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来呢?”
那已经是很久以后了。在南半球的英式茶馆,邱裕一边吃着司康就红茶,一边听着对面人的提问。“后来你和你表姐怎么了?”
后来……,邱裕看向外面的阳光。
“后来的事情,我做得有些不留余地。”
一直以来邱裕都不喜欢见自己的当事人,“当事人,当事人,当时是人”她的老师曾经这样教过她。但是现在,她喝了一口手里的咖啡,满心期待见自己的委托人。可是她的委托人看见她可是一点也不高兴。
三十分钟前。
卫惜卿不可思议地看着手机屏幕,既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也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她听见了什么?她是不是听见了邱裕威胁她?
怎么会这样,明明……明明这个人之前还给予了自己安慰不是吗?!她出离愤怒了。
“你在哪里,我有话要说。”
卫惜卿打这通电话时,邱裕喝着咖啡在自己那件小小的办公室里写着答辩状。她平静地报上地点,等着卫惜卿来找她算账。
答辩状写完,邱裕伸了个懒腰活动一下,却透过门看见卫惜卿已经进了律所的办公区域门口走来。她立马弹跳起来,从桌箱里掏出几张废草稿纸放在桌上,装作认真办公的模样,借此掩盖自己的紧张。动作做完,卫惜卿刚好冲进了邱裕的办公室。
“你!”
话一出口卫惜卿就抓狂地捂住自己的头,指缝间棕长卷发泄了下来。就算看不清脸邱裕也知道,卫惜卿此刻非常暴躁。
“为……”
不怪卫惜卿抓狂。就在刚刚,就在三十分钟前,收到一份邱裕寄来的文件,她才得知自己父亲之前颇有些违规操作,而这些邱裕手上通通都有着把柄。
可是……可是邱裕不是父亲的辩护人吗?怎么可以拿着这些东西来威胁她?而且……她提的条件是怎么一回事?
什么叫做自己必须离婚?什么叫做自己必须搬去和她一起住。
大力关上邱裕办公室的门,卫惜卿用力将那份文件砸在了一直抬着头来的邱裕脸上,文件飞行途中还撞倒了邱裕桌上新泡的滚烫咖啡,咖啡倾泻而下全部浇在来邱裕手上。
好烫。
邱裕既没有伸手去取纸巾,也没有露出恼怒的神情,她甚至像是没看到卫惜卿头上冒的青烟似的,维持着刚刚的姿势,语气平稳地说:“找我什么事吗?我以为我刚刚已经在电话里说得很清楚了。”
卫惜卿冷哼了一声算是回答了她的话“好律师多得是。”并不非得是你。
“可是很不幸地,只能是我。幸运的是,起码我还算得上是个优秀的律师。”
卫惜卿只得沉默,她没法否认邱裕的话。
“你能保证吗?如果我答应你。”
“案件的结果还是不会害伯父?如果是前者—”
邱裕自嘲般地笑了,“我不能,我不会向当事人做出这样不专业的承诺,但我保证我会尽力。我也……还剩了一些职业操守的。”她顿了顿,“如果是第二个……你也只能相信我会,不是吗?”
邱裕一直低着头,避过卫惜卿的表情,却仍旧看得见卫惜卿手上那因为用力而暴出的青筋。她叹了口气,用没被烫伤的那支手拉开抽屉,从里面掏出一份文件递向卫惜卿:“第一个条件,离婚,你可以结案后再履行。我不会逼你。”
呵,卫惜卿几乎轻笑出了声,这还不算逼吗?
死人脸坐在餐桌上一边戳着饭,一边瞥了眼旁边笑得油腻的小方几乎快要不能维持她那冰冷表情和高贵冷艳范。
原因无他:张萌这个见色忘友的王八蛋表示今天一定要邀请到周洲过来一起吃午饭,于是落单的死人脸尽管已经散发出十级冰冷气息,没眼力见的小方却依旧粘在她的身边,甩都甩不脱。
她被烦得几乎破功,一边面无表情地在心里暗骂张萌一边又希望张萌赶紧出现好还自己一个清静。骂着骂着。却瞥见门口周洲跟在张萌身后走了进来。她刚刚显露出心底诧异,却又看见张萌一个人垂头丧气地走过来把牛皮糖一样的男同事赶走坐了下来。
“又失败了?”好像并不怎么惊讶。
屡战屡败的张萌整个人几乎垂到了桌上。
“为什么啊……她该不会是看出来我目的不纯了?交个朋友,也要这么严防死守。”
死人脸看着张萌冲自己耸眉毛那贱样无语地翻了个白眼,开口说:“看出来了不更好。省得你费心。”
张萌苦着脸。
“可她连顿大堂饭都不和我吃啊!我都来吃大堂了啊,不是西餐,不是咖啡厅,不是私人菜馆,是刷卡买饭的大食堂啊。这种环境也被拒绝…。”
张萌心里苦,她看了看周围又神神秘秘的对死人脸说:“这和情报不符啊”
死人脸漫不经心地问:“嗯?”
