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禔年前没什么事儿, 不是往王府里搬东西,就是跟宗室们喝酒,偶尔在惠妃跟前说话。惠妃一开始稀罕的不行, 没两天就嫌他烦人,打发他去外面了。
还没过年,康熙就收到了弹劾直亲王和宗室们来往甚密的折子。
有的上面连时间地点和到场宗室的名字都列出来了,康熙气得不行。他倒不是气胤禔真跟宗室王公们勾结, 是气这小子一点不知道收敛, 难道不知道现在朝中许多人盯着他吗?
他把胤禔叫来一顿训斥,让他年前老实在宫里呆着,别出去了。
胤禔被训得蔫头耷脑,但他也不好反驳,毕竟自己确实是出去跟宗室们喝酒了。
可也只是喝酒,说些朝中的事情, 他才回来, 对朝中许多事情两眼一抹黑, 曾经攀附明珠那些人被弹劾了个七七八八, 他这不是想听听到底怎么回事吗?
谁能想到,这么快自己就被弹劾了。想到惠妃和大福晋交代自己的话,胤禔只能老实任由康熙训斥。
康熙正生气, 胤禟来找他说做火车小模型的事儿, 康熙没好气地往小家伙脑袋上拍了两下,“一个个的,就知道玩儿。”
胤禟:“不是给我玩儿的, 是让汗阿玛做出来, 赏人用的,以后还能卖到各地去赚钱。”
这不是什么大事儿, 康熙便答应下来,让胤禛画图纸交给造办处。
等小胤禟走了,康熙就跟胤禔道:“看你闲着无聊,不如仍和从前一样,每日去考校弟弟们的骑射功夫。”
胤禔回来第二日就和胤祉比划了两招,他对胤祉的骑射功夫还是挺满意的,其他弟弟他就看不上了。“老四那细胳膊细腿儿,没什么好教的,既为难我,也为难他。老五吃的胖乎乎的,先减减身上的肉再说。”
胤禔丝毫不掩饰自己对弟弟们的嫌弃,康熙啧啧两声,“直亲王不得了啊,朕给你安排点差事,你还嫌弃上了。”
胤禔:“我不是嫌弃这差事,我是嫌弃他俩。”
康熙:“……”
“还有那个小胤俄,跟个猴儿一样的,一刻也坐不住。”胤禔嘴上嫌弃,眼中却带着笑意。
康熙忍不住敲他脑袋,“你以为你自己很好,小时候比老十还皮。”他说着也笑起来,不由感叹,“一眨眼就长这么大了。”
父子俩说话很放松,或者说胤禔过于放松了,他大大咧咧问:“听说老二和弟弟们关系不好?”
康熙闻言,脸上的笑意瞬间收敛,冷冷盯着他,“谁说的?”
对上康熙这眼神,胤禔才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话了,就说:“我也不记得谁说的,反正说他们在街上打架了。”
康熙已经把可能跟胤禔嚼舌根的宗室们想了一遍,脸上却云淡风轻的,“没事儿,兄弟之间打架不是很正常,你以前不也动不动就要和老二动手么。”
胤禔点头,“就是,我也觉得没啥大事儿。”除此之外,他还听说胤礽跟老九也发生过小摩擦,也不知道这些事是怎么传到外面去的。
这在胤禔看来根本不是什么大事儿啊,他在宫里那会儿哪天不跟兄弟们拌嘴?
康熙瞥他,“你还听说什么了?”
“没……没什么。”胤禔后悔自己多嘴了。
康熙哼了声,“明珠不在,那帮人没了主心骨,就只能忽悠你了,你最好警醒着点儿。你在外这几年,对旗人那德行应该有所了解了。”
说起这个,胤禔不由皱眉,“汗阿玛,旗人是真难管啊!尤其那些参领佐领,官不大,胆子不小,克扣底下兵丁的饷银也就算了,有的还直接上门敲诈。让我逮住好几个了。”
康熙看过他的奏折,他微微挑眉,“就没人劝你网开一面?”
