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彦天醉得厉害些,自然没有注意到他面上的不自然,拍拍他的肩,“没有就好,我也是看着你们这么多年过来的,你们可要好好的,对我兄弟好点......”
他说着,已经渐渐神志不清,杨琛扶着他进房间,“你就别操心了,我扶你去休息。”
秋矜听到他们离开的动静,筷子在桌上盲目地寻找着,他能感觉到那根蒜苔的位置,却怎么也夹不起来。
换做以往他可能并不是那么在意,可是今天不知道为什么,就是执拗地想把掉落的菜夹起来。
可是手上并不争气,甚至在微微发抖。
秋矜难受得鼻酸,胸口像是堵了一团棉花。
他已经看不见了,要是无意间丢失了什么,只怕也不会知道。
可是没有人会告诉他丢的是什么。
秋矜这一瞬间脑海中闪过许多没有画面的声音,像是显示屏坏掉的老旧电视,刺啦不停浮现着雪花噪点,断断续续的声音却从里面传出来,杂乱无序,却让人绝望。
过往六年里,他从来没有怀疑过丈夫的忠贞。
就是偶尔有胡思乱想的时候,他也会归咎于自己敏感多疑。
可是从前那么在乎他的Alpha,为什么会慢慢不接电话,不回家呢?
为什么会对于他的委屈和痛苦视若无睹无动于衷呢?
为什么总是会怀疑他跟别人有不正当关系呢?
为什么他总是对自己充满了不耐烦,转脸却对所谓的“同事”和颜悦色?
为什么......他们之间的爱情会消散得这么快。
秋矜从前不敢想,因为他深爱丈夫,也全心全意相信他,而从前的丈夫,也根本不会让他有胡思乱想的机会。
可是现在呢?
表里不一貌合神离是他们的真实写照,敷衍怀疑大吼大叫是他对待自己的日常态度。
他突然觉得很慌乱,如果连年少时最坚贞的爱情都可以背叛,那他还能相信谁?
那他要怎么办?他跟杨琛要怎么办?
六年的感情,真的就这样慢慢消散了吗?
直到现在,秋矜都不愿意相信这种事情会发生在自己身上。
他以为,他已经得到了世界上最美好的爱情。
可是有一天,旁人却告诉他,这份爱情,早已从根系开始腐烂。
他宁愿相信丈夫只是对自己腻了,也接受不了丈夫的背叛。
“吃好了吗?”
杨琛看他坐在椅子上没有动,揉着太阳穴走过来。
秋矜没有回应。
杨琛皱眉,走到他面前去看他,“怎么了?”
秋矜摇摇头,撑着椅子起身,明明没有喝酒,却有些站不稳。
杨琛扶住了他,“你......”
秋矜哑声说:“头有点痛。”
杨琛不疑有他,毕竟秋矜最近头疼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先进去休息吧,桌上的东西第二天再收拾。”
秋矜被他扶到床上休息,杨琛就在衣柜里翻找着衣服准备去洗澡。
他听到杨琛脱外套和取手表的声音。
这是他以往经常听见的,并且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这次,杨琛走进浴室之后,秋矜却坐了起来。
他听着浴室的水声响起,慢慢爬到床的另一边,在床头柜子上,摸索着那块手表。
高彦天说,他选的手表表盘侧边有一个浅浅的月牙形标志。
可是秋矜只摸到了光滑冰冷的金属表面。
价值上万的手表......
杨琛以前并不爱戴手表,可是现在却愿意花这么多钱去买一块手表。
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对丈夫的了解,已经少到几乎每日相见,却连他什么时候在手腕上戴了块名表都没有察觉。
秋矜深深吸了一口,感觉到胸腔里剧烈的震颤,每一次都能让他喘不过气。
杨琛打开门出来的时候,看到秋矜手里正拿着那块表。
他心头一惊,走过来一把夺过秋矜手里的表,速度快得秋矜都没反应过来。
“你做什么?”
杨琛的嗓音有点阴沉,陌生的语气让人觉得秋矜似乎犯了什么禁忌一般。
秋矜愣了愣,手里还保持着拿着那块表的动作,像是被定在了原地。
杨琛后知后觉反应过来,坐到秋矜身边,轻轻扶着他的肩,“不是,我刚刚在想事情,是不是吓到你了?”
秋矜把手缓缓放下,“我只是想看看你的表......”
