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你说怎么办!你骗了我!你得给我补偿!蜕变期的时候, 我死了又活!活了又死!”金竹双手环胸,哼了哼,“我还有第三个蜕变期!现在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又得痛死一回!”

  老头儿讪笑一声, 搓了搓手, “那, 那这样好了,你要是真的这样痛死了,那我, 我一定把你送回去,保证完整无缺的!”

  金竹眯眼盯着老头儿,冷笑一声,“我现在已经不相信你了!既然你骗了我!那么, 我和佑安的事情你也装作不知道吧!”

  老头儿一听, 猛地急急跳起,“哎呦, 这不可以啊!”

  金竹瞪眼, “为什么不可以!”

  “你,你不知道, 那赵景渊的命途,就是一生坎坷,六亲死绝,杀父证道,就是腥风血雨, 杀戮暴戾!他是这个世界的中心,他是六亲死绝, 绝情断爱的啊,你怎么可以和他定亲呢?违背了原定的命途, 这个世界已经偏离了轨道!你要是真的和他定亲了,那这个世界就会崩塌,他就会消失!你是想看他消失吗?!”老头儿急急的说着。

  金竹呆了呆,抿着唇,盯着老头儿,“你骗我,奉老和我大姐夫还活着,唐三爷也还活着,这个世界就跟你说的那样,已经偏离了轨道,可是佑安,佑安他还好好的!你的逻辑不对!既然偏离轨道,偏离命途,既然他是要六亲死绝,可现在他的外祖父和大舅舅都活着……那他就要消失对不对,可你看,他活着,他活得好好的!!”

  老头儿茫然了一下,苦恼的挠了挠头,“对啊。这里头真的好奇怪啊!”

  金竹心头松了口气,扬了扬嘴角,“就先这样吧!”

  老头儿茫然的看着金竹,挠了挠头,抬脚一踹,“哦,那你就先回去吧!”

  啊啊啊啊啊,臭老头你给我记住!!!

  居然敢踹他!

  *********

  苏州竹园,闲辉院。

  金夫人坐在卧榻上,凝眉叹气。

  刚和唐敬奉下了棋,又和未来大女婿聊了天的,慢悠悠晃进来的金老爷见了,不由一笑,“好端端的你叹什么气啊。”

  金夫人瞪眼,“你都不操心的嘛?”

  “操什么心啊。现在三郎好好的,佑安也好好的,他们的事也算是过了明路,你看看这竹园,我听奉老说,在金陵他们家,也是一样的布置,这番用心,就不用说了,你还有什么烦恼的?”

  “我们都知道佑安是奉老的外孙,唐琛云是他的大舅舅,可是外人不知道,即便外人知道了,你看看,大舅舅娶了姐姐,然后,三郎这个弟弟就要和佑安这个外甥成亲?你看看,这算什么?”金夫人烦恼的说着。

  金老爷听了,却是摇头失笑,背负双手,看着金夫人,“当初我在桃花岛的时候,就很担心这事,你说不用担心,你说三郎还没有开窍呢,结果呢?哈哈哈……好了,好了,这事,都是小事!佑安不在意,奉老不在意,刚刚我遇到唐琛云,他还暗示着说,可以年后就看日子了,还说成亲能否在漠州?你呀,还是先好好的办了宝儿的婚事吧。”

  金夫人叹气,既然都不介意,那外人的,也更加不用去在意了!

  ******

  回到青书苑的唐远之直接走向厢房,见房门外头是林叔值夜,微微点头,看了眼厢房的门,低声问道,“灿灿可睡得安稳?”

  林叔带着几分笑意的拱手回答,“六郎君放心,小的听了又听,主子睡得挺好的。”

  唐远之想进去看看他家灿灿,可是,看着林叔笑呵呵的但是一步都没有离开的意思……唐远之轻咳了一声,便想着去隔壁厢房睡也挺好……

  但,就在这时!

  安安静静的厢房里突然响起了金竹的惊叫声!

  “主子!”林叔惊愕,刚想推开房门进去,眼前一花,他的另一个主子六郎君已经瞬间冲入厢房了!

  林叔,“……”

  六郎君的武技又精进了?

  但这念头只晃了一下,林叔已经紧跟着冲了进去,就见床榻上本来该安安静静睡着的主子,此刻在六郎君的怀里,被六郎君紧紧的拥着,低声温柔的安抚着,一只手还轻柔的抚拍。

  而他们的主子露出来的半张脸苍白的,带着几分茫然,还有一点点的惊惧,死死的拽着六郎君的袍服,还有些微微颤抖。

  “林叔,送点温水来,张神医那里有没有定神丸?拿两颗过来!”唐远之抚着怀里的还在微微发抖的金竹,压低声音冷静吩咐着。

  林叔恭敬拱手,无声退下,匆匆去找张神医了。

  唐远之在林叔离开后,低头轻柔抚着怀里的金竹的背部,柔声开口,“灿灿,我在,没事了。”

  金竹这时候已经渐渐缓了过来,抬眼看向唐远之,此刻凝视着他的人,是温柔的,眉眼间满是对他的疼惜关切,而在潍城六年,这个人还没有袒露心意的时候,对他,也是温柔的,对所有人来说,是学识渊博,智谋过人,胸有丘壑,是永远清冷平静的内敛端方君子!

  梦境里,他被老头儿踹下去的时候,他看到了所谓的赵景渊的命途——高居阁议首位,冰冷淡漠的下着一道道的诏令!金陵城外的行刑台上连续七天,砍杀四大氏族,血流成河,上千人头堆积在金陵城外的金水河畔,乌鸦齐聚,腥臭难闻,繁华热闹的金陵城从此死寂……他还看到了漠州城外,如同杀神一般,收割夷族性命的赵景渊,灭了夷族全族,坑杀上万俘虏!