“都说周洲虽然从来不与同事有什么来往,可是很好说话,一般要求都会答应的啊。为什么!偏!偏!拒绝我!”完全忘记了自己当初给人留下了什么样的印象。
“讨厌你呗。所以你就为了这么丁点消息把我给卖了?我真想踹你。”死人脸就连吐槽都没有表情,活像在说今天天气不错一样。
张萌贱贱的一笑“别介,为了我的幸福,您就牺牲点吧。”说完又是苦恼,“我要怎么打入她交际圈?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死人脸这你得帮我。”
死人脸突然呛着饭咳嗽了起来,她边咳边说:“我?我……怎么帮。”
张萌回答得理所当然:“当然是牺牲下色相帮我打探下信息啊。”
死人脸觉得,张萌至今还没被暗杀,一定是因为运气好。
说话间余光瞥见周洲已经吃完。张萌这个坑友玩意赶紧站起身来也不管死人脸还呛着,就拖着她跟了出去。死人脸无奈的看着张萌幼稚地自以为无人察觉地走到周洲背后,探着脑袋问话。
“我说小周洲,你周末干什么去呀?"
周洲不上她的当,看也没看她就轻声回答:“出去玩”。
张萌一听眼睛立马亮了:“这敢情好,带我一个?我这刚来这也不熟悉,带我出去转转,参观下城市风貌呗。”
死人脸走了过来端着她那面瘫脸说:“我可以带你去。”
你大爷!张萌抬脚便踹。踢罢又看向周洲,生怕她察觉。
周洲倒是目不斜视,说道:“我不太方便,你和你朋友去吧”。虽然语句是拒绝的,语调到很是温和。
“方便方便,我这人没别的优点,就是存在感低,带我一点也不碍事儿。”
周洲还是没看她,着实是不太会拒绝别人低着头带着为难说:“我是和朋友一起出去的。真的不是很方便。”
张萌一听更来劲了,打入敌人内部的好机会啊!
“我这人您看,正直五好青年,您朋友见了保准喜欢。”
被踢去一边的死人脸又走了回来站在死人脸旁边皱着眉头说:“干嘛一定要强求别人,都说了不愿意带你去了”。
张萌眉毛一拎,抬脚又要再踹。
“等等!”周洲抬起头看着张萌脸憋得通红。“我……我……"一幅快要哭了的样子。
张萌注意力被吸引了过去放下脚,瞪大了眼装作可怜巴巴的样子望着周洲。“让我去嘛"。
死人脸只觉得自己快吐了。
周洲看看神色各异的两人,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
话语溢出张萌笑了。上去捏了下周洲的脸。“诶哟喂,真乖。”
周洲问:“可是我要问问朋友…可以吗?…"
张萌往周洲的手里塞了块巧克力,像哄小孩一样摸摸头说道:“这还不是你一句话的事儿吗?相信你哟。”
这拙劣的撒娇和卖萌……,死人脸深深地觉得:“午饭白吃了。”
张萌:“……。”所以是被我恶心到了吗,她瞥了死人脸一眼,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一样,问周洲说:“听说你从来不参加事务所活动也不和同事出去玩,为什么?”
周洲望了她一眼,低头说道:“没兴趣。”
张萌心下奇怪,问道:“那你对什么感兴趣?”
周洲愣了愣,又抬起头看了她一眼。说道:“世间一切我都没有兴趣。累。”说话也累,吃饭也累,活着……最累。
张萌愕然。
周洲的以前的性格其实不是这样的。那是一个很长的故事。和那个一直活在她记忆力的人有关却也无关。
那年周洲才刚上小学,个子小小的她背着书包走进了那间开启她日后命运的教室,见到了那个人。
那个人坐在一群挂着鼻涕的小孩中是如此的不同。她昂着高高的头,穿着粉色的蓬松裙子,像个小公主一样。冷冷地看着围绕在她身边的小孩们。
周洲偷偷把那个人的名字记在了纸上:jiangyu。这便是周洲在进入小学后第一件也是最让她感兴趣的一件事。
她翻开字典,找到两个字,一笔一划地认真写在纸上,虔诚的。
一个沙包落在脚边,小周洲抬起了头。小公主站在她面前几步的位置,还是昂着头。小周洲低下头看了眼地上的沙包,弯下腰捡起,红着脸低声问:“你的沙包吗?”
小公主点点头说:“脏了,算了,送你吧。”
小周洲点点头,红着脸小心翼翼地将沙包捧进怀里。
周洲的第一件宝物。小公主江雨因嫌弃而送出的沙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