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冲上前,一把抓住夏朝的衣领,“你碰他了?”
夏朝毫不客气推开他,“杨琛,你是不是有点什么毛病?”
“操!”杨琛大怒,“我问你是不是碰秋矜了?”
夏朝没有承认,也不否认,只觉得他可笑至极,“就准你在外面沾花惹草,他还要为你守身如玉是吧?你这一手双标玩得挺溜啊。”
“你他妈!”杨琛一拳又要打上来,被高彦天拦住了。
“你能不能别添乱!”
高彦天之前听说夏朝是秋矜的朋友,没有往那方面想,现在听到杨琛这么说,心里还是微微有些惊讶。
难不成秋矜现在已经跟夏朝在一起了?
杨琛几乎失去理智,声嘶力竭道:“那他妈是我老婆!跟我那么多年的,我的!他妈我的人!”
“我们的结婚证还在,婚姻关系还在......他是我的......”
“可你有好好珍惜过吗?!”夏朝反问。
“他跟你结婚是要你爱他的,不是让你来践踏侮辱他的!”
杨琛紧握的拳头微微松懈,心痛得几乎喘不过气来。
一想到秋矜真的跟夏朝有了什么,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这一刻,他终于体会到,看着自己心爱的人跟别人在一起那种滋味。
想到秋矜得知自己出轨之后,一直承受着和他此时相同的痛苦。
杨琛突然像是卸下了所有的力气,夏朝说的没错,他曾经和许容那档子事,不仅是对爱情的背叛,更是对秋矜自尊的侮辱和践踏。
他好像明白了为什么秋矜不会原谅他了。
越深爱,越不能原谅。
杨琛最后还是离开了。
高彦天听了夏朝的叮嘱,他不能表现得太过悲伤,要克制住自己的情绪,要不然秋矜肯定会觉得自己给身边人带来了不好的影响,心里会更加难过和自责。
高彦天整理了下情绪,深吸一口气,努力挤出一副笑脸。
走进门却在见到瘦的不成人样的秋矜时顿住了。
夏朝说:“小秋,你有个朋友来了,说想见见你,可以吗?”
秋矜身体已经很差了,不怎么爱走动,最近连花房也去得少了。
因此他也没站起来,只是靠在沙发上坐着,听到高彦天的话,他忍不住问:“朋友?”
秋矜记忆力消退得厉害,经常会忘记一些事情。
听到朋友两个字的时候,他在脑子里搜索了一圈。
他的朋友很少很少,除了卫昔和夏朝,能想到这个时候来看他的,就只有高彦天了。
但是高彦天远在东北,这里可是南方海域,秋矜又觉得不大可能是他。
而此时,高彦天却突然出声,“小秋。”
即使他已经做好了思想准备,可是在看到秋矜变成这副模样,依旧很难控制住自己的情绪,因此他一开口,便带着抑制不住的沙哑。
高彦天不是个爱流泪的人,但此时却是轻易就红了眼眶。
秋矜听到这个声音,呆了一下。
他撑着沙发,缓缓站起身,随后脑袋又传来一阵眩晕感。
夏朝赶紧上前去扶着他坐下。
秋矜声音里带着不可置信,“天哥?”
高彦天没想到他现在连起身都需要人搀扶,内心更是难受不已,曾几何时,他那个健健康康、能跑能跳的兄弟,到如今却变成了这样。
高彦天抬手抹了一把眼睛,虽然知道秋矜看不见,但还是努力眨眨眼,想把眼泪收回去,夏朝说了,秋矜的情绪不稳定,不能加重他的负担。
高彦天不忍看着他瘦削凹陷的脸颊,垂眸故作轻松地玩笑道:“是我。”
“兄弟,你怎么躲这儿潇洒来了,还住上了小洋楼,也不跟哥说一声,难不成是嫌弃兄弟了?”
秋矜:“不是。”
他知道高彦天是在开玩笑,但是对于自己的不辞而别,他也有些心虚。
但是他无法说出自己在这里是来度过最后的日子的。
好在高彦天也没有说什么,坐到他身边,就像没有注意到跟以往有什么不同,也不提这些日子发生的事,只问:“最近过得好吗?”
夏朝去厨房洗杯子给高彦天倒水,秋矜坐在沙发上,听到高彦天这么问,觉得他大抵是什么都知道了。
“挺好的,这里的气温、海风和空气都让人感到很舒服。”
看到秋矜脸上放松恬淡的表情,高彦天陡然觉得心酸。
“你呢?之前不是说要跟嫂子求婚吗?”
