芮苗没有回答关于两个能不能满足的问题。
邝宗领的情绪波动也只一瞬,就放开了他。蒋耕不知道什么时候走了,芮苗松了一口气,乖乖地跟在邝宗领身后回了邝宅。
一路上,两人都没说话。
邝宅里很安静,邝宗右不知道去哪儿了,宅子里只有仆人。
芮苗跟着邝宗领上了楼,他走到一半的时候才突然想起自己的房间在下面,顿了一下,停住了脚步。
邝宗领始终没有回头看他,但是芮苗的脚步一停,他立马就察觉到了,转过头。
芮苗乖讷地小声说:“我回房间了。”
他刚想走,就听到邝宗领突然在身后开口:“你今晚睡我房间。”
“啊。”
芮苗有点惊讶地看着邝宗领,他的眼珠是那种很浅的蓝色,老宅子二楼光线很昏暗,但是邝宗领依然能看到小男生的眼睛反着光。
像那种水洗过的蓝宝石,很好看。
他不知道为什么芮苗行为如此不端,却会有一双跟他完全不符的漂亮眼睛,看起来清纯得要命,有时候都让邝宗领觉得自己对他的怀疑是一种亵渎。
无辜又天真,仿佛做什么都是对的。
芮苗不知道邝宗领为什么提出这种奇奇怪怪的要求,他其实不想。毕竟邝宗领总是冷着一张脸,让他很不自在。
小猫儿两只嫩白的小手绞在一起,软讷道:“可是……你不是昨天才跟我说,不要随便进你房间吗?”
邝宗领眼神动了动,沉默了。
[笑yue了家人们,“不要再擅自进我房间”、“今晚睡我房间”。]
[前后相隔有一天吗?]
[感觉如果有时空穿越技能,大哥现在想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穿回去把自己那句话吃了。]
[夺尴尬呀哈哈哈哈哈哈]
[老婆好样的,噎死这条臭狗。]
气氛有点凝滞,芮苗不想再呆在二楼了。他很有礼貌地道了个别“我先回房间了”,就迈着小步子扶着楼梯下去了。
短裤随着他下楼的动作、裤管轻轻晃动,时不时露出粉色的小膝盖。
邝宗领看着芮苗下楼的动作,沉默着,不知道在想什么。
……
芮苗一直在房间里待到了晚上。
邝宗领没有来喊他吃饭,邝宗右中途回来了,跑来芮苗房门外敲了一下门,小猫儿没理他,假装自己睡着了。
仆人给他送来了晚饭,意外的竟然全都是芮苗爱吃的菜。他吃完饭又去洗了个澡,回来以后舒舒服服地躺在了床板上。
也不是那么舒服,老宅子的床板真的有点硬。
邝家村连电灯都没有,晚上村子里都点蜡烛。仆人晚上来给芮苗点了两个大红烛,都有儿臂粗,不知道是不是喜宴的时候留下的。
小猫儿脸蛋被洗澡的热水熏得粉粉,趴在床上将睡未睡。
外面天色漆黑,月色都没有,突然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奇怪的声音。
“喵……”
细细弱弱的猫叫声,呜呜咽咽的,若有似无地从窗户外面传进来。芮苗迷迷糊糊间被吵醒了,听清这声音的瞬间,他的眼睛瞪得溜圆。
“喵……”
芮苗腾地一声从床上坐了起来,猫耳朵“噗”地一下就冒了出来,向着窗外听。
他迫不及待地就想下床穿鞋,仿佛一刻都等不了。
B612立刻制止:“宿主,你要干什么。”
芮苗软乎乎、着急地讷讷:“她在说好痛。我要出去帮她,她一定是不小心被荆棘扎伤了。”
小猫儿以前在萌宠游戏的时候也这样,有时候跑出去贪玩,会被路边尖尖突出来的小树叉子扎伤,有时候爪爪还会踩到碎石头划伤。
别的猫猫一般都不会,但是他的爪爪太嫩了,粉粉的,一踩就容易刮到。后来主人都不允许他去那种茂密的树枝草丛里面玩。
芮苗从进入这个无限游戏开始,还是第一次遇到同类猫猫。他激动得恨不得立刻就去开窗。
B612却突然声音低低地来了一句:“你从进入邝家村开始,有看见过猫吗?”
