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耽美小说>偏执(gl)>第141章

  那个比赛周洲还是去了,在角落看完全程,浑身上下都有一种骄傲感;尽管获得第一名的那个叫江雨的人跟她一点关系也没有。

  本想悄悄消失,周洲却还是被江雨逮了个正着。

  “你怎么在这?”

  周洲傻乐,“我路过。”

  路过……能路过这也是件挺不容易的事。

  “热死了”。冷面江雨自顾自地买了雪糕,当然也包括了周洲那份。“一起吃饭吗?”

  吃啊……,周洲求之不得。或许是老天觉得周洲这两天运气未免太好了些。江雨刚刚发出邀约就被叫走了。可这依旧让周洲振奋,振奋地捧着干干净净地雪糕棒子回了家。当然……那个棒子最终消失在了垃圾堆里,不过是后话了。

  这场只有周洲与江雨的校外偶遇深深地刻在了周洲的脑海里以至于当她寻找快乐记忆躲避时,竟然就立刻想到了这里。她的安全避风港。

  那天的‘偶遇’不能给她们的关系带来什么改变。周洲和江雨关系一时地破冰也并没有什么用处,该冻上还是会重新冻上。谁让周洲是那样的人呢?愚笨又毫无勇气。

  所有的短暂欢愉都没有用处,两人关系再次降至冰点,理由一如以上。

  在两人毫无进展的关系前,周洲再一次绝望了,或许说她从未真正抱过希望。可是她竟然连和她成为朋友都做不到,周洲知道自己做不到……。她在与江雨时而进展又立马落回原地的关系里迷茫,一想到只要一毕业和自己连朋友都算不上的江雨就会彻底消失在眼前周洲就觉得难受得无法忍受。

  “要不然我表白吧……”这不是一句玩笑话,她想只要自己表白无论什么样的结果她都能接受,然后就……解脱了,又或者会有新的局面产生。16岁的周洲一如她12岁时那么幼稚。

  起因是邱裕的劝说。邱裕是看不过周洲的懦弱的,她认为这样的懦弱毫无用处。

  “我知道你非常非常非常喜欢江雨,但是这一点用都没有。你只感动了你自己。你需要踏出第一步,是你喜欢她啊。”

  邱裕拉住周洲,语重心长。

  “周洲,哪有什么好考虑的。如果表白了被拒绝,那也只能说没有缘分,因为自己不去努力而失败有什么可抱怨的?爱情这种事情就是要正面决胜。在努力之前就一直想啊她一定不会喜欢我这不是一件很无聊的事情吗?”

  周洲低着头,没有回答。

  让周洲下定决心的是一张照片。

  那天是星期天,周洲刚到寝室就被辛泽叫了出去。

  “给,礼物。”

  礼物?周洲不明所以却又在看见辛泽递过来的相纸袋时恍然大悟。啊,照片。

  高二那年的运动会是周洲过往时光中最明亮记忆的理由当然不仅仅是和被默许靠在江雨的背上一个下午和与江雨共喝一瓶水那么简单。

  快要结束时分辛泽带着相机过来了。“最后再来几张,胶卷没用完呢”她挥着手里的相机说。远远就瞧见赖在江雨附近的周洲。她皎洁眉眼一转就有了主意。

  “邱裕快点。”

  邱裕收到辛泽的眼神,顿时会意。

  “阿江,一起过来拍一张吧。”

  冷着脸的家伙沉默半天,看了一眼邱裕又侧过了头看向她身后的人:已经因为害羞而抬不起头来的周洲。她即没说好也没说不好,而脸上又毫无表情。

  坏了,辛泽内心大叫糟糕,就知道江雨不是那么好说话的人。

  “拍吧,一起。”

  “没关系……邱裕啊……”辛泽挠着头说到一半才反应过来江雨说了什么。“诶?”

  可是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邱裕收到班主任的召唤,去交代假期的安排。

  “等我一分钟,马上回来。”

  江雨的个性有多冰冷她们都知道,倘若邱裕不在,这照片是拍还是不拍呢?最好的方案是等邱裕回来。

  “拍吧。”

  “诶。”在江雨第二次说出拍吧这个词的时候,辛泽再一次愣住了。

  “拍吧。”江雨难得重复,她微侧身子,细长手臂向后一揽就把周洲捞上前来。“拍吧。”江雨说话从不说第三遍。“笑。”让人笑自己的脸却依旧毫无表情。

  “诶”。周洲依旧呆愣地望着江雨的侧脸。

  不想再说些什么,几乎是蛮横地,周洲被江雨揽住,肩膀上的触感告诉周洲,这都是真实的。

  在江雨看不见的角度,周洲笑得羞涩又甜蜜。

  在周洲看不见的范围,江雨扯起一丝嘴角。

  ——人们为什么总是要照相呢?