高彦天挠挠头,“还没呢,这不是,有点紧张么,就说来找你玩一阵。”
至于高彦天怎么找到这里的,两人都心照不宣没有说出口。
夏朝和卫昔给了他们单独的相处时间,傍晚的时候大家一起吃了顿饭,夏朝收拾出一间客房给他住。
高彦天找夏朝单独聊了会儿,得知了秋矜最近的情况,忍不住长叹一口气。
“我这兄弟,遇上那个人渣,这辈子算是毁了。”
他抹了把脸,“当初要是知道杨琛这么畜生,我说什么也不会要他们在一起。”
夏朝趴在栏杆上,眺望着远方黑色的海水翻涌。
“可惜没人能预知未来。”
如果他能预知未来,能穿越过去,他一定要让秋矜无忧无虑健健康康长大,平安幸福地过一生。
他抬头仰望着今夜的星星,很亮。
不知道能不能听见他的愿望。
“冒昧问一下,你跟秋矜......”高彦天顿了顿,又说,“抱歉,不是想要打听你的隐私,只是我从来不知道他还有你这位朋友。”
年轻有钱、还是个混血,如果高彦天知道他,应该不会忘记他的特征。
虽然现在他和秋矜相处得很好,但是对于这个凭空冒出来的朋友,他还是有些担心。
夏朝没说得太详细,只说:“我以前跟小秋哥是同一个孤儿院长大的,后来我被家里人接回去,我们就走散了,一直到最近才找到。”
高彦天啊了一声,“你该不会就是我兄弟说的那个小玩伴吧?”
夏朝疑惑嗯了一声,问:“他跟你提过我?”
高彦天说:“提过,你这么一说我就想起了,他以前跟我说过他在孤儿院的时候很孤单,后来有一年来了一个小朋友,天天爬到树上想要去找爸爸。”
夏朝微微有些汗颜,秋矜对这个事情还真是印象深刻。
高彦天又说:“他说那是他在孤儿院最好的朋友,也是唯一的朋友,后来你有天回家了,他一个人伤心了好久。”
夏朝神色微微动容,原来,秋矜也曾为他的离开而难过。
“没想到,你们居然还能有重逢的一天。”
高彦天有些感慨,毕竟他不知道这都是夏朝多年努力的结果,还以为是冥冥之中的缘分使然。
夏朝觉得,他跟秋矜之间的缘分其实真的很浅,仿佛只停留在小时候,儿时的温暖邂逅似乎在他们阴差阳错分开之后,就只能再去追忆。
他有时候甚至会想,是不是因为自己太贪心想要强求,所以上天要惩罚他,即使他费尽心思把人带走,却也只能眼睁睁看着秋矜离去。
“你打算一直在这里陪着他么?”
夏朝问。
高彦天说:“可以的话,我想留下来。”
夏朝却摇头,“他其实不希望你留下。”
“为什么?”
夏朝沉默半晌,深吸一口气,“他不想让太多人看到他死去的样子。”
高彦天手指微微发颤,一直被刻意隐藏的话题此刻就这么被毫无保留地抛出,何其残忍。
“真的,没有任何办法了吗?”
夏朝又是沉默。
这个问题,他已经不知道有几个人问过他了,连他自己都问过自己无数次,也想尽过很多法子。
但是在生死面前,他们只是微不足道的一粒沙。
夏朝眼睛发红,“还有一个多月。”
阳台的门轻轻响动,卫昔推开门,对他说:“刚吃过药,给他听了音乐。”
夏朝点点头,对高彦天说:“早点休息吧,你在这儿待多久我都欢迎,就是最后几天,不行。”
高彦天沉重地点点头,声音艰涩,“我知道了。”
夏朝去了秋矜房间,看到他在一边听着音乐,一边拿着笔在稿纸上写写画画。
他的准头不好,其实画出来的东西都是乱七八糟的,而自己也看不见,也就随心画了。
夏朝坐在他身边常坐的椅子上,安静看着秋矜画画,等到秋矜画完了,夏朝才出声,“画的什么呀?”
秋矜已经习惯夏朝随时出现在他身边了。
把画递给他看。
夏朝仔细辨认了一下,大致看出是一个小孩坐在云上看着天边的太阳。
夏朝问:“这个坐在云上的人是你吗?”
秋矜点点头,说:“听说人死后会到天上去,不知道我到时候能不能看见。”
他有些遗憾地笑了笑,“我还从来没有认真看过日出的模样。”
夏朝鼻子一酸,上前抱住了他,“会看见的。”
这些日子他也陪秋矜去看过日出日落,但遗憾的是,秋矜什么也看不到。
他不知道第一缕阳光刺破黑暗时的惊喜,不知道金红的太阳从海面浮起时那种壮观雄奇,不知道日落时天空带着深蓝、粉紫、橘红、色泽交杂,落入蔚蓝的海面,构成绚丽华美达落幕。
夏朝哑声说:“你肯定会看见这世间最美好的风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