系统沉默。
他不太懂人类在想什么, 更不懂人类女人的无常。
系统说:“如果确定是上一个世界的蒋稚的灵魂,对她进行抹杀,那她的世界就会坍塌。”
江岚毓犹豫着, 她并不是因为那个世界犹豫, 而是在想,系统真的有能力抹杀那个人?
现在听系统的口风, 好像真的有能力。
她只是一时口快,对于蒋稚,她并没有想要赶尽杀绝。她没有绝情到这种地步。
江岚毓说,“要不把我弄走吧。”
系统不确定江岚毓是在开玩笑,还是在说真的, 系统没有像以往那般和江岚毓插科打诨, 他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
系统犹豫道,“如果你走了,这个世界很有可能会崩塌。”
而且江岚毓也会因为任务失败而受到惩罚。
江岚毓轻轻地‘啊’了声,而后看了看天花板, 直到眼睛看累了, 她才闭上眼睛。
显而易见嘛。
她只是,真的没有办法了。
她伸手遮住眼睛, 有感到些许的疲惫。
系统等了许久,江岚毓都再没有更多的反应。以他对江岚毓的了解,江岚毓对于任务世界是没有过多情感的。
对于江岚毓来说, 这个世界就是一堆数据,人类在她眼里只有目标者和非目标者之分。
但对于这个世界上的每个人来说,他们就是真实。
她能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世界的人因为她而死掉吗?
系统犹豫了, 以往他会很肯定地回答‘是’,但现在, 他不能确定。
江岚毓没应声,她也在想,不就是遇上蒋稚了吗?她就开始怯步了?就那么不想见到她吗?
但,蒋稚应该也不愿意见到她吧。
她想。
江岚毓将自己裹了起来,“我第一次遇到这样的事,你让我安静安静。让我想想,我该怎么解决。”
系统不再说话,江岚毓将自己蜷缩起来,连思考都觉得费力。
所以,怎么会搞成这样。
她再睡了一觉之后,窗外阳光正好,已经落到她的枕头上,她看了看手机,眼睛突然瞪大,她才发现自己睡过头了。
也是,她让系统安静,结果系统都不知道变通,早上都不提醒她。
宋思君也没提醒她。
啊不对,江岚毓想起早上的时候,宋思君好像叫了她起床,当时江岚毓说自己十点钟的课,不着急。
本来她还想眯一会儿,结果就眯过头了。
江岚毓草草的梳洗过,又换了衣服,只着简单阔腿裤和紧身的上衣,再搭同色系的运动鞋,远远地看过去,好像胸以下全是腿。
平时江岚毓也不做这样的打扮,今天实在是赶不及了,就算打车过去,她也要跑好一段路才到教学楼。
厨房的锅里热着早餐,还有一张纸条。江岚毓拿了纸条看了一眼,大约是早餐放在锅里热着,让她别忘了吃饭。
啰嗦的程度已经能比上她妈了。
江岚毓这样想着,咬着包子下楼,在电梯里快速打车。
路上一路狂奔。
终于在学校响了第二次铃的时候,她一脚踩进了教室。
这节课是某非常受欢迎的老师授课,阶梯教室,两个班一起上。
前排坐满了的学生,江岚毓也不是非要坐前排,倒是现在,她来晚了,低调还来不及。
她从后面进去,在后排同学的探究的目光下,进入了教室。大约还觉得挺新鲜,江岚毓也会迟到,面上带着善意的微笑看着她。
江岚毓也回以同样的微笑,随便在一个空位上落座,同学给她递了递纸巾,让她擦桌子。
江岚毓低声说了句谢谢。
“你怎么来那么晚?遇到事了?”