  ——因为想把那些不想忘记的画面记录下来。这样,每当看到那张照片,无论过去多远,也能回忆起,回忆起当时的场景,当时的心情,当时的悸动。

  ——我想永远保存的当她揽住我的这一瞬间,会不会是最后一个接近,如果是那样的话一定要留有印记。

  ——至少,在她离开我的视线范围之类后,还有什么可以证明:她曾接近。

  可是邱裕和辛泽并不认同。

  “你会一直喜欢她吗?”邱裕和辛泽抱着胳膊严肃的问。

  周洲如小鸡啄米一样快速地捣着头。“会。”

  “那你要指着张相片过日子吗?”

  “要不我帮你问问吧。”邱裕这么说道。

  如果有个女生特别喜欢你跟你表白你会怎么样。邱裕在一天夜里这么问江雨。

  “不怎么样,你好,再见。”完全江雨风格的回答。

  尽管是这样的探测结果,周洲也那么做了。因为……她真的再也无法忍受自己的恐惧绝望,每一秒的上上下下。

  要是,能不喜欢你就好了,如果被你拒绝了,我是不是说就可以不喜欢你了。我像是推石头的西西弗斯,被永恒地困在与你永不进展的关系困境里。能不能告诉我,我要怎么脱离出来?如果不能靠近你,是不是我要试着让自己不那么喜欢你。在分别来临之前。

  我知道的,我们之间万分之一的可能性,可是……能不能告诉你?我喜欢你。

  江雨,我不想惊扰你,可是对不起。我已经再也没法承受这样的忐忑与绝望了。

  那天,周洲记得很清楚,是一个十一月的最后一个星期一。那天周洲与江雨的第一次碰面是在食堂。周洲与邱裕等一干同学坐着吃早餐,吃着吃着江雨就端着面坐到了周洲的旁边。

  于是紧张下周洲悲剧的把自己的炸酱面拌飞了,没错就是拌飞了,碗面分离。她只能跑回宿舍换衣服。早上飘着绵绵细雨,于是升旗仪式和广播操都被取消了,因此周洲一个早上都没能再见到江雨。

  下雨,下雨,老天拜托赐给我一点雨。或许是听到了周洲的祷告,到了晚上又开始稀稀落落地下雨。周洲也终于在临上晚自习前发现了江雨的行踪,一个人在回字形走廊边上的天台上吹风呢。她红着脸,把自己前一天写好背好的表白词在脑海里又过了一遍。

  因为下雨还吹风的关系,天台上并没有别人。周洲哆哆嗦嗦地走上天台,缓步向江雨走去。

  “江雨,我喜欢你。我知道我们之间的可能性,能不能给我个机会,让我们从朋友做起。”

  “好啊。”江雨笑得明媚。

  想象打住,现实在风雨中冰冷而残酷。

  “我……”周洲看着转过身来的江雨,连我字都含含糊糊。她还是逃了,什么……什么都没有说出口。

  周洲的表白并未因她的怯懦而失败,因为还有邱裕。

  “说不出口就写呗。”邱裕如是说。

  周洲居然选在了班主任也就是郝老师上晚自习的那天干这件事情。因为座位轮换而坐在最后排的周洲一面盯着江雨的后背,一面偷偷摸摸地缩在数学课本后面战战兢兢的完成了她的第一封情书。

  “江雨:

  见字如面。很抱歉只能用这种方式说起。

  如果接下来的话让你受到惊吓,我很抱歉。我想说,我喜欢你。

  我知道我们之间那微乎其微的可能性,我也知道这样的感情红鸾颠倒违□□常。但是,请相信我的真心。

  我知道这有些唐突,或许对你来说还有些冒犯。但是我想,男女相恋不是什么颠扑不破的真理也不是什么必须遵守的道德准则。

  所以,或许,我们可以成为朋友吗?”

  下课铃响,邱裕没有给她涂涂改改的机会,追着江雨跑了出去。

  那天晚上没有月亮也没有星星,只有如同周洲梦中一样烧红了半边的天。邱裕回来的时候脸上是捉摸不定的表情。

  “她说……晚上再联系我。”

  什么样的死亡方式是最残忍的?史上酷刑中最残忍莫过于凌迟,已经预知了要死和慢慢地经历死亡的过程无疑是最难熬的,时间越久经历的恐惧就越深。如果在睡梦中毫无预兆地安然死去对于死者本身来说并不是什么痛苦的事情。

