胤祺这一嗓子总算是把胤礽喊清醒了, 他握紧的拳头停在半空,狠狠地盯着胤禛。
胤禛这会儿脾气也上来了,他冷着脸, “老五,你让开,你让他打,街上的人都围过来看他才满意!”
“老四!”胤祉赶紧捂胤禛的嘴。
胤祺看了眼刚才挨打的小太监, “又是你, 二哥有你这个奴才也是够倒霉的,还不滚开!”
这小太监正是上回殴打库房苏拉,又跟胤祺撒谎的那人。胤祺很少为难下面人,但对这人的印象简直差到了极点。二哥身边有这些人挑唆,怪不得脾气越发古怪。
小太监连滚带爬地站起来,缩到一边。
胤礽和胤禛还在那里互瞪, 胤礽咬牙道:“胤禛, 早晚有一天我弄死你!”
胤祺推着胤礽的肩膀, 让他转身别看胤禛, “二哥二哥,冷静,咱不看四哥, 看看天上的白云。”
他劝胤礽时, 胤祐、胤禩、胤禟在一旁瞧着,胤禟忍不住小声嘀咕:“五哥都不生气嘛?还哄二哥?”
胤祐也若有所思,刚才明明就是二哥故意找五哥的茬儿, 大家向着五哥, 二哥才生气的。五哥为何不帮四哥,而是去劝二哥呢?
胤禩一开始也有些奇怪, 但很快明白过来。二哥是太子,又是兄长,五哥就算心里不服,也不能表现出来,那样局面只会更乱。
四格格则只是摇头,二哥脾气不好,四哥也不是能息事宁人的,希望老五能两边劝着些。别闹到汗阿玛跟前去。
侍卫们也都上来劝,“爷消消气。”另有几人起身驱赶围观的人,“散了散了,小孩们打架有什么看的。”
“哎,我刚听说什么阿哥。”
“您听错啦,阿哥能在这儿喝茶?”
大家一边议论着一边散去。
四格格道:“咱要不也回吧。”都闹成这样了,谁还有玩儿的心思。
胤礽哼了声,一言不发地往停靠马车的地方走。
胤祺他们赶紧跟上,胤禩走到胤禛跟前,仰头道:“四哥,你回去就跟二哥道个歉吧。”
胤禛还没开口,胤祉就道:“老四没做错啊,道道道道什么歉?”
胤禩抿抿唇,“可二哥是太子。”万一二哥记仇,日后四哥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胤禛也知道道个歉事儿就过去了,因为大哥立功,二哥心情不好,也能理解。但他认为自己没错,其他兄弟更没错。他若是道歉了,以后出事他们都得让着二哥,二哥只会越发不把他们兄弟当回事。
胤禛看一眼胤禩,“这事儿你们别管,二哥的气是冲我来的。我们俩解决。”
胤祉:“你你你,你不吭声也就是了,别激怒他。”他说着又瞥一眼紧跟着胤礽的胤祺,“老五真是,咱们都是为了他,他却只知道劝二哥。”
胤禛笑了下,“若你们都围着我,二哥只会更生气。”
胤祉想想也是,拍拍胤禛的肩膀。
到了上马车时,小胤禟再不敢和二哥同一辆车了,迅速爬上七哥、八哥的车。
若让侍卫们瞧见弟弟们都不愿和胤礽坐一辆车,对胤礽的名声更不好。四格格想了下,拉拉胤禩,“走,咱俩去陪二哥。”
胤禩愣了下,也明白过来,就跟四格格下车,去找胤礽。
“二哥二哥,我想和你坐一辆车。”胤禩仰起小脸,冲胤礽笑道。
走了一段路,胤礽的火已经下去了。他有些后悔,见弟妹为了自己的面子,还过来陪自己,心下生出几分羞愧。于是神色稍缓,点头道:“好,上车吧。”
回宫的路上,三辆马车内都有些沉默。连胤祺都没怎么说话。
他看了许多话本,主角不同,二哥的性格也不同。在主角是大哥、八弟、十四弟的话本里,二哥的形象都不是很好,尤其对兄弟们很淡漠,还有一些话本说二哥第一次被废,就是因为十八阿哥病重,二哥表现的十分冷漠,再加上窥伺汗阿玛的帐篷,激怒了汗阿玛。
而在另一些话本里,二哥又很可怜,生下来就没了额娘,汗阿玛又对他十分严格,兄弟们都盯着他的太子之位,大哥等人经常在汗阿玛跟前说他的坏话,最后导致二哥被废。
哪一种胤祺都不信,在他心里,二哥平日对兄弟们还是可以的,只是因为他太忙了,所以没什么机会和他们相处。
至于说兄弟们陷害二哥,胤祺也不信,不说其他兄弟绝不会那么坏,就说汗阿玛对二哥虽然严格,但对二哥的偏爱也是众所周知的,他怎么可能听几句谗言就废太子。
但刚刚的二哥,让胤祺心里有些发慌。若再来几次这样的事儿,兄弟们肯定会远离他,就算不陷害他,真到了他需要兄弟支持的时候,大家也不太愿意帮他了。
主要是胤祺到现在都想不明白,二哥为什么会因为几句话就生气,大家不是在讨论问题吗?就算兄弟们的意见和二哥不一样,他也不能动手吧。
这样以后谁还敢跟二哥有不同意见啊?