同学大概对江岚毓的印象很好,只觉得江岚毓可能是路上遇到了什么,所以才来晚了。
江岚毓不好意思地说:“只是睡过头了。”
同学笑了笑,和她说,上次她也睡过头的经历,当时那老师还要点名,魂儿都给她吓掉,结果其他学生大概也是这样想的,所以也来的齐整,老师就没有点名,让她虚惊一场。
两人交换了名字,江岚毓才知道这人是隔壁财会专业的,叫卓辛伊。
他们同属经管学院,一个院也就几百来人,再加上大二才分的小专业,和其他系的同学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倒是能混个脸熟,不过江岚毓也不经常住在学校,对这些同学倒是不太清楚。
下课后,江岚毓坐在位置上写论文提纲,她一般都是在学校图书馆把老师布置的作业做完,要不就在课间写,还有的课程,老师一学期直接布置几个论文作业,考试训练学生写论文的能力。
江岚毓写着,就吸引卓辛伊的目光。
卓辛伊看了江岚毓写的,叹气,“你都开始做了啊,王老师给的这题也太难了,不知道怎么下手,还要我们引用至少五篇文献,我都不知道怎么搞,怕随便写上去颠来倒去得不通顺。”
江岚毓倒是不觉得麻烦,对她来说,写论文就像是吃饭那么简单,大约是她会胡编乱造吧。
卓辛伊是个比较好的同桌,除了话多了些,态度也还蛮好的。
卓辛伊正在说自己的想法,让江岚毓给她看看。
旁边一道不大不小的声音进来,带着些微的讶异,“卓辛伊,你怎么和江岚毓坐一起啊,什么时候和她关系那么好了?”
江岚毓和卓辛伊同时转头,就看见了范伊阳和她室友站在一边。
范伊阳的室友大约是没想到范伊阳会去找江岚毓麻烦的,这个时候也显然有些小惊讶,她拉着范伊阳,却不敢将人拉开,看上去有些纠结的望着这边。
卓辛伊看着范伊阳,无语道,“你是不是有毛病?我和谁坐一块儿,要你来安排?”
“我又没说,我问一下都不行了?”范伊阳上上下下扫了一眼江岚毓,大约觉得江岚毓坐在后排的位置正正好,本就是不学无术的。
卓辛伊嘴巴不坏,此时被人堵了个正着,有些生气,又不知道怎么说回去。
江岚毓安抚卓辛伊道,“和她计较什么,垃圾桶也那么臭,也不见你上去踹两脚。”
卓辛伊听了后,都看看范伊阳,“对啊,我怎么没想到,毕竟我那么遵纪守法的一个人。”
说着,卓辛伊也没那么气了。
范伊阳被江岚毓暗讽地刺激得咬牙切齿,“也不看看谁才是垃圾桶。”
江岚毓斜眼睨她,当然不再继续接下去。
她当然不是为了骂人才说这话的,她只是觉得范伊阳被当众侮辱,一定会很生气吧。
范伊阳为人自信,也很在意旁人的目光,看见江岚毓不再与她说这个话题,果然就开始看旁边人的神色。
她站着,江岚毓坐着,比起江岚毓那气定神闲的样子,范伊阳果然有些站不住脚,何况她心里头也知道,是自己先来撩事的。
而旁边的目光看过来,都是望向她,大约觉得她站在这里有些碍眼了。
她笑了下,本想更加从容些,才不显得自己慌张,笑容始终有些勉强。
她一副瞧不上二人的样子,回了前面的座位。但她总觉得有人在看她。范伊阳咬着下唇,目光愤恨地盯着黑板。
那感觉,让她如坐针毡。
坐江岚毓前面的同学也是财会的,转头过来说:“范伊阳最近越来越神经了,我室友和你们一班的,听她说范伊阳排练的迎新节目被刷下来了,学生会那边说是不够新颖,如果想上台的话,最好再改改。”
卓辛伊问,“她改她的,找我们麻烦干嘛?”