杨琛尴尬又讨好地笑了笑,把表还给他,“你放心,你送的表我每天都戴,也保护得好好的,一点儿也没坏。”
秋矜垂眸,摸索着那处并不存在的月牙形凹痕,嘴角带着几分悲凉的笑,“是么。”
第一次如此清晰直白地感受到杨琛睁着眼说瞎话,可若不是高彦天白天跟他说了这块表的事,他竟是一点也察觉不了丈夫在骗他。
怪不得之前蒋春云过来找杨琛,见自己回来还想假装只有他一个人,被拆穿之后也那么不以为意。
原来欺他眼盲,糊弄他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那在他那些不知道的时候呢?
他又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做了多少瞒天过海的事?
杨琛见他这么认真看着这块表,差点都要以为他能看见了,不过随即他又想,就算是秋矜现在能看见,以前那块表他只怕也认不得,又何必这么紧张怕他发现?
这么想着,杨琛心底松了一口气,按住秋矜的肩膀,继续哄道:“是啊,你送给我的东西,我怎么可能不好好爱护呢?”
秋矜此刻只想冷笑,但他生生忍住了,只说:“我今天突然想到,送你这块表才几百块,会不会太廉价了,要是以后别人送你更贵重的手表......”
杨琛心头又是一紧,低头看着秋矜,见他神色并没有什么异常,才知道自己只是虚惊一场。
不过他倒是想不到什么时候秋矜竟也会担忧这些事情,稳了稳心神,又说:“瞎想什么呢,你送的东西不管价格怎么样,心意最重要,别人送的再好,也比不上你。”
意外的是,杨琛对他说了这么深情款款一大堆,秋矜却依旧没什么反应,这让杨琛心头有些不痛快,要是换做许容,早就乖乖扑进他怀里献殷勤了。
秋矜太过正经,有时候甚至让人觉得,他并没有被自己感动到。
想起自己已经长一段时间没碰他了,不禁又有些想念。
秋矜虽然有点木,但是身材一直保持得很不错,加上有那份感情在,此时此刻,借着酒劲儿,不做点什么,似乎说不过去。
他伸手环住秋矜,低头在他唇上亲了亲,“好了,别想那么多了,表先放下,我们做点其他的。”
他正要深吻下去,就被秋矜推开,力道不轻不重,却能让人感觉到明显的抗拒。
杨琛微微一顿,“怎么了?”
秋矜说:“天哥还睡在隔壁,这几天还是不要了吧。”
杨琛见他是担心这个,轻声哄道:“没关系,房间隔音好,我们动静不大他听不见,而且他醉得厉害,睡成这个样子,也管不了我们。”
秋矜咬唇,“我身体有点不舒服。”
杨琛不满地啧了一声,“自从你受伤之后到现在,我们都多久没做了,怎么现在还推三阻四的?”
秋矜忍了忍,说道:“我身体真的不舒服,而且你又不爱戴T,扩.张和清理很累。”
每次杨琛都让他自己来,只顾自己高兴,他倒也不是想要杨琛把全套给他伺候好,只是有时候他真的很累,自己眼睛不方便,也希望杨琛偶尔能帮帮他。
他自己清理不干净,肠胃往往都要难受好几天。
这些杨琛不是不懂,他以前会帮忙,但是现在早已经懒得动,连做做样子的功夫都没有了。
更何况他现在的身体状况确实不好,又因为那块表的事,心里一直堵得慌,他更想自己一个人静一静。
杨琛听到他似乎在抱怨的语气,有些不耐烦,“别人怎么没......”
秋矜看向他,心底却是一沉,“别人?”
杨琛自觉失言,他下意识想说怎么别人没有他这么麻烦,这个别人,指的当然是许容。
最近也不知怎么回事,总是爱对秋矜发火,今天晚上喝了点酒本想跟他好好亲热一下,没想到秋矜一来就这么扫兴,这让他更控制不住情绪。
但是他总在拿两人做比较的时候,或许早就忘了,Omega和Beta的身体特性本就不一样。
怕秋矜觉察,他连忙改了口,“我的意思是,别人怎么不像你身子那么弱。”
说完他又叹了口气,算是为自己找补一番,“算了,你早点休息吧。”
他拿上外套,本来想去许容那儿找找乐子,但是想到高彦天还在家里,自己大晚上出去只怕会惹得那位怀疑。
想到这里,对高彦天也不甚满意,这些个外人,一个个都要帮着秋矜对他指手画脚。
想了想,还是作罢,走出卧室,去书房冷静去了。
秋矜似乎对于他的冷漠已经渐渐习惯了。
有多少次,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难受,对方下意识的反应已经从一开始的紧张担忧,到了现在的嫌麻烦、嫌他扫兴。
秋矜瘫倒在床上,感觉眼睛连接着脑部神经的地方漫开钝钝的痛感。
他却只是默默地抬手,遮住眼眶里落下的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