胤禔一顿,“有,但我当时太生气了,没听他的。”他当时上奏要求撤职的几个参领是正蓝旗下的人,有安亲王护着,他身边的副将跟他分析利弊,劝他别管。
胤禔当时在气头上,压根没听进去。后来后悔过,但转念一想,安亲王是亲王,自己直亲王难道就不是亲王了?自己还是皇长子呢,若连这两个小喽啰都不敢处置,以后还怎么在朝中混。
康熙不由笑起来,“胆子大有时候也有胆子大的好处。”
胤禔挠头,“您觉得儿子这样做对吗?”
康熙点头。
胤禔咧嘴笑起来,只要汗阿玛觉得没问题就得了。
二人正说话,胤礽求见,跟康熙汇报生命科学部这一年来的研究成果。
胤禔也不走,就坐那听着,时不时还品评两句。
听胤礽说生命科学部用蒸馏的方法提纯出了酒精,胤禔还挺好奇,“酒精好喝吗?是不是喝一杯就醉了。”
胤礽:“……”
康熙:“……对了,你在外面这几年肯定没怎么学习,如今尚书房的阿哥们都要学地理和化学,你这个当大哥的不能一无所知,从明日开始去尚书房跟老五他们一块儿听化学课吧。”
胤禔:“……汗阿玛,儿子已经成家了,跟弟弟们一起读书不太好吧。”
“主要是能教化学的师父有限。”胤礽笑眯眯道:“大哥就将就一下吧。”
“不是,什么是化学?”胤禔整个人都不好了,他是战功赫赫的直亲王诶,原以为回京后能在朝堂上横着走,结果却是被塞到尚书房读什么化学。
这化学到底是个什么破玩意儿啊?他不就说了句想喝酒精吗?怎么就要读书了?
“学了不就知道了。”康熙在他肩膀上拍拍,“放心,这化学简单,老九老十都能学懂的。”
胤禔:“……”
胤禔蔫头耷脑的告退了,他走后,康熙看向嘴角上扬的胤礽,“你大哥真是一点儿没长进,只长力气不长脑子。”
胤礽就跟康熙说,想告假一天跟弟弟们一起去大哥的王府里看看。
康熙听他主动提起这事儿,自然答应,“行啊,你们去玩儿,盯着你大哥,别让他给弟弟们灌酒。”
上回家宴,胤禔就劝胤祉喝酒,被康熙阻止了。那小子不靠谱,康熙很怕他一高兴给弟弟们喝酒,胤祉胤禛胤祺可都是有秘密的人,万一喝醉了说出什么不该说的,事儿就闹大了。
胤礽笑着应了,“汗阿玛放心。”
尚书房的化学课一般安排在晚膳前的半个时辰,背了一上午书的小阿哥们都很期待地理或者化学换换脑子。
胤禩翻了翻课本,“今儿学硬水和软水。”
他已经都预习过了,知道硬水和软水的区别。
胤禟、胤俄却是第一次听说这种说法,就讨论起来。
这时,门口想起小太监们请安的声音,“直亲王安。”
“诶,大哥怎么来了?”原本有点困的胤祺闻言瞬间清醒了,朝门口看去,就见大哥拿着两本书臭着脸走了进来。
“大哥,您这是来上课的?”胤禩睁大眼睛。
胤禔扫了一眼屋内,没好气地嚷嚷,“还不快给爷搬套桌椅来!”
几个小少年没想到大哥会被打发来跟他们一起学化学,大家都挺兴奋,胤祺还凑过去好为人师地给大哥介绍前面的内容。
胤禔听着什么分子、原子、氧气、氢气脑袋都疼了,“这都什么玩意儿。”
如果他和宗室们喝酒有罪,汗阿玛还不如直接打他一顿,让他跟弟弟们学这东西算怎么回事?
胤祺见大哥一脸茫然,就表示,弟弟们愿意给大哥补一补前面的课程。
胤禔烦躁地摆手,“去去去,谁让你们这些小屁孩教。”他直亲王不要面子的吗?
“倒是你们,下午骑射课都给我等着,汗阿玛让我来考校你们的骑射功夫。”
胤祺他们不但不怕还很高兴。
教化学的师父提前得知直亲王也要来学习,有些忐忑,生怕这位脾气不好的爷实验不成功一气之下把房子点了。
幸好,以直亲王现在的水平,还没到做实验的程度。
胤禔跟着小皇子们上了半个多时辰课,脑袋都晕了,胤祺他们还想留大哥在尚书房一起用晚膳。
胤禔赶紧溜了,想了想,跑去毓庆宫找胤礽。
胤礽刚让人传膳,听说胤禔来了,愣了下。
大哥都多久没来过他这毓庆宫了?