那同学蔑她一眼,“这你都不懂,她嫉妒啊!听说她和孟子旋吵了一架,质问为什么她努力排练的节目不能上台,江岚毓随随便便就能上去……好多人都看见了,当时她还哭了。”
同学说着,还冲江岚毓挑了挑眼,“我说孟子旋摊上她,也是倒霉。”
“那不是啊,也是,学生会长在你们班,人家肯定要以公平的态度来判断节目啊,又不是她范伊阳想上就能上的!不然到时候,别人看到才范伊阳这样一个节目都在,那多膈应。”
卓辛伊扯了扯同学衣袖,提醒,“咳咳……人家江岚毓和范伊阳一个班的。”
说话的人看了看江岚毓,突然觉得自己多嘴了。
江岚毓点头说,“嗯,之前还一个寝室。”
大约是没料到还有这茬,倒是有些尴尬了。
怕吓到对方,江岚毓又补充一句,笑说,“不过不熟。”
那同学吓得松好大一口气,还冲江岚毓道,“你不早说,吓死我了。”
没一会儿,江岚毓就把财会这一小团的同学认识了个遍。
江岚毓下课就去了食堂,几个财会的同学把她簇拥着,看上去关系非常好的样子。
倒是在前门又遇到了范伊阳,卓辛伊在目光看过去的时候,还故意掩了掩鼻子,仿佛真的遇到了什么臭不可闻的东西。
这目光挑剔的就像是带刺般,范伊阳就算被挑衅,也只有捏着鼻子,忍了下来。
江岚毓看见卓辛伊这样,也不由得笑了笑。
对付敌人就这样,她越是着急,你越是不急,还能把人给气到,那就是你赢了。
现在能让江岚毓跳脚的人很少了,所以,江岚毓根本不在怕的。
她去食堂和人吃了饭,在外面买了一杯咖啡去了图书馆。
图书馆平时占座的人很多,只是现在天气渐渐变冷,人来得少了,倒是楼旁新建的阅览室人气很高,因为有空调。
江岚毓在图书馆的一角给自己找了位置,便开始看书。
她准备等会儿再小憩片刻。只是这里温度到底有些冷了,江岚毓没有带多的衣服。
图书馆很安静,静得只有同学们偶尔的低语声,已经旁边走过的轻微动静,时不时是翻书细碎声。
直到,江岚毓的手机在桌面震动了好几下,因为江岚毓没有接听,所以一直在响动。
她进了图书馆就设置了静音,翻过来一看,是个陌生号码。
有她手机号的人并不多,原身是因为本身性格原因比较独来独往,能说得上话的友人没有几个。
江岚毓是因为任务原因,不想和社交,所以关系网也很单薄。
这个时候能给她打电话的……
一般人都会认为她中午在午休,所以不能是宋思君。
而且宋思君有事都是在手机上给她留言。
那人似乎并不是很喜欢网络关系,平时都是现实里说话多——不对,就算现实里,宋思君说话也不多。
她只是喜欢缠着江岚毓而已,就算不说话,也是可以。
难不成,是原身的父母?
江岚毓这样想着,过了好一会儿,才走到卫生间,去接电话。
“喂,你好。”
那边声音惊喜,“江岚毓?”
“对,请问——”
她刚说了几个字,就被那边的人给打断了。
“太好了,你能不能联系到宋思君,我这都找了半天了,都没看到人,给她家里打了电话,也说不知道。”
那边是一个急切的男声,江岚毓感到这声音的主人很是熟悉,大约是宋思君的班主任。
但是,他说什么?江岚毓失踪了?
没找到?那她去哪儿了?
江岚毓问,“她家里怎么说的?老师你给宋思君打电话了吗?什么时候找不到的?”