  表白与答复也是一样。

  周洲坐立不安如若经历酷刑。最后一节晚自习,尽管已经是秋天,她的额头上还是沁出了汗水。她坐立不安,浑身上下充满了无处发泄的劲,于是生生掐紫了自己的大腿。她的手指大幅度地颤抖着,连笔也拿不住。

  她在等一个她几乎已经预知了的答案。可是她还是保有一丝的期望。

  寝室快要熄灯的时候邱裕终于回来了。可是没等她开口,周洲就喊道:“别说!……无论什么样的结果我都会睡不着觉!别说。”

  邱裕也就真的什么都没说。

  可是周洲那百转千回的心思可能直起来吗?不能,于是邱裕刚一转身就被拉了回去。答案,周洲想要答案。

  “她说……同学。就两个字,同学。”维持同学的关系,既不会疏远也不会亲近。

  并非是预想外的答案,可是周洲依然觉得难过。

  “她说…你,不是因为性别的问题。她不喜欢男生也不喜欢女生……,所以你……,她对恋爱没什么兴趣。”

  无论别人说什么周洲都知道江雨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们都说江雨大小姐脾气从不顾虑他人感受。可是你看,就算是这样一个莫名其妙的告白,江雨也用她自己的方式照顾到了周洲的心情。

  ‘我并不是像你担心的那样因为性别才拒绝你的,我只是不想恋爱而已。’

  只有周洲知道,江雨是多好的人。

  那一天周洲真的没有睡觉,她抱着腿在床角坐到天亮。

  没关系的不是吗?我早就知道这样的答案,正是早就知道你绝不会喜欢我,所以才没有靠近你的勇气。

  早就知道你与我之间那万分之一的可能性,现在也不过只是从万分之一变成了零而已。并没有什么区别。

  周洲笑着说。“我不难过。”

  第二天周洲也没什么反常……除了呆滞之外,哦,或许还有吃得多。她抱着餐盘恨不得把每一粒米都吃掉。

  “我哪里不如龙猫?”哦,虽然看上去完全不符,但是龙猫的确是江雨的最爱。

  啊,对于周洲的问题邱裕无言以对。

  “我……如果变成龙猫,她会喜欢我吗?”

  “周洲,你疯了吗?你就算把自己喂成像龙猫一样圆也没有什么用啊。”

  花季少女端着盘子在食堂嚎啕大哭。大师傅以为自己坐的饭菜太过好吃以至于周洲感动得无以为表只能以哭泣表达对食物的感动,第二天给饭都给得格外慷慨。

  可是这跟周洲没什么关系。她深深地陷入了龙猫哪里好这个问题里。

  如果说除此之外还有什么值得一提的就是……。在周洲表白失败的那个星期里,周洲……每次在可能遇见江雨的场合都逃得迅速。远远地瞧见了影子,即使绕路周洲也会选择躲避。

  无法面对江雨。并不是因为被拒绝了难堪,而是因为自己竟然做了那么一件傻事。怎么就那么向江雨告白了呢,这样毫无胜算的事情。江雨会困扰吧。竟然被自己绝望的情绪困扰做了这样的傻事。

  周洲的躲避很顺利,因为并不是只有她一个人在躲。在一个星期过去周洲终于缓过一些劲来打算好好检讨自己的不足再接再厉时,周洲发现江雨也在躲她,江雨甚至缺席了补习小灶。

  “我该笑还是该哭呢?对于江雨来说,我喜欢她并不是一件无所谓的事情。”

  邱裕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伤春悲秋是无法持续的,单恋永远的课题就是放弃与坚持,到底是对自己好一点放弃还是抛弃自尊自持抛弃对自己的厌恶感坚持下去呢?这实际又是无法选择的,因为,就连是否要喜欢上你老天也没有给我选择的机会啊。周洲也没有选择的机会。

  她只是没想到,就算被拒绝,她也依然没有获得选择拒绝的机会。

  我不在意,没关系的,这本就是我预料的结局,她这样和自己说。

  可是,当夜晚夜深人静,当陷入梦境,当哭泣着从梦中醒来,周洲知晓,她骗不过自己。

  当在梦中都无法抑制地哭出声来,让我怎么说服自己不在意。

  她想说服自己,忘记这个人吧。反正,江雨不想见到她,而她也害怕见到江雨不是吗?可是她真的又能做到吗?

