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天半决赛,今天没有约训练赛,陪练团倒是安排了两个。正常的5V5负重对抗训练后,是每个人的单独特训。吴文给陪练团增加了经济和武器,针对GHS选手容易犯错的点不断强化纠正。
这种特训近半个月来取得了不错的效果,唯一一点,太费钱。
凌晨一点,吴文强制所有人上楼睡觉。
“这半个月大家辛苦了,训练计划全部完成,明天比赛不用太紧张,好好休息养足精神。”
陆景燊回房间,洗完澡出来看了看个人终端。从十一点以后,他给谢阮发的信息都石沉大海。
他犹豫着要不要打个通讯。
不是查岗。
只是关心。
如果谢阮喝多了,他可以去接人。出去玩和朋友们在一起喝多了正常,林壹他们也是熟悉的人,肯定会把谢阮照顾好。
但他就是不放心。
不知为什么,今晚一颗心飘忽忽的不安定,总觉得不是队车里空调开太高,而是谢阮有些低烧?
如果是低烧,喝了酒,那多难受。
个人终端的号码已经拨出去,在无人接听的嘟声中,忽然听到门外的走廊有动静。
陆景燊立刻去开门,然后和行色匆匆的高端对上了目光。
“陆神,还没睡啊?”
高端正握着谢阮房间的门把。这么冷的天,他额头出了一层薄汗。
不安瞬间漫上心头,陆景燊声线轻颤:“他,出了什么事?”
二十分钟后,陆景燊跳下悬浮车,直奔医院急诊。
“经理做了腺体半永久冷冻手术,半年左右要服用特效药进行巩固,他忙得忘记了。”
“今晚在酒吧一个alpha对他释放出诱导性信息素,经理被刺激进入发.情期。”
“陆神,你放心。医生说因为手术的关系,不太要紧,今晚治疗观察,明天就可以出院。我回来帮经理取衣服和日用品,他出院后得回家或者在酒店休养两天。”
一路上,高端的话自动循环似的在陆景燊耳边过了成百上千遍。高端没有任何隐瞒也没有随意夸张,本意是让陆景燊不要担心。谢阮特意叮嘱他不要告诉选手们,尤其是陆景燊,怕影响他们明天比赛。哪成想陆景燊一见面就猜到出事了。
要不说爱人之间心有灵犀呢。
病房里,谢阮望着雪白的天花板,骂了自己一句傻逼。
十七岁分化,直到手术前几乎每两三个月都有的发.情期。长痘、低热、都是发.情期来临的预兆。
他竟然忘了?
在没有抑制剂、阻隔剂的情况下,他公然跑到alpha齐聚的场合,顶级omega发.情期的信息素浓烈程度和扩散程度,是难以想象的。
如果不是林壹细心发现他有些不对跟出来,险些酿成不可逆的伤害。
即使如此,他刚才已经被医生和大哥训得抬不起头了。
病房外,谢鸿铭正在给远在外地的父母打电话。谢阮这次发.情期不同寻常,整个病房弥漫着谢阮信息素的青果木香,谢鸿铭喷了阻隔剂,没有受到明显的影响,但能感受到弟弟的虚弱。
这种虚弱不仅是身体上的,更是精神上的。
Omega珍贵而稀有,谢阮这样的顶级omega发.情期更加痛苦而漫长。哪怕有最优秀的医生,最高级的药剂,也不能让弟弟免除发.情期之苦。
这是当初家里再不满意崔泰表,也没有强烈反对的理由。Alpha对omega的抚慰是最行之有效的办法,匹配度越高,抚慰效果越好。奇怪的是,在家人对他们恋爱关系的默认下,谢阮没有允许崔泰表标记他。
理由是——没有足够的感情基础,标记行为让谢阮觉得自己沦为了低等动物。
听到身后的脚步声,谢鸿铭转过身。
Alpha天生有强烈的领地意识,何况自己的弟弟刚刚被侵犯现在正处在危险中,那一瞬间,谢鸿铭的眼神是少有的凌厉。
待看清来人时,他紧绷的神经松懈下来。
“陆神,久闻大名。我是阮阮的大哥,谢鸿铭。”
谢鸿铭不动声色打量这个让弟弟宁愿违背自然法则也要在一起的beta。
确实出众。
不要说beta,这份气质长相在alpha中也是极难得的。
陆景燊对谢鸿铭这个人有所耳闻,谢阮还提到过他不怕老谢,更怕大哥。
和谢鸿铭握了握手,陆景燊立刻问:“阮阮怎么样?医生怎么说,我能进去看他吗?”