“她前桌说早上来过的,后来什么时候走的就不知道了。我去问了门卫,说也上课的时候,也没看到有人离开。”
老张有些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学生从学校消失了,也许是逃课了。
但他不觉得宋思君是逃课了。她那么多年虽然学习不端,却从来没有逃课过。
给江岚毓打电话,也是下下之选,他觉得,江岚毓和宋思君可能是不熟的,但有着那资助人的关系,他就试了试。
结果真的打通了。
而江岚毓还真的挺关心宋思君的。
“我给他家长打电话了,但现在她家长好像跟她不是住在一起的。”老张说完,叹口气。
他早该想到的,每次给宋思君妈妈打电话,都是那样的态度,那反应。
老张也知道,现在有些家长,结婚后,就不管前面的孩子了。大约宋思君也是这样。
刚刚他打电话过去问宋思君,竟然还被宋母质问,她把孩子好好的交给学校的,怎么就让孩子不见了。
那样子,好像学校做了天大的错事。
老张自然不会把这样的事给江岚毓讲,只有自己受下这气。
“老师你别急,我回去看看,最近我和她住在一起的。”江岚毓说,“你先在学校看看,我要是回去看到了,再给你打电话。”
“好、好!”老张已经不去思考为什么最近江岚毓和宋思君住在一起的事了,他只知道如果宋思君在学校失踪了,没有道时间,他是不能报警找人的。
他准备等会儿下课就去看看监控,那么大一个活人,总不能在他眼皮子下面丢了吧。
江岚毓也随手将书丢在了桌面,只拿了自己的包和手机就走。
她这样的行为很习以为常,旁人也只会将她认为是在占座而已,不会乱动她的东西。
江岚毓路上就打了车,走到半路,又忍不住跑了起来。
她给宋思君打电话,那边电话没有接通。
偶尔在占线中,可能是旁人也在给她打电话。总不能是宋思君将她设置了黑名单吧。
江岚毓跑去了最近的一个门,上车就报了地址。
她头一次那么紧张,以前总觉得宋思君是一个很有分寸的人,就算把自己丢进了暗无天日的环境,也还在茁壮成长,天性使然,宋思君不是那么容易被打倒的人。
所以今天这事必定有什么原因。
是宋思君家里人找来了?
江岚毓不知道,听张老师的说法,蒋家那边也没关注过宋思君。
江岚毓一时之间不知道该为此庆幸,还是为宋思君感到悲哀。
车到家不过十多分钟的路程,直到下车,江岚毓的呼吸都还有些乱,她不是一个擅长跑步的人,现在也算是为了宋思君开戒。
她再给宋思君打了电话,这下电话接通了一秒,江岚毓刚要说什么,脸上的惊喜还没扯下,忽地就听到那边大力的一声撞击声,江岚毓感到一阵刺耳,而后声音中断。
江岚毓喊道,“系统,系统。看看宋思君那边。”
江岚毓许久没拿系统监视宋思君,差点儿忘记系统有这样的金手指。
也是她太过大意,觉得自己在宋思君身边,就不用那样的监督了。
系统说,“她妈妈来了,现在在吵架——哦不,单方面的骂宋思君。”
江岚毓小跑着的腿很快慢下来。
“这样啊。”她松口气,笑着说,“吓死我了。”
系统补充,“不过她现在状态也不太好,你要不要赶紧上去?”
江岚毓已经进了小区,这会儿知道宋思君在家,她已经不担心什么了。
“人没事就好,多骂几次长长记性,怎么能一声不吭就回到家里,让老师担心,还让我们跟着担心。”江岚毓虽然这样说,又提速进了电梯。
系统没说话。
江岚毓却在想,宋母到底还是有一丝母性的,听到宋思君不见了,还是回来看了。
这样想,不过也只是安慰。
宋母更爱她自己,如果真的爱宋思君,也不会将宋思君一个人落在这里。
江岚毓对那人无从评判,对她而言,也是无关紧要的人而已。
她按了电梯门,到了楼层,这辈子第一次见宋母,她还有些小紧张。
上回见面,实在是不太愉快,保养得体的妇人挑剔的目光打量她,仿佛她是什么商品般,对她上下打量。
因为看不到自己想要的价值,所以对江岚毓不屑一顾。
这个女人从来都只看得到对自己有利的东西,蒋父并不需要一个和他旗鼓相当的妻子,只用漂亮头脑简单,依附于他就行。
宋母恰好对了他所有的选项。
就算那个时候,江岚毓的成就不低,在商场上也让无数前辈听后大赞后生可畏,宋母还是以女人的眼光在评判着她。觉得她配不上蒋稚。
不过上个世界,她已经死了,宋母也应该如愿了吧。
她唇角的笑意又更深了些。
她佯装第一次上门,礼貌地敲了敲门。