芮苗穿鞋的动作突然就顿住了。
他瞬间就起了一身冷汗。
窗外呜呜咽咽的猫叫声还在响着,气若游丝,仿佛那种午夜不知从何传来的诡异的乐声。
越来越奇怪,越变越扭曲,语调渐渐响出了回声。在察觉到芮苗似乎不打算来开窗以后,慢慢变成了女人声音细细幽幽诡异的音调。
“开窗啊……开窗……”
纸糊的大宅窗户上渐渐现出了一条影,长长的,吊诡得很。像是一个女人被绳子吊在外面似的,长长的裙摆耷拉下来,左右轻轻摇晃着,明明今晚外面没有风。
芮苗微微发着抖,缩在床角里,用被子捂住了自己。
B612小声安慰他:“没事的,宿主。它在窗外学猫叫吸引你的注意力,说明它是没办法自己进来的,所以才需要吸引你去打开窗户。”
“你只要别开窗就行了。”
芮苗满头都是冷汗,缩在里面拱得像个小山包。
他的猫耳朵吓出来了,听声音很灵敏,一时半会收不回去,他只能用嫩藕似的小手捂在银色发丝上,把白绒绒的猫耳朵压在脑袋顶。
在瑟缩的小猫看不见的地方,窗外,一双粉色绣花鞋正陈列在窗户底下,鞋子的绣面正在往外阴阴地渗血。
稠红泛黑的血液染脏了鞋面上的纹路,逐渐在邪性的绣面上勾勒出一个形状。
看起来,就像是一张女人微笑的脸。
这张脸的形状随着血液的颜色变得越来越清晰,仿佛要拱着,从鞋面上冒出来似的。
扭曲的绣花纹路渐渐凸起,仿佛有什么东西想要从里面钻出实体,然后又沿着墙壁爬上去,戳开这扇纸糊的窗户。
它只闻到一股很香的味道。
好香啊,房间里面的那个活人。
他的躯壳一定很好用吧。
女人脸不停地往外钻着,几乎要整个头冒了出来。如果此时有人经过,一定会被吓得魂飞魄散,从此被脏东西给缠上。
然而就在它要完全钻出来的时候,漆白的宅子外墙上,忽如其来地缓缓渗出了一阵黑雾。
正在往外钻的鬼脸僵了僵,蠕动着像是想缩回去。
然而它的动作太慢了,那片黑雾看起来仿佛不会流动,却在眨眼间迅速蔓延到了窗台底下。
凶煞可怖的粉色绣花鞋见势不妙,僵了僵,竟然踮起脚来假装路过,想要飞快逃窜。
黑雾凝实间一个模糊的影子逐渐浮现,骨节分明的苍白手腕从雾气中伸了出来,几乎是轻而易举地就勾住了它。
修长高挑的身形,渐渐从雾气里显露出一个轮廓。
阴阴森森长着女人脸的鞋子在他手里死命挣扎,看起来力气大得能撞飞一头牛,如果通灵者经过,甚至能听见撕心裂肺的尖叫。
然而人影只是轻轻地用手捏着那双鞋,看起来根本毫不费力,像是在抓一只蚂蚁一样。
“上次,我警告过你了吧?”
不知道从哪里传来的空旷声音,带着点冷冷淡淡的语调,却又轻易散进风里。
女人脸像是意识到了什么似的,嚎叫的声音更是绝望。
下一秒,骨节分明的苍白手腕轻轻一甩,还在渗血的绣花鞋被直接抛进了不远处的黑湖里。
鬼脸被迅速吞没,湖面连水花都没有溅起来,像是被直接吞咽了一样。
一个小小的水圈浮起,像是这个大湖打的一个小小的饱嗝。
窗外发生的插曲几乎无人知晓,芮苗只听到房间里渐渐安静下来了。那种幽幽的、吊诡的声音完全消失。
然而小猫儿还是有点茫然地攥紧了被子,根本不敢把头冒出去。
被窝里呼出的空气循环,闷热、潮湿。
芮苗缩在里面,时间长了,渐渐地、长长的睫毛落下来,疲惫地睡着了。
他不知道的是,在他睡着以后,一阵黑雾顺着窗台,缓慢爬了进来。
房间里大红色的烛台晃动了两下,烛火莫名无风自灭了。
沉重的、绵长的威压感缓慢地压抑下来,整个房间里的空气变得凝滞。仿佛周遭的密度突然变得很大,让人感到窒息。
如果芮苗现在醒着,他一定会发现,整个房间里都充斥着他在山上闻到过的那种香灰的味道。
陈旧的檀木香味,悠悠袅袅,和他在半山腰的神龛闻到的那种味道一模一样。
雪白柔软的少年完全陷入梦乡,睡着的他渐渐松开了被角,洁白如玉的小腿从滑开的被子底下露了出来。藕节似的小臂,软软地垂在身边,胸膛小小起伏着,粉色的嘴唇微微张开。
像极了一只熟睡的小猫。
漆黑诡谲的雾气带着点暧昧不明的意味,渐渐缠绕上少年瓷白干净的小蹆,黑色爬过,将他露出来的软滑肤肉完全覆盖。
它像是附生的藤蔓,沉默、贪婪、疯狂地缠绕着他,最终将他完全覆盖。
深夜里,不知道从哪里传来一阵满足的叹息。
“苗苗……”
冰冷的雾气像是捆一绑用的口绳一样,逶迤爬行过少年白嫩的脸颊,拱开了他粉嫩的嘴唇,压在他白嫩的脸蛋上,横亘过他的嘴角。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床上的场景,就会发现漂亮小男生仿佛已经被捆一绑在床上。而那股雾气,像是想要对他做更过分的事情。
芮苗迷迷蒙蒙的,感觉自己做了一个很粘稠的梦。
梦里他陷入了甜腥的雾气中,有什么冰冰凉凉的东西缠过他的手臂、蹆肉,轻微地摩擦。又仿佛从雾气中伸出了舌一头,舔舐他的手指。
他的口腔好像被什么东西梗住了,合不拢,好像有凉凉的口水顺着他的嘴角滑下来。芮苗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他被折腾醒了,朦朦胧胧地睁开眼睛。
视线刚变得清晰时,他还没看到身上有什么东西,却先看到了倒映在门上的一个影子。
漆黑的,男人的影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