胤礽如临大敌地迎出去,胤禔掏出一本化学书,“老二,给我讲讲,前面的都没学,我去上课也跟不上啊!”
胤礽:“……”
见胤礽露出一言难尽的表情,胤禔挑眉,“怎么?不乐意?那我回去找老五了,那小子好为人师要给我讲,我还嫌弃他呢。”
胤礽闻言就拉住他,“别去找老五,我给你讲。”
胤禔见毓庆宫这边传膳,就说:“你要用膳啊,正好我也没吃呢。”
胤礽:“……”
俩人用膳时,胤礽就状似无意地问胤禔,“你这次回来,觉得老五和以前有什么变化吗?”
“脸蛋子变圆了?胳膊更粗了?”胤禔仔细想了下,除了这个也没啥变化啊,他就看胤礽,“怎么问这个,老五怎么了?”
胤礽不答,而是问:“不是说外形,你就不觉得他性格变了?”
胤禔摇头,“没觉得,他不一直都这样傻乐呵吗?”
胤礽道:“但他以前没这么招人喜欢吧。”
“他哪儿招人喜欢了?傻子一样,我就不喜欢他。”胤禔道。
胤礽:“……”这天儿没法聊了。
胤禔还皱眉看着胤礽,“你喜欢他这样的小傻蛋?不应该啊,你以前不是喜欢老三吗?”
胤礽:“……吃饭吃饭。”
胤禔还在那念叨,“听人说,汗阿玛也喜欢老五,你们是怎么回事,放着聪明的老八不喜欢,喜欢老五那傻憨憨。”
胤礽:“!!!吃饭!”
胤禔:“……”
用过晚膳后,胤礽给胤禔讲了下化学的大概思路,他现在是兄弟之中化学学得最深的,两本化学书都反复读过,又经常听生命科学部那边汇报各种实验,给胤禔讲起来深入浅出。
胤禔听完,一团浆糊的脑袋总算是清楚一些了。打算明天继续来。
胤礽想拒绝来着,不知想起什么,又点了点头,“来吧来吧。”
胤禔溜溜达达去了校场,弟弟们已经到了。
安达还没来,胤禔也不着急考校他们的功课,就站那儿跟他们聊天。
他把老五拽过来,上下打量他,“你这小子有什么好,一个两个都喜欢你?”
“哈?”胤祺茫然地睁大眼睛,“谁喜欢我?”
胤禔不好说汗阿玛的喜好,免得这小子好奇他从哪儿知道的。只说:“老二呗,说你现在越来越招人喜欢了。”
胤祺惊喜地“哇”了一声,“二哥真是这么说的?”
胤禔点头,“我说我不喜欢你,他还不太高兴似的。”
胤祺蹦了两下,二哥这人,藏得好深,自己竟然一点都没发现他喜欢自己。尤其系统这事儿说开后,二哥都不怎么搭理自己了,只有在汗阿玛跟前,他才和自己说话。
胤祺原本还为此烦恼呢,谁能想到,二哥竟然跟大哥说,自己招人喜欢。
胤祺得意的眼睛都弯起来,随即又意识到不对,“大哥,你为什么不喜欢我?”
胤禔:“我喜欢聪明的,功课好的。”
胤祺:“那你也不喜欢你自己吗?”
胤禔:“!!!”
胤祺说完就嘻嘻笑着想跑,被胤禔一把抓住,“今儿就先从你练起。胖成这样,真上了战场跑都跑不动,来,先绕着校场跑十圈!”