没有反应,但门里的说话声消失了,她再敲了敲。
终于,门被打开。
一个穿着华贵的妇人站在她的门口,从头到脚都包装得非常精致,像是将所有能彰显身份的东西都穿在了身上。
宋母愣了愣,看到江岚毓的长相,倒是没恶言相向,她只是将人打量了一遍,而后问,“你是不是走错了?这儿是我家。”
江岚毓说,“你好阿姨,我是来找宋思君的,我是她同学,听说她今天没去上课,老师叫我过来看看。”
宋母听了这个解释,也信了。她回来得仓促,没发现宋思君住在她的屋里,而江岚毓的东西全在宋思君的房间。
就算看到宋思君住在她的房间,她也不会多想,她觉得,没有哪个孩子,不眷念母亲的。
宋母脸上带了些笑意将人给迎进门,而后冲屋里的人说:“宋思君,你同学来了。”
宋母笑着说,“让老师担心了,麻烦你了同学。”
“不麻烦的,阿姨。”江岚毓看着宋思君从屋里出来,看着唇色带着几分苍白,不知道是不是没有休息好。
江岚毓看了看,又收回目光。
“她就是在学校打湿了,回来换了衣服,我也说过她了,娇气得不行,在学校跟同学问件校服穿不行吗?”宋母只说着自己孩子的不对。
江岚毓也能理解,有的家长在外人面前会先说自己孩子的不是,那么别人再怎么想挑刺,都挑不出来了。
宋母不是这样的人,她只是打心底地看不上宋思君而已。
宋思君是她怀揣着进入蒋家的决心生下的孩子,这个孩子要比蒋姝蔓和蒋羿翰更聪明,更优秀!
渐渐地,宋思君让宋母失望了,宋思君所思所想,都与她背道而驰。她对宋思君就只有无尽的后悔和厌恶
偶尔她的母性泛滥,还是会在看到旁人母慈子孝的时候,想起自己的孩子,在小时候,宋思君也很乖地喊她妈妈,然后拿着老师发给她的大红花,奖状给她看。
渐渐地,那种情绪就被年复一年的等待所摧毁。
而对宋思君的感情,也渐渐地变成了‘如果我生的不是宋思君就好了’这样的想法。
江岚毓看到宋思君过来,抚了下宋思君的额头,不过被人给躲开了。
“我只是想看看你的温度。”
江岚毓不知道宋思君为什么那么反感,但想着,还是没有说什么。
“你先回去吧,跟老师说,我没事。”宋思君俨然是不想让江岚毓继续待在这里的。
江岚毓看了看宋母,又看看宋思君,“真的没事吗?我觉得你应该去医院。”
“你别管她,她就这样。”宋母说着,又作势要去看冰箱,“哎呀,忘记买水果了,小同学,阿姨请你外面去吃东西吧,奶茶喝吗?”
宋母像是这个家的主人,才想起要招待客人般。
江岚毓说着不用,然后走到门边,跟二人说,“那我就先走啦,需要我给宋思君请半天假吗?”
宋母说,“不用,她下午就去。”
“好的阿姨。”
江岚毓扮作一个乖巧的学生,出门,而后将门给带上。
宋母为了维持一个合格母亲的表演,也没有关注到,为什么江岚毓一个普通高中生,身上背着某品牌的名牌包包,那做派,根本不像是普通高中生该有的样子。
倒是宋思君,她在桌边坐了下来,自己灌了杯水,但她还觉得不够似的,再要去接一杯。
宋母将宋思君手上的杯子给抢开,她没有注意到,自己抢杯子的动作,让宋思君额上冷汗直冒,她看着宋思君,开始数落。
“我从来没想到你会这个样子,现在竟然连学校都不去了,你还想做什么?”宋母坐到桌边,杯子砸般放在桌面上,发出响亮的声音,“你这样,你这样让我向你爸爸怎么交代?你怎么就这个样子。”
宋母都快要被宋思君给气哭了。
“早上你老师给我打电话的时候,我还以为他胡说的。你要是不想在这学校上学,你说,我去求求你爸爸,让他给你安排和蒋姝蔓他们一样的学校。”宋母说,“就你现在的成绩,想在国内考正经大学都丢脸,还不如出国。”
宋思君听着,以往宋母也是这样一番说辞,但今天,她却觉得格外不耐烦。
她觉得她的母亲是辛苦的,毕竟在那样的情况下,还要养她这样一个孩子……
就算宋母心甘情愿,那也不能抹杀她的付出。
以前的宋思君会想,又不是她想活着的,现在的她无比庆幸,宋母抚养了她,所以能让她在对的时间,遇上对的人。
她从来没有产生过忤逆宋母的想法,就算被宋母骂成这样,她也觉得让她出出气就好了。
此时,宋思君深深地吐出一口气说,“妈,我知道了,我会努力学习的,还有一年,还早。”
“早,早什么啊早?我让你好好念书,你不念。我给你报补习班,你不上,我也想你在你爸爸面前优秀点,让他更喜欢你一些,但你现在就这个样子!你让我怎么给你爸爸说?”
