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连我们拿走了什么都不知道就带我们过来了?”江月鹿很诧异。
“噢得了吧!”德雷克:“那条通道是单行道,今天晚上除了鬼市的逃犯没有人会通过那里!何况你们还是被那个人带过来的……”
那个人?
船主一家不待见的青年?
正待问下去,德雷克就岔开了话题:“好了,我们也该走入正题了,进去吧,反抗军的营地已经到了。”
古里安让开了身后的道路,一个个集装箱垒砌起来的武/装城池出现在众人面前。每个箱子上都贴着一张张符纸,符纸上勾画的是他们最熟悉的急急如律令,这不禁让江月鹿和冷问寒瞪大了眼睛。
符纸,灭鬼的。
但是它出现在了鬼的地盘……?
古里安为他们的反应大笑起来:“你们见到破魔符居然不落荒而逃,看起来德雷克说得不错,是真有些本事在身上。”
江月鹿:不……我们只是过于震惊忘记了人设。
正当他后知后觉想要后退一步,做出些人设弥补措施时,德雷克制止了他,“没关系的老兄,这玩意不会伤到我们,不信你看。”说着,他将手臂放在了集装箱上,本应在接触的瞬间就烧得魂魄紧碎,但是过去了很久,德雷克摆出了无数个POSE,符纸依旧纹丝不动。
江月鹿不禁怀疑起来,这真的是作为破魔灭鬼而用的符吗?
他给了个眼神,冷问寒心领神会,用白瞳聚精会神地看了半晌,在外人来看,就像是一动不动在发呆。又过了很久,他才回过魂来,低声对江月鹿道:“效力很强。”
“而且……”
冷问寒忌惮地望着集装箱:“有鬼焚烧过的气息。”
“喂喂,你们在说什么悄悄话呢?”德雷克嬉皮笑脸道。
江月鹿镇定自若:“没什么。我们之前都被符纸烧过,现在有点害怕。”
听了这话,古里安有些欣慰,“不被烧过的恶鬼生涯是不完整的,你们不必为勋章感到惭愧。事实上,我们的营地里除了这些符,还有十字架和你们看不见的魔药。到底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
“德雷克,你来解释一下。”
“哎,其实很简单啦,一切的奥妙就在这个箱子上。”德雷克动了动粉色的指甲,戳了戳箱子上陈旧的木纹,上面出现了年代久远的树木年轮,“这箱子的材料很特别,具体怎么特别呢我也说不出来,总之我们一直都把它当做【同源】来使用。”
江月鹿皱起眉:“同源?”
德雷克低下头,让他们看清脖子上带着的项链,一条朴素的绳子末端悬挂着一根小小的木条。江月鹿若有所思,“这和箱子的材料一样吗?”
“噢古里安,他实在太聪明了不是吗?他比金还要聪明。”德雷克说道:“要想让这些符不伤害我们,就得做出些小小的保护措施,我们的前辈试过很多种办法,都没有这些箱子和项链好使。”
“瞧啊。你带上项链,你靠近,你就不会再被烧死!多奇妙啊!感谢老爹!”
德雷克笑嘻嘻。
“金那家伙说了,这在你们的国度叫做‘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
既然怕符,为什么又要多此一举在基地贴满呢?
他们不想【己方】的鬼被烧,所以古里安、德雷克、金……乃至所有反抗军都带着免死金牌,反之,不带着项链的鬼靠近,就会被烧死……
那谁才是这个保护圈之外的鬼呢?
“喏,拿好了。”德雷克在他的手上放上三条树枝项链,“虽然你已经负债了,但并不是所有绝望地的鬼都有资格进我们这儿,这东西先给你,是方便面见老爹,要不要变成长期的……还得看你在老爹面前的表现。”
我们不带这东西也不会被烧的。江月鹿腹诽。
符纸的话,他们身上要多少有多少,来的时候,童眠更是背了一箩筐秘密武器……都是从他舅舅那偷拿过来的。
但他们还是入乡随俗带上了脖子(顺便也给昏迷的童眠带上了),三个冒牌鬼·真巫师,就这样带着身上的符纸秘宝大摇大摆地走进了反抗鬼王的鬼之大军之大本营。
一进来,最先看到的就是一面高墙,墙上涂满了邪恶恐怖的涂鸦,张牙舞爪侵蚀眼球,一眼看去,像是血淋淋的瀑布冲击力十足。但是最让他觉得冲击的,还是顶头的一行血红大字,凄厉喷薄呼啸而出——
为公平!
为痛苦!
为源源不绝的惨叫!
敬我们绝望又无望的人生,死后也绝无安宁!
今日饱尝屈辱,他日一定叫那鬼王大人血债血偿——!!!
巨大的感叹号仿佛呐喊将要冲破墙壁,他深吸了一口气,费了好大劲儿才将目光从墙上的红字上移开。
“这真的是……”
他问德雷克,“鬼市……不,这里的都主知道你们反抗鬼王吗?”
