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还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你居然会说这样的话!”
这还是以前那个孟柏吗?周安上下打量她,眼里噙着笑。
届时许芹老师正从教学楼那边走出来。
三人眼尖,徐舟碰了碰孟柏的胳膊:“诶诶诶,她来了, 你要不要把文件给她?”
孟柏摸出兜里的数据卡, 还是有点儿犹豫, 索性把卡递给了周安, “周安你去。”
课代表嘛, 更熟悉些。
周安接过卡, 从花坛上下来, 径直往许芹的方向走去, 一边走一边喊:“许老师——”
许芹视线转移过来,看到周安, 唇角上扬了一些,“怎么了?”
说着许芹就往孟柏和徐舟的方向看了眼。
表示她看到她们了。
“喔, 我们就晒晒太阳。”周安摸了摸耳后, 也不磨叽, 将手里的东西递给许芹,“许老师,给你的。”
许芹看了眼储存卡, 不明所以, “这是?”
周安又进行了一个往前递的动作,也不回答, 只是重复说:“给你的。”
许芹四处看了眼,默不作声收了起来。
大功告成, 周安及时撤退,说了声拜拜折身就走。
上课铃声响起, 花坛那边,孟柏和徐舟同时跳下来,三人一同朝教学楼的方向跑去......
*
日子过得好慢。
阳光洒在凹凸不平的黑板上,粉笔的白尘漂浮在光线里,有种时间定格的感觉。
耳边,是老师分析文言文的声音,字句拉得老长,长得孟柏犯困。
但她又完全睡不着。
她想起很多事情,觉得这段日子如置身梦幻当中。好像从认识缪白那天开始,手里就有一团理不清的线。
她每日理,细细理,越理越脏。
她想起了叶虹,想起了许惊鹤,想起了缪白口中那些不知名的受害者。
到底还有多少人受了伤?
恶魔的嘴脸,除了张苟,光头,还有谁没露面。
孟柏转动着手里的中性笔,抬眼往许惊鹤的方向看了眼,发现他一如既往颓靡,好像魂都飞走了。
她决定下课找许惊鹤谈谈,不管他愿不愿意,先试试看。
*
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孟柏想找许惊鹤单聊。
许惊鹤答应了。
于是自由活动时间,两人来到教学楼的天台。
今天阳光出奇的好,到楼顶之后,暖意更甚。
和许惊鹤靠在阳台上,孟柏眯着眼睛感受阳光,等待对方说话,结果许惊鹤没有开口的意思。
于是孟柏先说:“你怎么样?”
许惊鹤侧目看她:“什么怎么样?”
“心情?身体?各方面?”
许惊鹤双肘靠在台面上,叹了口气,“不舒服,屁l眼很疼。”
他神色淡淡,和他说的内容又很不相符,孟柏听了心里一揪,想说点什么,欲言又止。
“黄毛周楚星怎么跟你们说的?”许惊鹤侧目看孟柏,接着又自问自答了:“是不是说我被光头那啥了?”
“是。”
孟柏只能这么回答,心里却想着难道不是?
“不是。”许惊鹤看出她的困疑,顿了顿,又说:“不完全是。”
“那你能和我说说?”
许惊鹤点点头,又说:“我只和你一个人说,你不要乱说行么?”
“行。”
如他所说,那天晚上他确实去找了张苟和光头一行人。
但和周楚星所说的内容有点出入。
那晚光头其实没有侵l犯他,但对他进行了比侵l犯更严重的人格侮辱。
那群人坏得很,侵l犯这种行为已经不能满足他们的恶好,所以选择了更加变l态的方式。
“光头让我站在桌子面前,当众用啤酒瓶捅我。”许惊鹤这么说。
“那群人围观我,笑我。”这是许惊鹤说的第二句话。
“有人边笑边拍照,那个张苟也拍了。”这是许惊鹤说的第三句话。
“我现在只要一发呆,脑袋里就是那个画面,他们的笑声一直在我耳边嘤嘤嗡嗡地响,像鬼似的。”第四句。
不等他说出第五句,孟柏开口打断他:“不知道怎么安慰你,我们想想解决的办法,或者我有没有能做的事情。”
“唉,孟柏。”
孟柏侧目去看许惊鹤,发现许惊鹤竟然在哭。
她上来的时候没想过这样,也没带纸,更没法安慰他了。
她以为他是说起这件事很难过,刚想说点什么,没想到下一秒许惊鹤却说:
“你对叶虹熟悉吗?”
叶虹啊。
“老实话吗?她生前的对她一般熟悉,反而死后好像了解更多。”
许惊鹤眼泪是真的掉了下来。
孟柏有点无措,她是不知道怎么安慰男生的。
“我喜欢她——”许惊鹤捂着脸饮泣起来,“你知道吗,那天她在这里,就在这里跳的。”
喜欢她?