宋思君嗯了声,只说,“妈,你是要出去做美容吗?”
“我都已经回来了!”宋母说:“你也不看看现在几点了你!”
“哦对。”宋思君说着。
宋母刚刚回来的,并没有打开门,指纹变了,她想可能是宋思君和她赌气,并没有追究什么。
只是,宋思君这出来给她开门的时候,头上还带着水,看上去就像是刚洗了个澡……不,更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宋思君说要回学校,让宋母也早点回家。
宋母说,“那你什么时候才能跟我回去。”
“先努努力,明年考上一个正经大学再说吧。”
宋母不知道江岚毓的想法是能拖就拖,也只当宋思君是在敷衍她。
宋思君都这样了,还能考上什么大学?还不如在国际学校抱抱佛脚,然后出国镀个金回来。
“我跟你一块儿下楼。”
宋母还想给宋思君买点东西过来,说她肤色怎么那么难看,要煲汤给她补补。
“走吧,妈,我在学校食堂吃挺好的。而且你每天做那么贵的护肤,要是给我煲汤,坏了皮肤怎么办?”宋思君这样说,宋母也就不再坚持。
“你爸给你打的钱,你一定要用知道吧?存起来做什么?你也是你爸的女儿。”
宋思君没说话,要出去送她。
宋思君只是为了保证宋母的离开,以及,接江岚毓回来。
今天一定让江岚毓着急了吧。
她这样想着,也被安抚了似的,跟人下楼。
楼梯里有人,看到了宋思君,然后问,“小宋,这是你妈妈啊?”
宋思君看了看人,是一个她不认识的老婆婆,对于旁人怎么认识她,她并不清楚,也礼貌地点点头。
“你妈妈真漂亮啊。”那老婆婆说,“都有些认不出来了。”
宋母笑了笑,这个小区是宋思君念高中的时候才搬过来的,那会儿原配已经死了,她也趁机进了蒋家,身份就正了起来,也不怕旁人说她的闲话,此时听到老婆婆这样夸,她也跟着说了几句话。
下了楼,他们就和老婆婆分开了。老婆婆看着走得很快的二人,又和自己的同伴望着那边看了看,说起了宋思君。
他们都以为,宋思君的妈妈改嫁了。
不然怎么会把宋思君一个人丢在这里。
虽然也不差,毕竟房子那么大,她一个人住。
但宋思君到底是未成年的小姑娘,住那么大的房子有什么用?
她没有爸妈哎!这一点,就足够让旁人对她怜悯。
刚把人送出去,宋思君也松口气,她撑着墙壁,感到有些头晕目眩的。
好像自己变成了一块冰块,被阳光一照,就要化在当场,只留下一地痕迹。
宋思君摸了摸额头,细密的汗水在冒出,她像是做了一场噩梦。
她等了好一会儿,才有个熟悉的脚步声,踩在她熟悉节奏上,跑过来拍了她的肩膀一下。
宋思君回过头,看着江岚毓,笑了笑。
竟然,有种劫后余生的快感。
江岚毓说,“你这脸色也太差了些吧?感冒了?昨晚上没睡好?”
如果是这样,江岚毓真的要讨厌蒋稚了!蒋稚的出现真的影响了宋思君的作息,就算面前这个是未来的蒋稚,也不可以。
宋思君说,“我没事,就是单纯的身体不舒服。”
“嗯?”江岚毓米了眯眼,看着宋思君那双泛白的唇,眯着眼睛,小声地在宋思君耳畔吹了下,“来姨妈了?”