胤祺:“……”他抱住胤禔胳膊,“大哥,十圈太多了,跑不动。”
“十圈都跑不动?”胤禔在他后脑勺上拍了一巴掌,“赶紧的,再不去跑,大哥就跟你练练布库。”
和大哥练布库等于挨揍,胤祺还是决定去跑步。
老五和大哥说几句话突然就去跑步了,胤祉他们都来问怎么回事,胤禔道:“让他锻炼锻炼身体,”他说着扫一眼胤禛,上回被这小子怼的事儿他还记着呢,“你也去跑,你体力不行,先跑八圈吧。”
胤禛:“……”
“你让四哥跑八圈他会死的。”胤禩有点担心。
“哪儿就那么娇气了,这校场才多大?”胤禔说着也在胤禛脑袋上拍了一巴掌,“去吧,给老五做个榜样。”
胤禛瞪了胤禔一眼,默默去跑步了,区区八圈,他才不会喊累。
最后,俩小少年累的气喘吁吁,差点坐地上。
胤祺弯着腰喘气儿,这已经完全超出他们平日练习的强度了。
以前跟汗阿玛去行围,那也是马儿在跑,不是他们在跑。
一下子跑这么多,胤祺累的一动也不想动。
这时候胤禔让他们拉弓射箭,“不多,一人射五十支。”
如果没有前面的运动,直接射五十支箭,一点都不难。但这会儿俩小少年眼前都冒金星了,拿起弓箭,半天盯不住靶子。
胤祺比胤禛强点儿,先缓过来了,一支比一支准,最后十支都中了靶心。
胤禔点点头,“老五还行。”又去调整胤禛的动作,见他还在用四力的弓,先无情地笑了一阵。
胤禛被笑的面红耳赤,可他现在已经接受自己不管怎么练,弓马骑射都不如兄弟们的事实了。
就这样吧,别人练习弓马骑射是为了上战场立军功,他就别指望这个了,活动活动锻炼身体,不给汗阿玛丢人就行。
折磨完胤禛、胤祺,胤禔又检查小胤禟和小胤俄的骑射功夫,俩小孩才刚学射固定靶子,用的都是三力半的小弓。
胤禟力气大些,但手不稳。
胤俄虽然力气不如哥哥,但是动作很标准。
可这小孩拉几下弓就开始东张西望,胤禔就在跟前盯着他,一直催他。
这是小阿哥们一年以来上的最痛苦的骑射课,下学后一个个都跟霜打的茄子似的蔫头耷脑。
胤祺回到宁寿宫后吃了点儿东西,又跟小狗玩了一会儿,很快恢复过来。
他想到大哥下午跟他说的话,就美滋滋的,跟玛嬷说了一声,拿着好吃的去毓庆宫找二哥。
胤礽刚鼓起勇气把《我的前半生》拿出来,没读两页,胤祺来了。
胤礽见到他,本能地警惕起来,“这么晚,五弟怎么过来了?”
“我又给二哥送吃的来了,这回是泡椒凤爪,今年宁寿宫小厨房终于做出泡椒了。”胤祺说着把食盒放桌上,“二哥,你尝尝,泡椒放的少,不是狠辣,皇玛嬷都能吃的。”
胤礽盯着食盒里的一盘子凤爪,纠结地皱起眉头,老五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这个?不对,是系统为什么要给自己送这个?
“真的不辣,好吃的,二哥你就尝一个。”食盒里有筷子,胤祺拿起来递给胤礽。
胤礽想了想,老五总不至于下毒,于是接过筷子尝了一个泡椒凤爪。
“好吃吧?”胤祺期待的问。
“嗯,很爽口。”胤礽道。
“这也是我从话本里看的,早就想做来着,但之前咱们吃的辣椒不是朝天椒。”胤祺道:“后来还是去安南的那些使臣带回来了这种辣椒。”
阿灵阿带使团在南边几个藩属国走了一圈,不仅签了通商条约,还带回来一些东西,比如芒果、其他品种的辣椒,还有好几种树苗。
康熙在《世界地理全知道》上看到南边这些国家有许多名贵木材,就命阿灵阿他们带一些回来试种。
不过京城这气候,估计没几棵能种活的。
胤礽听他提话本,就开始头皮发麻,只点头应着。
胤祺疑惑地歪歪脑袋,二哥的话比以前还少了,这真的是喜欢自己吗?
“二哥,你想不想听我讲话本呀,汗阿玛很喜欢听的。”胤祺问。
胤礽:“……”自己是应该说听还是说不听呢?
救命啊!和老五说话太累了,简直比跟汗阿玛说话还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