谢鸿铭的镜片闪过一道光:“阮阮是你的omega,你当然可以进去。不过我有几句话说,陆神,咱们借一步说话。”
陆景燊看了眼紧闭的病房门:“谢先生不必客气,我比您年纪小,叫我景燊或者小陆都可以。”
谢鸿铭展颜:“那咱们都不要客气了,你随着阮阮叫我大哥吧。”
陆景燊点点头:“大哥。”
谢鸿铭:“omega的发.情期和怀孕生子都是人生中的坎,是生死之关。现代医学和生物技术如何先进发达,我们依然能时不时耳闻omega因为发.情、生产死亡的消息。”
“一般omega会在十四五岁时分化,分化后很快会迎来第一次发.情。阮阮分化比别人晚,发.情期更痛苦更漫长,而且很不规律。总的来说,一年里得有四五次。发.情期低烧是极度危险的情况,如果没有及时用药物干扰,会进入高烧期,个别不幸的案例就是这样没撑过去。所以,这期间需要alpha源源不断地提供信息素。匹配度越高,越有效。他以前最痛苦的时候生不如死,我们家里人的手都被他咬伤过。就是那样,他也没找过alpha,自己生生坚持下来。”
“阮阮说从他分化成omega的那一刻,他就知道这个事实不会因为他姓谢而改变。不能逃脱信息素的控制是omega的宿命,但是,他可以选择不被QJ。”
“阮阮,是这样的人。”
陆景燊眼里带起浓重的情绪。
谢鸿铭和他说这些不是反对什么,只是在向他敲警钟。心爱的omega 被发.情期煎熬,beta能抚慰并标记他吗?
谢鸿铭继续道:“半永久手术和药剂同时发挥效应,这次发.情期高峰只持续了一个小时,现在打了镇定剂和抑制剂,明天应该可以结束。”
“小陆,我父母和我本人对阮阮的对象没有太高要求,我们家不需要更舍不得用阮阮去联姻。说句自大的话,我们家有能力护他一辈子平安富贵。你的人品和能力毋庸置疑,阮阮眼里不容沙子,你能取得他的信任,我们更不会去干涉。从始至终,我们担心的,只有一点。”
谢鸿铭没有继续说下去,陆景燊明白。
他是beta,是没有信息素,也闻不到信息素的beta。他能陪谢阮度过一个又一个的生死之关吗?
谢鸿铭的话如同一座座大山,压得陆景燊喘不过气。
谢阮意识模糊中,感觉到自己被拢入熟悉的怀抱。
他努力睁开眼,正对上陆景燊黑沉的眸。
上一次在beta眼里看到这么浓重的情绪,还是他过敏住院那晚。
谢阮的嘴唇因为干热失去了平日的润泽,“你来了。我本想明早早告诉你。抱……”
抱歉让你担心的话没说出口,已经被陆景燊一个蜻蜓点水的啄吻堵回去。他调整了下姿势,让谢阮躺得更舒服:“嘘,睡吧,男朋友,晚安。”
谢阮手撑在beta胸口,留恋地推了推:“回去吧,明天要比赛呢。”
陆景燊握住他的手,“回去,肯定是一夜不眠。不如在这儿,抱着你,应该能睡会儿。”
谢阮还想说什么,可眼皮越来越重。于是紧紧依偎着他的beta,意识很快陷入黑暗。
Omega鬓角的发因为湿透再风干,如此循环往复几次后变成了一缕缕。
陆景燊心疼地拨开。
他强迫自己闭上眼睛数羊。
明天的比赛不能输,谢阮会自责的。
翌日。
陆景燊亲自把谢阮送到酒店顶层的专属房间。谢阮的发.情期被强制结束,身上的信息素还没有完全褪去,不适合立刻返回基地。
陆景燊只陪谢阮到中午,这是他能拖延的最后时间了。
这场比赛对GHS整个俱乐部来说意味着什么毋庸置疑。谢阮亲自把陆景燊外套的扣子一颗颗从下而上系好。
Beta手指划过omega泛红的眼尾,嗓音温润中带着一丝哑。
“阮阮,在我回来之前,不许做。”
谢阮眼睫一颤。
不许做什么,两人心知肚明。
谢阮从小就不是常规意义上的乖小孩,被所有人捧着长大,几乎没有听到“不许xxx”这样的句式,包括父母兄长在内。
生平第一次,有人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和他说——不许做。
谢阮不仅没有生气,腿还软了。
高端传过来一些待处理事宜,谢阮盯着虚拟屏幕看了半晌,一个字都没看进去。
什么都做不了。
不想再浪费时间,谢阮给高端打了个电话,确定没有今天一定要处理的紧急事务,干脆躺到床上。
几乎闭上眼,脑海里就只有beta的身影。
短短半年的时间,他的声音、体温、气息已经烙进谢阮的生命里。
当然,还有无数不可描述的细碎片段纯粹地冲击omega发.情期被药物强行结束后的空虚感。
谢阮蜷缩成一团,抵住床单磨蹭,血管里的热度怎么又烧灼起来?