德雷克鄙夷道:“都主与鬼王都是一丘……一丘之貉?阿金是这么说的。我们今天所有的遭遇,都是他们一手造成,衔尾船绝不能再这样下去……”
古里安按住他的肩膀,“好了,剩下的就让老爹和他们谈吧。”
他们已经绕过高墙,走到了路的尽头,这里耸立着一栋古老的城堡,此时此刻他才反应到,绝望地一路以来看到的建筑都是西式风格,这和东西混杂的幸福里不太相同。
城堡的大门紧紧闭合,在他们走近之后就像拥有预知能力,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四周的空气都静滞了,天幕被成群结队的鸦群翅膀遮成了深黑色。
天,猛然暗了。
城堡内传来一声苍老的呼唤:“进来吧。”
德雷克和古里安身形一顿,即使隔了一道门,他们也不约而同俯下身来,露出了毕恭毕敬的神情,“老爹好。”
进去之前,德雷克悄声嘱咐,“听着,什么都好,别说你们是被那个人带进通道的。老爹他——”
还未说话,门缓缓掩上了。
“什么……味道……”童眠呻/吟着睁开了眼,一个曼妙身姿的金发女郎映入眼帘,他整个人都清醒了,情不自禁抚摸着女郎卷曲的发丝,“……女士,你叫什么名字?”
浓烈的香味预示着她的成熟风韵,童眠缓缓转到了正面,想看清这位妙龄女郎的动人脸庞,冷不丁和金发中的骷髅头对视了。
一秒,两秒,三秒。
江月鹿礼貌:“你要约会的话,那我们就先走了。”
冷问寒:“嗯嗯。”
童眠迅速转身伸手,动作一气呵成,“我们是一个TEAM!”但身后的骷髅却紧紧地搂住了他的腰,力大无穷,箍得他瞬间就喷出一口血来,“呃啊!!!”
江月鹿:“看起来你的约会对象非常满意,不舍得你走了都。”
怎么叫不舍得呢,那是相当不舍得。
金发骷髅站在这儿几百年了,一颗寂寞的心早就无处安放,今天终于触及到了温暖的体温,又怎么甘愿松手放开。她从未感受过如此炙热的体温……鬼都是冰冷的,他却不一样。
女郎紧紧将他楼主,缠绵深情,将脸蛋都紧紧贴了上去,想要细细嗅着情人的味道,她的音色沙哑性感。
“亲爱的,你的手指不光撩动了我的发丝,还撩动了我的心……”
童眠的尖叫响彻整个城堡,“救救我救救我救救我!!!”
江月鹿不客气道:“知道错了没。”
“错了错了错了!!!”
他和不情不愿的冷问寒这才将童眠解救下来,但是这只守候在门口的金发骷髅力大无穷,他们又不方便展示出巫师的力量,一时间僵持了起来,正在为此头疼,苍老的声音又出现在了头顶。
带着微微的威慑。
“克丽丝,不要乱来,这是我今晚的客人。”
手中的力道慢慢松了,金发克丽丝不情愿地收回了手,“好的主人。”
趁此机会,赶紧夺回童眠,两人扛着他一路上楼,内厅的壁画和雕像一起咯咯笑出声来,“克丽丝又被抛弃了,可怜,可怜,可怜可怜!”
木柜顶端的小兵和芭蕾舞者旋转起来:“一个客人走进来,主人来招待。”
地毯上的娃娃睁开眼睛,“两个客人走进来,主人在招待。”
四面八方的声音响起来:“三个客人走进来,主人说没有位子了,没法再招待。”
诡异的歌词合着怪异的音调,一遍一遍吟唱于身后。江月鹿不时听到空灵的笑声由远及近传来,前一秒笑在远方,下一秒却响在耳畔。
冷问寒忍受不了野鬼的挑衅,正要回过头去一看究竟,就听到童眠低声制止:“别看,你的眼睛承受不住。”
冷问寒脸色一变,“我是落阴官。”
“姑奶奶,我当然知道,您是能下通阴间的无敌落阴官。”童眠小声道:“但是你没发现吗,这和咱们那边不太一样,你是能管东方的阴魂,不代表西方也可以。”
他的话是对的,冷问寒曾听家中长辈说过,巫师从远古传承至今,早已分化出无数流派,仅仅一个东方大陆就地大物博,衍生出东南西北各方神通,但是尽管如此,东方的巫师生长于同一片土壤,内核和地基还算是有相通之处的。
比如阴阳卦象,四象两仪……
但是大洋之外的另一种巫师,他们降魔灭鬼的术法就在遵循另一种逻辑了。巫师,鬼魂,冥路,恶魔……不可一概而论。
“小小姐一定要记着……万一有一天走了出去,见到了这种远方的陌生鬼魂,不要轻易使用自己落阴的力量……”老人笑呵呵地摇头,“我老了,又开始说这种傻话,你走出冷家的大门……怎么可能呢。”
如今他真的走了出来,还见到了以为一辈子都难得一见的阴魂……
他心里都清楚,但是什么都不做,又显得很没本事。冷问寒低着头,嘴角不由自主耷拉了下来,有人却摸了摸他的头发。
江月鹿:“你是现在不可以,不代表未来也不行啊。”
冷问寒一顿,猛猛点头。
“你们说的东西触及到我的知识盲区了。”江月鹿笑了笑,“我虽然也觉得不用在意这些鬼魂,却不是因为童眠说的理由。”
童眠:“哦?”
“他们只是在原地唱歌,没有追赶我们,不像怀有恶意。”他顿了顿,“与其说是我们的敌人,更像是有人布置了一场……别具生面的欢迎仪式。”
话音落下,眼前的楼梯忽然消失,现出了一条玫瑰深红的长廊。
长廊尽头,一面镶满了宝石的金色大门,冰冷地站在那儿,泛着深沉的光泽,静静等候着他们的光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