔倒,那些侍女家仆的目光也被岁生所吸引,等人都走出好远了才回神。

  至少在他们的过往中,还没见过这样冒着仙气的人呢。

  而且他的眼睛无神,手上绑着绷带,更为他增添了几分危险的神秘。

  托马带着岁生穿过长廊,绕过清幽的莲华池,到了一处院落,“这里距离我休息的地方最近,如果有什么事情叫人来寻我就好。”

  “家主和小姐偶尔会出来散步,如果您碰上了也不必惊慌,他们都是很好相处的人,他们今日公务繁忙没能出来迎接您,还请不要介怀。”

  岁生轻轻笑出了声,“如果他们都出来迎接我我才要惶恐了。”

  很快他转移了话题,“不过还要麻烦托马带我走一走房间里了,你知道的,我现在看不见嘛。”

  托马抿了抿唇,点点头,“好。”

  他其实心里一直有些愧疚,毕竟当初旅行者一行人初来乍到,岁生就被雷电将军带走了,而再次出现,不仅受了伤还失明了。他从进门开始就忽略了岁生的眼睛,或者说,他不敢对上岁生的眼睛。

  如果当初他拦下了雷电将军,岁生就不会遭遇这样的事情了吧。

  被地脉影响回到五百年前的坎瑞亚之灾,身为普通人的岁生是怎么逃离的呢。

  托马脑海里思绪纷飞,脚下去稳稳引着岁生在院子里走了走,又去房间里走了一圈。

  “考虑到您现在的情况,房间里大多数家具都收走或是包上了绸布,您不用担心碰撞到,到了饭点会有人送餐来的。”托马很耐心的和岁生解释,“现在您还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了。”岁生摇摇头,“谢谢托马。”

  托马:“没有,旅行者也帮助了我们很多,而且我们是朋友,不是么。”

  “如果您觉得无聊,可以叫家仆进来给您念书听。”托马将他带着在窗边坐下,“实在抱歉,我还有事情要忙,等我空下来再来陪您。”

  岁生连连摆手,“不用了,你去忙吧,替我向你们家主和小姐问好。”

  托马解开岁生手上的绸带,走出门去,很快离开了这里。

  岁生才呼出一口气,趴在桌子上抓了抓头发,然后打了个哈欠。

  算了,有些困,再睡一会儿吧。

  他就这样在神里屋敷住下了,托马作为神里家的家政官很忙,神里小姐和神里家主也忙,岁生两日下来接触的最多的就是给他送餐的家仆。

  然后从对方口中套了些消息出来。

  最近天领奉行的家主九条孝行因为和愚人众勾结暗中加速推进眼狩令和海祇岛反抗军被革职,九条少爷暂时接任家主的位置,但还有很多业务不熟练分给了社奉行很多,神里家主忙得不可开交。

  神里小姐为了稳定民心,也要经常出面安抚群众,托马要打理家中庶务,也空不出时间来看望岁生了。

  在神里屋敷到了两日,第三日清晨,就有鸣神大社的巫女交了帖子,却不是求见神里家主而是要求见一见岁生。

  家仆得了家主和家政官的命令,对岁生还算恭敬,先是来问了岁生的意见,才引巫女前来他的院子。

  巫女到了门口却没有进去,而是侧身让开一些,让身后的人进了院子。

  “岁生大人,又见面了。”笹百合爽朗的笑声穿进岁生的耳里,他偏过头,“笹百合?你怎么来了。”

  “哈哈,狐斋宫设了宴,专程来邀请您啊。”笹百合走到庭院中央的石桌旁,撑着桌面居高临下地看着岁生,“说来也奇怪,巴尔和狐斋宫都是最近才从沉睡中醒来,是您救了我们吧。”

  他的语气笃定,“传言中的天火,是您的手笔,对不对?”

  “或许是吧。”岁生语气轻描淡写,“我也不记得了。”

  “走吧,不是设了宴吗?”岁生站起身,无比自然的朝笹百合出声的方向伸出手,“我现在可不比以前,你还是带着我走吧。”

  笹百合无奈笑着,“遵命。”

  命运的齿轮早在岁生从雪山醒来那一刻就开始疯狂转动,在岁生看不见的地方,时钟上面的时针疯狂走着,繁复的鲜花爬满了漆黑的钟面,咔嗒,时针停了下来,这一刻,命运彻底被改写。

  就好像初见时那样,巴尔和几位友人团团坐着,巴尔泽布和御舆千代坐在旁边玩歌牌。

  已经成为鸣神大社宫司大人的修成人形的粉毛狐狸坐在他们旁边看的津津有味。

  巴尔举起酒杯,神樱树的花瓣飘落在杯中,荡起一片涟漪。

  这一切都好像和五百年前重合了,他低头轻笑一声。

  真好。

  自己还能醒过来看看百年后的稻妻,还能见见友人们。

  真好啊。

  岁生是被笹百合抱着飞上鸣神大社的。

  他站稳后理了理自己被风吹乱的头发,然后被人拉着往里面走。

  是巴尔。

  狐斋宫那不管过了多久都依旧明艳的声音让岁生记忆犹新,不知道是不是沉睡太久,狐斋宫感觉自己骨头都是松散的,她站起身和岁生行了礼打了声招呼就又坐下了,御舆千代也和他打了招呼。

  岁生应了两声,然后想起来一件事情,他还记得坎瑞亚之灾的时候巴尔泽布叫了自己一声兄长。

  唔——

  “巴尔泽布,见面都不和我打一声招呼吗?”岁生开口,觉得有些好笑,他还记得自己一开始到一心净土的时候被打晕的事情呢。

  巴尔动作一僵,巴尔泽布也停下了玩歌牌的动作,干巴巴的对着岁生叫了一声,“大人。”

  岁生笑得更不怀好意了,用那双无神的眼睛直直看向巴尔泽布所在的方向,“嗯?怎么不叫兄长了,之前请求我救巴尔的时候不是很能耐么。”

  “……兄长。”开口的却是巴尔,“你想起来了?”

  “没有。”岁生的笑一秒落下,“你们为什么要叫我兄长?”

  “不能说。”巴尔面露难色,“不能说。”

  岁生更不高兴了,“不说算了。”

  他拂开巴尔的手,自个儿摩挲着寻了个位子坐下。

  巴尔却是又笑了起来。

  这么多年还真是没变啊。

  【作者有话要说】

  我真的很喜欢大团圆剧情ww

  至于为什么巴尔他们要叫岁生为兄长,嘿嘿,你们也可以猜猜看啊,猜对了发红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