宋思君眼神瞥过去,恰好抓住江岚毓笑容的尾巴,她也跟着弯起唇。
她带着江岚毓又回去,只是走的步伐稍缓,索性江岚毓也是个走得慢的。
走路上还在问她,“你怎么回事,让老师到处找?竟然把你妈妈也招来了。”
“对不起,让你担心了。”
“我倒是没什么。”
江岚毓无所谓摆手。
其实还是有些担心的,就怕宋思君出了什么状况,她没有监测到。她最讨厌事情失去掌控了。
江岚毓等着宋思君给自己解释,结果就接到了宋思君班主任的电话,铃声只响了一秒,江岚毓接通了。
她刚还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事,原来是忘记给张老师回信息了。
“张老师。”
江岚毓只说了一句,张老师就一阵不带停地说,“嗯,我找到监控了,宋思君翻墙出去的,也不知道这妹子家,怎么那么厉害。我去看看,她是不是出去上网去了。”
江岚毓说,“张老师,我找到宋思君了,就在家呢,她身体不舒服,又不想请假耽搁时间,所以……”
“身体不舒服?身体不舒服怎么能翻墙呢?”
好像并没有把翻墙当做很重要的事。
“就是急了些,老师你也知道,宋思君和班里的人关系不是很好,所以什么事都想着自己解决了。”江岚毓提高了声音,像是做给张老师听的那样说:“你身体不舒服,怎么想这翻墙呢?要是摔着了怎么办?”
宋思君被江岚毓的声音吼得一愣。翻墙?她翻墙了?她什么时候翻墙的?
宋思君感到一阵眩晕,她无力的手撑着墙面,心念电转。
她觉得,事情超出她的想象了。
江岚毓看到宋思君被自己吼得面色苍白,眼神暗淡着,像是被无尽黑暗所遮掩。
她以为是宋思君身体不舒服,又转回头跟张老师说:“张老师,我让宋思君给你听电话,你多骂骂她。”
宋思君喊了张老师一声,张老师一听的确是这个声音,也就放下心来。
他想说什么,也都在此时松了出去,提不起脾气,也骂不起人了。
只说让宋思君好好休息,记得回来上课。
宋思君遇上老张,也是运气好,老张对待学生们都很好,遇上宋思君这样的问题学生,也没有一位的往外推。
江岚毓一直都觉得,运气也是很平衡的,在遇到坏的东西后,自然会有更好的东西来弥补。
所以,上个世界的蒋稚没有长歪,勉强算是一个好人,也算是再正常不过的一件事。
上个世界没有江岚毓,也会有其他人代替她的位置,给予宋思君成长的养分。
两人磨蹭到楼上,老张那边确定了人是安全的,就挂了电话。挂之前还一再提醒宋思君要去看医生,别硬撑。
“看吧,还是我厉害吧。”
宋思君笑了笑,没回答。两人进了屋,江岚毓也感到松了口气,今天宋思君突然消失,的确让她心情紧张了一瞬。
江岚毓感到一想到当时怎么也打不通的电话,心底升起一阵后怕。
“你今天怎么了?为什么要逃课?”
给老师的那套说辞,江岚毓当然不会信,她看着宋思君,眼神里暗含担忧。
宋思君沉思了片刻,看着江岚毓,神色复杂地说,“有些事……我知道我妈要来,所以提前回来把家里的东西收拾了下。”
宋思君毫不犹豫地将宋母拿出来挡枪,也幸亏宋母在江岚毓的面前还要脸,今天也没和江岚毓多说什么,不至于让江岚毓听出什么不对来。
宋思君一副态度如常的样子,让江岚毓也根本看不出她是在撒谎。
“这样啊。”
江岚毓信了,因为她觉得宋母是很有可能会做这样的事的,而宋思君着急,也是情有可原的。
江岚毓说,“要是让你妈妈知道了,还是有些麻烦吧。”
宋思君也觉得是自己太过幼稚了,没有想太多,就将江岚毓带来了,这个根本不属于她的地方,甚至于现在连让江岚毓安心待着都不能。
宋思君没说话,江岚毓也知道自己算是让宋思君难过了。
宋思君本意并不坏,在江岚毓‘无家可归’的情况下,虽然是强制性的,但还是想给江岚毓一个可以遮风避雨的地方。
江岚毓觉得自己有必要赶紧去看看看房了,今天宋母来这一趟,估计又要给人吓到了。
江岚毓有些说教意味地看着宋思君说,“不过你电话也打不通,当时不知道多着急,你看看,多大的人了,还像小孩子一样的,一点都不让人放心。”
宋思君也嗯了声,回应道,“我错了。”
看上去道歉也很挺真诚,江岚毓也不再抓着这件事不放,只说,“以后做什么都三思后行,别给人添麻烦。”
宋思君点点头,她看着江岚毓去开冰箱。
江岚毓问,“你吃了么?”