  “周洲,干嘛呢?”辛泽对着那个已经盯着桌上装药袋子放空了半小时的人问。

  可是周洲没有回答,她只是擦过窗边那蓝得忧郁的窗帘向外望去,望向对面并不在的人。入冬了,天气倏忽转凉,教室里总是会想起几声咳嗽,那个人…上午见到时好像脸色并不好……。

  周洲慢慢启口:“她好像病了……。”没说是谁,对于周洲,那个她从不会是别人。

  周洲关于那个人的预感从不会有错,邱裕从后门走进来。“走啦,去吃晚饭。对了,那个谁,水水,生病了哦,重感冒,刚遇见她回寝室休息了。”

  “我……”周洲还没说完,邱裕就看见了周洲桌上的东西,她终于知道周洲中午翻箱倒柜是在干什么。

  “去吧。”邱裕并不阻拦,反而……

  “这……”周洲看着邱裕塞到袋子里的东西迟疑,那是她晚上写写划划的东西。

  “去告诉她啊,告诉她,一直以来那个关心她的人都是你。说不定呢,或许你们可以当朋友。”

  周洲没有拒绝。她站在江雨寝室的门口却没有动。要敲门吗?她有些迟疑,门内传来响动,狼狈不堪地,她丢下手里的袋子和一地簌簌的仓皇,匆匆逃离。

  直到跑到楼下,她才想起邱裕塞进袋子里的东西,无数封她无法对江雨说出口的话中的某一封,她又踉跄着跑回,幸好那袋子原封未动。

  她并没有向江雨诉说些什么勇气,只敢一个人在心里偷偷念想偷偷承诺。

  “张扒皮又给布置一张卷子,真是写死人。”

  某个周六晚上邱裕坐在周洲房间里的榻榻米上一脸疲倦,她是来做作业的,地上支个小桌一起自习室是她和周洲每个周末的固定日程,反正周洲的父母要出去打麻将家里一个人都没有。她一边抱怨着一边去瞧周洲面前的东西却发现一直未写,“你怎么了?”却发现周洲一直盯着桌子发呆。

  听见邱裕的问话周洲回答得吞吞吐吐。

  “我姨妈她们给我带回来一个龙猫模型…还有……”还有,她看向房间里新养的仓鼠。

  “哦。所以呢?”邱裕不明所以。

  “她不是喜欢龙猫嘛……”

  敢情是为这。邱裕不喜欢磨叽,她一把拉起周洲把她拖到了客厅。“你有江雨的号码吧。”话筒拿起塞进了周洲的手里。“呼她。”

  “不好吧。”

  看周洲唯唯诺诺那脸她也知道她干不出这事索性帮她呼了。“就说恰好得了龙猫模型,想转送给她,很难吗?”很难。所以周洲一个字都没说出口。

  也不难,于是邱裕走后,对着一直没有回音的电话,周洲拿起来又呼了几次。当然,每一次都在开口前犹犹豫豫最后一个字都没说出来。

  就在快要跨入新的一天时,她终于等来了回音。

  “喂?”

  周洲战战兢兢没出声。她还在想应该说什么。“我……我想问,我想问你知道怎么养龙猫吗?”声音颤颤巍巍完全听不出是谁。

  “不知道。你是哪位。”

  “我……”

  或许是心情欠佳江雨口气不免有些冲。“你到底是谁?”电话那头的人语气冰冷,话里夹刀带棍。

  ——我好像又做了件错事。

  带着愧疚与惭愧,周洲低着声音开了口。“对……对不起,是我。周洲。对不起……我就想问问,你知道怎么养龙猫吗?”鼓足勇气开口却问了个蠢问题。

  电话那头沉默了两秒却突然变了风向。

  “啊……是你,我刚刚不知道是谁,你别在意……。龙猫我不会养。”带着明显的抱歉和安慰。冰冷的人话语十分难得的柔和与温暖。

  ——她好像是这么说的吧。我竟然也记不清了,只记得那时她听见我的名字语气忽的就变了调,带着克意的缓和与安抚。

  挂了电话周洲在空无一人的客厅站了好久,只是一个电话而已她却觉得整个家都不一样的。这个家江雨曾经来过,这个电话曾经用来与江雨通过话。很幼稚吧,幼稚得可笑又可怜。

  直到站了许久后她终于回神,最重要的话还没说了,再呼过去,尽管毫无回应这偶然所得的对话也足够令周洲开心一周了。

  第二天回了校,周洲并不意外地在邱裕的寝室遇到了江雨。

  江雨一如往常,和邱裕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直到周洲准备离去。

  “周洲!”

  拉住了已经快被周洲合上寝室门,江雨那张冰冷的脸从门缝里露出来,带着光漏进昏暗的走廊和周洲昏暗的心。

  “昨天。”江雨咬了下唇,“我昨晚睡着了…,不是故意没回……,你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不需要别人的言语,周洲知道江雨的好。尽管困扰惶恐,但是当周洲出现在江雨面前时,江雨本来冷冰冰的脸会尽量缓和,也会用比对别人温暖得多的语气语带安慰地说……说没关系,说谢谢,说再见。

  ——虽然永远冰冷着脸,可是我知道,她心是热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