此时,GHS与Hero的比赛已经开始。
解说甲:“万众瞩目的中心赛区半决赛今晚终于拉开帷幕,双方战队大家很熟悉了,让我们欢迎本赛季最大黑马——GHS战队和本赛季夺冠大热门——Hero战队。”
解说乙:“看观众们的反应就知道今天的比赛大家期待已久。在常规赛中GHS曾以三比零战胜Hero。今晚,胜利将属于谁,让我们拭目以待。”
现场观众席上两家战队粉丝五五开,泾渭分明地分坐左右两边。支持的战队打进半决赛,粉丝们倍感荣耀,应援灯牌也做得一个比一个夸张,火药味十足。
解说甲搓搓手:“比赛马上开始,选手已经在检查设备。Hero选手在赛前垃圾话环节表达了对胜利的强烈渴望,看起来状态很不错。”
解说乙:“GHS选手也很轻松,大家一直在小声交流。陆神今天依旧很帅,就是比较严肃,没有和镜头打招呼。”
“听说今天GHS经理没有到现场。”解说甲顿了顿:“呃……这是能说的吗?”
果然,直播间的弹幕刷出一大片问号。
……
谢阮陷入梦境。
风景如画的墓园里,穿着黑色银扣衬衣的陆景燊将一捧鲜红欲滴的玫瑰放在墓碑前。
Beta沉默站立了很久很久。
因为过于消瘦,衣服穿在身上空荡荡的。
和生机勃勃娇艳绽放的花儿相比,陆景燊的眼睛里黯淡无光,仿佛宇宙崩塌都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谢阮看到了墓碑主人的照片。
是他自己。
准确的说,是谢阮十八岁高中毕业后的照片。
谢家有个传统,每年全家人都会拍一张全家福,每个人生日的时候也会拍一张证件照。云女士说,这样十年后二十年后回忆起来不是一个模糊的印象。
墓碑照片上的谢阮是鲜活恣意的。
谢阮的意外死亡来源于那桩糟糕的婚姻,对于痛失爱子的云女士和老谢来说是无法释怀的噩梦,如果时光可以倒流,他们真心希望谢阮远离崔泰表。
一滴水渍砸在陆景燊脚下洁白的大理石,洇开圆圆的湿润痕迹。
怎么会是自己?
竟然会是自己!
残存不多的理智告诉谢阮这只是梦,太想见陆景燊而产生的混乱幻觉。
可这个梦早在半年前刚重生时他就做过。
再荒谬的猜测在重生面前都显得没那么天马行空了。
谢阮呼吸喘促,滚烫的皮肤上渗出冰冷的汗珠随即被蒸干,鸦羽似的睫毛颤颤巍巍。
他倏地睁开眼,空洞而茫然地望着天花板。
睡衣松松垮垮地散开,心脏急切地跳动,大脑彻底断了弦,看不到摸不到的焦躁让空虚难耐到达极限。
骄矜的omega红了眼,“陆景燊……”
声音迫切而隐忍,尾音轻颤。
一丝熟悉的气息将谢阮包裹,他失焦的视线里竟然出现了此时不该出现在这里的人。
陆景燊全身黑色,戴着帽子口罩,手里捧着一束火红的玫瑰。
谢阮混乱地想,这是真人还是全息影像?
玫瑰花沁人心脾的芬芳在空气中强势蔓延,陆景燊把火一样的谢阮搂进怀里,黑色瞳仁里的光芒像火苗一样,亮得慑人。
“阮阮,怎么不听话?”拇指用力摩挲他的omega干燥发烫的嘴唇。
谢阮虚软地靠着他,不知是谁的心跳声震动耳膜。
“不要alpha,我只要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