胤祺脑中乱糟糟的,正琢磨回去怎么和汗阿玛说,就听四哥开了口。
“二哥这段时间心里一直压着火,今儿只是找个理由爆发而已。”胤禛道:“都是因为我带人抄家的事儿,”他看向胤祉,“对不起三哥,连累你被打了。”
胤祉还没明白过来,“你带人抄家,不是帮他办事吗?”
胤祺也疑惑地看向四哥。
胤禛道:“二哥可能觉得我影响了他的名声,因为我带人去抄家,内务府不少人都说二哥冷酷无情。”
胤祺瞪大眼睛,“我看是这些人是非不分吧!他们虚报价格,中饱私囊,有钱不还,还不许我们要了?”
胤祉道:“是啊,搞得他们很可怜一样?”他想了想又道:“二哥也是,干嘛把这些人的话当回事,被被这些人拥护才才才有问题吧?”
胤祺点头,“更没必要为了这事儿迁怒四哥呀。”
胤禛道:“我一会儿去和二哥道歉,这件事也不好澄清,只能在别的事情上弥补二哥了。”胤禛本心是不想给二哥道歉的,毕竟他按规矩办事,带人抄家本就没错,二哥怕得罪人想网开一面才是有问题。但他一想到二哥之后的结局,心下就有些酸涩。
抄家的事情都已经过了,何必为了那些流言蜚语伤了兄弟之间的感情。而且他和二哥关系不好,三哥、五弟他们都为难。汗阿玛知道后,更会为此忧心。
胤禛太怕《大义觉迷录》里的事情成为现实,他愿意退让。
胤祺道:“你也不用和二哥道歉,就理一理这件事,二哥会明白的,说来说去你也没错他也没错,错得是那些贪婪的内务府包衣,捞不着银子就怪主子,什么人嘛。”
胤祉心道,以后还是别和二哥一起办差了,免得他做的不好连累了二哥的名声,也被他记恨上。
康熙原以为孩子们会玩到傍晚才回来,听说他们已经到乾清门了,有些意外,难道是太热了,所以提前回来?
他正看奏折,便让人去传话,让他们不必过来请安了,赶紧回去洗澡换衣服。
胤礽知道这事儿瞒不住,想着换身衣服就去跟汗阿玛认错,谁料刚准备离开,胤禛就跟上来,“二哥,我有几句话想和你说”
胤礽瞥他一眼。
胤禛补充道:“是为上回的差事。”
胤礽愣了下,点头,“去毓庆宫。”
胤祉、胤祐、胤禩则一同回阿哥所。
胤祺摊手,“说好给五妹带的糖画也忘了买,近亲结婚的事儿也没问。”
四格格叹气,“改天再出去一趟吧,人太多了果然不好。”
小胤禟道:“下回别带二……”
四格格赶紧捂他的嘴,“今儿的事情别到处说,听见没?”
胤禟不解,“为什么?”
四格格拉住他的手,回翊坤宫的路上跟他慢慢讲。
回宁寿宫的路最远,胤祺一个人往外西路去。
他走了一段,有些担心侍卫们和汗阿玛胡说。
这些侍卫们又不知道他们前面说了什么,难保不会添油加醋。偏向哪一边都不好,胤祺觉得还是自己去说吧。
他这次出门没带太监,索性跑起来。
“五阿哥,您怎么又回来了?”刚去传话的太监见胤祺跑回来,疑惑地问。
胤祺抹了把头上的汗,“我要见汗阿玛,帮我通传。”
小太监于是扬声通传。
殿内,康熙正听几名侍卫汇报外面发生的事情,侍卫们没听见阿哥们的对话,只知道是太子先动手的,也只能从这儿说起。
康熙听得眉头紧皱,老二平日那么文雅一孩子,竟会当街动手?康熙第一反应就是老三不会说话,戳了老二的痛处。
他以为老二会先来告状,不料来的是老五。
这小子真爱管闲事。不过康熙也挺好奇老五会向着谁,便叫他进来。
胤祺跑进来,给康熙请过安,就道:“汗阿玛,今天的事您知道了吗?”