“没。”宋思君说。
“都多少时间了,怎么还不吃饭。”江岚毓说:“我去给你拿个东西,你不想吃外卖的话,我就给你做了,你不要嫌弃难吃。”
“不会。”宋思君说。
江岚毓去房间拿了两个暖宝宝,想着宋思君会不会是因为痛经,所以面色不好看。
宋思君见江岚毓手里的东西,愣了愣。
“暖宝宝,贴衣服上的,不要直接贴肚子,以前用过没?”江岚毓问。
宋思君想摇头,但看见江岚毓那想上手帮她的样子,又点点头。
江岚毓没有放心多少,又看见宋思君的头发还是湿的。
“你怎么回事,不舒服还洗头?洗了还不吹干?这不是自己找罪受吗?”
江岚毓去拿吹风,丢给了宋思君,吹头发。
宋思君拿着吹风进了浴室,江岚毓也选好了菜,准备下厨。
她发现宋思君今天是真的反常,自己几次差点儿碰到宋思君,都被人惊觉躲过。索性她也不再触碰宋思君。
大概对于酷妹来说,来大姨妈,也是一件很羞耻的事。
江岚毓想着,面上又露出些许笑意,就是怎么看,那笑有些邪恶了。
看宋思君吃瘪,她也觉得挺舒坦的。
江岚毓在外面叮叮当当的切菜做饭,姜蒜拍好,切了葱花,江岚毓才想起,“你吃不吃葱姜蒜?”
“都吃。”
“哦。”
“那要多少辣椒?”
“随你。”
“怎么什么都随我,我做出来你不吃怎么办?”
“我都吃。”
浴室里传出来的声音闷闷的,江岚毓没当回事。都吃就都吃吧。江岚毓觉得宋思君也太好养活了些,一点都不挑。
江岚毓又开始忙起来。以往都是蒋稚记她的食物偏好的,江岚毓没怎么关心过,毕竟她记得讨蒋稚喜欢就行了。
江岚毓先切了番茄下锅,炒熟了再倒入蛋液,搅拌出香味儿后,再倒清水,准备煮面。
浴室里,宋思君吹了会儿头发,就有些受不了的撑着盥洗台上,大喘着气看着镜子里面。
吹风机还在呼啦啦得吹着,响声很大,热风吹到墙面上,又反弹回来,弄得宋思君觉得一阵暖意。
她将遮住眉宇的头发拨开,额上头发有些汗湿。
她是真的病了。
心里生病了。
不是因为江岚毓的原因,而是因为她自己。
她手腕一痛,眼神顺着手腕向下,有鲜红的颜色顺着她的手腕流入盆中,在顺着那盆底的水渍与凹陷,从洞里流了出去。
她缓了缓,而后将手上随意缠上的绷带取下,绷带早已经被血色浸染,被伤口黏腻的纱布被拿下的时候有些疼,有丝丝血迹还在不断地沁出,果然,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宋思君呼出口气,凝视着手腕上的血,又那么瞬间,拿自己没办法的感觉。
就在一小时之前,她突然从浴室里醒来,她躺在浴缸中,水还是温热的,已经被染了色,她的一只手搭在浴缸边沿,正在往外滴血。一滴滴的,在地面汇成一幅奇异的画卷。
这场景诡异又令人惊恐,宋思君睁眼便是这一切,差点没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