  只是两个片段一般的画面,他就难以忍受了!

  不是难以忍受杀戮,是难以忍受……他救出来的,教养出来的佑安,会踏上那样的命途!

  六亲断绝!腥风血雨!看似简单的八个字眼,原来背后竟然是那样……

  “你是佑安……”金竹抬手,轻轻的抚着唐远之的脸颊,先是低声无意识的喃喃,然后,慢慢的似乎肯定了什么,眼睛渐渐的聚焦了起来,定定的凝视着唐远之,似乎有了决意一般,一句一句的说着,“你是佑安,你就是佑安,是潍城金家的佑安!是唐家的佑安!”

  唐远之先是有些困惑,然后随即安抚的握住金竹抚着他脸颊的手,温柔的附和着,半哄的说着,“嗯,我就是佑安,是灿灿的佑安!”

  金竹微微闭了闭眼,靠近唐远之,把自己整个人窝进唐远之怀里,手还是紧紧的拽着唐远之的袍服,声音低低的开口,“佑安……你一定要好好的……一定要好好的……”

  “嗯,我会好好的,灿灿陪着我,我就一定会好好的。”唐远之柔声说着,一边更紧的揽着金竹在低头看着埋在他怀里还是不肯抬头的金竹,微微颦眉,灿灿是做了什么噩梦吗?

  这时候林叔已经拿着药丸和温水匆匆来了。

  唐远之接过,林叔看了眼还是窝在唐远之怀里的主子,心头有些担忧,但还是恭敬躬身,随后悄然退下,轻轻的掩上了房门

  唐远之哄着怀里的金竹喝了温水,吃了定神丸,揽着金竹躺下,仔细的盖上被子,轻轻的隔着被子抚拍,金竹默默的直直的盯着唐远之,不说话,手就是紧紧的拽着唐远之的袖子,似乎害怕一松手,没有这么的盯着,唐远之就会不见了一样。

  唐远之心头有些温软的,有些偷偷的愉悦,还有些酸涩甜蜜,他喜欢灿灿这样静静的执着的看着自己的眼神,但又有些酸涩心疼的,灿灿是被噩梦魇住了?

  “我在这里,灿灿,别怕。我保证,你这次睡了,就肯定不会梦见什么了。”唐远之低声说着,声音有些低哑。

  金竹默默的蹭了过去,抬手搂住唐远之的肩膀,低声开口,“那你在这里,不准走。”

  “好,我不走。”唐远之柔声说着,安抚的笑了笑,抚拍的手搂紧了金竹。

  唐远之身上有淡淡的竹墨香味,很淡,但他闻到了,很舒服,他知道,这和他身上的味道是一样的,他用竹墨,佑安也用竹墨,好像从在潍城的时候开始就是这样的……

  “佑安……”金竹微微闭着眼,低声开口。

  “嗯?”

  “我只要你好好的……”金竹喃喃说着。

  “嗯。”

  “还有……不管我在不在,你都要好好的……”

  “……做不到。”

  金竹抬头,瞪眼。

  唐远之墨色的眼眸幽深平静,“你不在,我好不了。”

  金竹默然,垂下眼,默默的靠回唐远之的肩膀。

  唐远之轻叹一声,搂紧金竹,侧头轻轻的亲了亲金竹的额头,低声说着,“不管梦见了什么,灿灿,信我,我会好好的,灿灿担心的那些都不会发生!”

  唐远之隐约有个猜测,灿灿难道是像上次一样,梦见了他的前世?

  “我知道……”金竹静默好一会儿,才低声开口,“佑安,陪我睡吧。”

  “好。”

  或许是因为太过疲累,或许是因为唐远之一直温柔的抚拍,金竹终于慢慢的沉沉睡去。

  ******

  这一睡就是直接睡到了日下三竿。

  等金竹懒懒翻身,睁眼,就见床榻边,一群人瞪眼看着他。

  金竹惊了惊,下意识的寻找唐远之,就被熟悉的修长的手臂揽住。

  “怎,怎么了?”金竹结结巴巴的开口,瞪眼,他是又发病了还是咋地?

  “灿灿,你已经昏睡了两日。”揽着他的唐远之低哑开口。

  床榻边的一群人里,金夫人直接坐到床榻上,眼睛有些微红,“你这孩子!张神医说,若是你再不醒来,就得送你回起源之地,看能不能用福果了,幸好佑安当初让人带了几个福果子出来!你这孩子!做什么都这么吓死人!”

  金竹摸摸鼻子,有些无辜,有些冤枉,生病也不是他想的啊。

  ——难道是被臭老头踹了一脚,看见了那些片段被吓的???

  不是吧,他有这么胆小吗?

  “醒来就没事了,幸好有唐大人一直给你用内力蕴养心脉,你此番过于凶险了,突然间爆发高热,血脉逆流,心脉若是被冲击过甚,你就麻烦了。幸好有唐大人连续两日两夜未曾停下。也幸好,唐大人及时发现你高热了。”张神医站起身,看着有些惊愕的金竹,叹了口气,这样无知无觉的,也未曾不是一种福气。

  毕竟血脉逆流,高烧不断,身上又热又痛,血脉逆流的苦楚也非常人所能忍受。

  “那我这是……进入第三次蜕变了?”金竹思索着问道。

  “我也不清楚是不是。但是,你的情况特殊,接下来还是小心些为好。”张神医说着,转身走出去开方子。

  留下的唐敬奉和金大宇等人又细细的叮嘱了一下。

  唐敬奉心有余悸的看着金竹,“三郎啊,你最近就不要做事了,好好休息,吃吃喝喝的,反正都要过年了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