康熙哼了声,“知道了,不过朕想听你再说一遍。”他说完便打发那侍卫下去。
胤祺坐下,先叹了口气,“其实也没多大事儿,就是话赶话把二哥惹急了。”
康熙心说果然,“你们说什么了?”
胤祺就从胤禟问价开始讲起,“……九弟心算真的不错,比我速度都快……”
康熙:“咱能不能说重点。”
胤祺:“哦哦哦……”他挠挠头,言归正传,继续往下讲。
说起兄弟们的态度时,胤祺还模仿他们的语气,“三哥就说‘不是帮老五,就是就是……’他还没说完,二哥就挥拳头了。三哥坐的近没躲开。我们都被吓了一跳,四哥去扶三哥,二哥又踹了四哥一脚,不过二哥用得力气不大,四哥扶着桌子就站稳了。”
“原本这事儿就完了,二哥已经被劝住了,谁料他身边有个小太监,这人可讨厌了……”胤祺说前面的事情时,语气还挺平静,提起这小太监,他就生气,“我们兄弟说话,有他开口的份儿吗?他凭什么要求我们道歉?四哥不打他,我也要打他的。”
康熙听前面那段时,也没太生气,只能说这帮臭小子是一个比一个不会说话,才把老二惹急了。但听到小太监的话时,他面色立刻沉了下来。
“这奴才叫什么名字?”
胤祺摇头,还把之前这小太监殴打苏拉的事儿也说了。“二哥当时还惩罚他了,没想到这回又带他出来,汗阿玛,这奴才不能留在二哥身边了。”
康熙冷笑,“这种人就不能留在世上。”
胤祺一愣,“也,也不至于,打发他去慎刑司……”
康熙打断他,“这事儿轮不到你管。”
“可他罪不至死啊!”胤祺直接跪到了地上,他讨厌那个小太监,但他接受不了那小太监就因为这点错丢了性命。
“老五,你疯了?你为个奴才跪下求朕?”康熙皱眉,难以理解胤祺的思路,“刚不是你义愤填膺的说他讨厌?”
“我讨厌他,但我不希望他死。”胤祺眼巴巴地望着康熙,“汗阿玛,就饶他一命吧。”
康熙沉默片刻,点头,不过只是暂时不要这小太监的性命,等他亲自审完,看看他还有没有干过其他挑唆太子的事情再处置。
胤祺见康熙点头,立刻爬起来,凑到康熙身边,“汗阿玛,您别生气。”
康熙瞥他,“你不生你二哥的气?”
胤祺想了下,“有点生气,不管怎么样打人都不对。”
康熙;“那你觉得朕该如何处置他?”虽说这事儿老二确实冲动了,但一想到其他儿子都不站老二那边,他又有点不悦。老五还专程跑来告状,是生怕他偏向老二?
“就告诉他以后别随便打人呗。”胤祺道:“有啥事儿好好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康熙挑眉,“就这样?”
“啊?本来也不是多严重的事情,富广说他和弟弟打架,他额娘就是教训他几句,最多罚他抄书,也没别的。”胤祺道:“二哥太忙了,抄书就算了,您说他几句,他会改的。”
康熙:“富广改了吗?”
胤祺:“……好像没有,看来兄弟之间就是容易打架的。”他看向康熙,“既然如此,汗阿玛就更不用太生气了。”
康熙都有点被搞糊涂了,“你三哥、四哥帮你说话,你向着你二哥?”
胤祺:???“不是,我不向着二哥,二哥今天做错了,但我怕那些侍卫们乱说,把小事弄成大事,您真生二哥的气。”
康熙一愣,一直紧紧皱着的眉头顿时舒展开,随即又哼了声,在胤祺的光脑门儿上拍了下,“朕像是会轻信谗言的人?”
胤祺心说他也觉得不像,但话本里总这么写。
“行了行了,这事儿朕知道了,回头会和你二哥说。”康熙说着,把一碗冰镇水果端到胤祺面前,“瞧你热的。”
胤祺见了冰镇水果,也顾不上说话了,毫不客气地吃起来。
胤祺吃水果时,康熙吩咐人去把胤礽叫来。
胤礽和胤禛还没谈完,乾清宫那边就来人把今日随行的小太监带走了。胤礽只当是侍卫们和汗阿玛说了今天的事儿,就跟胤禛道:“你回去吧,我得去见汗阿玛。”
胤禛站起身道:“我和你一块过去。”
“行,跟我一块去,我当着汗阿玛的面给你道歉,你该满意了吧。”胤礽说完,就大步出了房间。
胤禛跟上,低声对胤礽道:“二哥,我不需要你道歉,人都有心情不好的时候,您以后控制点儿自己的脾气就行了。我跟你去,是怕那些侍卫们添油加醋。咱们本来没多大矛盾,让他们一说就成兄弟阋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