她还没想到许惊鹤原来能和叶虹沾上一点儿联系。
“是张苟,张苟逼她跳的。”许惊鹤非常笃定地说。
孟柏心脏重重跳了一下:“你怎么知道?”
“我亲眼看到的。”
“你亲眼看到的?”孟柏一把抓住许惊鹤,“给我说说。”
*
暗恋一个人的时候,世界哪里还有什么乌云暴雨,看见她就像看见了阳光,每天都是好心情。
许惊鹤成绩不好,但他很爱上学,因为上学就能看到叶虹。
每天早上看到叶虹背着书包来到学校是最幸福的事情。
只是那天早上叶虹看起来不太开心,她径直坐在座位上,放下书包,双手伸进抽屉里,明显顿了一下。
许惊鹤趴在课桌上看她。
他习惯这样偷看叶虹,在所有人都觉得他不务正业在发呆的时候,他其实是在看叶虹。
情窦初开相当青涩,从来也没想过要去表白什么的,每天只要看到她就很开心了。
那一天,许惊鹤观察到叶虹很奇怪,她好像在抽屉里看到了什么东西,然后就往教室外走。
许惊鹤以为她去的是厕所,在教室等了好久对方都没回来。
于是他走出教室拉着趴在走廊的同学问:“你们看见叶虹了吗?”
“刚刚跑楼上去了。”
直觉,一种不安袭上心头。他飞快往上跑。
二楼三楼四楼五楼直至楼顶——
伸手一推。
楼顶的铁门紧锁住了。
迎接他的,是属于铁锈的腐败气味。
说到这里,许惊鹤转身指了指那扇门,“就是它,就是这扇门,那天早上,它是反锁的。”
孟柏听了心里咯噔一声。
反锁的,那叶虹怎么上去的?唯一解释是叶虹进去之后才锁的。
“那张苟?你怎么知道他?”
“我那时在门口听到男人的声音,隐隐约约,他说,有种你就跳,不跳你迟早是我的人。”
就那么一句,许惊鹤气得几乎快要拍门。
就在发作的前一秒,他听到砰的一声。
接着楼下有人尖叫。
许惊鹤当时就知道,完了,所有都完了。
“听到声音后,我下意识就要往楼下跑,我想去看是不是叶虹,跑到二楼的时候我腿已经软了,但我突然意识到这个时候不能往下走,而是应该去堵那个人。于是我又倒回去。到四楼的时候我看到张苟脸色苍白往楼下跑,一边跑一边打电话。我伸手拦他,他看也不看我一眼让我别挡道,直接将我推开,是的,站在楼顶的绝对是他,他是凶手。”
孟柏困惑:“可是很奇怪,警方好像没有在楼顶发现属于他的证据。”
“警察是在二十分钟后抵达现场的,但教学楼的所有学生第一时间被驱赶,这个期间他们动没动手脚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一件事。”
孟柏明显感觉到自己的心揪了一下,“什么事?”
“被驱赶下楼的时候,我看到许老师进了教室,在叶虹的座位上停留过。”
许惊鹤是从楼梯的角度,凭着门的方向斜视到许芹的身影,虽然过程只有一秒钟。
“你确定是许老师?”
“我确定是许老师,那条白色裙子只有她在穿。”
听得孟柏瞬间沉默。
天啊,许老师她到底知道些什么。
“所以你去见张苟他们到底是为了赚网费还是别的?”
许惊鹤:“你觉得我现在还有心情玩网络游戏吗?”
孟柏说了声抱歉。
“不过昨晚很奇怪,你知道吗?那个光头把我叫到厕所里去想强来,我兜里是有小刀的,原本打算破釜沉舟,没想到他自己先发了癫。”
孟柏心想幸好他没拿刀出来,要真捅回去那可收不了手了。
“哦是这样啊。”
“冷飕飕的。”许惊鹤摸了摸手臂。
“什么冷飕飕的。”
“光头发癫的时候,总有一种身旁有人的感觉,我当时浑身汗毛竖立,冷飕飕的,不过我什么都没看到。”
冷飕飕的。
是因为缪白的存在吗?
孟柏想岔开这个话题。
结果许惊鹤又问她:“所以昨晚你在哪里?周安她们说你在很隐蔽的地方拍照。”
“啊,我当时在——”话还堵在喉咙,正当不知道怎么解释的时候,楼下突然传来嚷嚷声。
两人循声向下望。
发现一辆警车停在学校门口,车上走下几个警l察,为首的是个中年男人,便衣,环顾四周又问了旁边的同学几句,接着朝教学楼这边走来。
孟柏不明所以:“这是出什么事了?”
许惊鹤耸耸肩,一幅不在意的样子,“不知道,管他的。”
孟柏隐隐不安。
“要不我们下去吧?”
许惊鹤没被带偏:“你还没说你昨天在哪呢。”
孟柏敷衍过去:“暂时不能说。”
“有什么不能说?我都百分百信任你了。”
两人对话卡在这儿,孟柏不想骗他,但也不想把缪白抖出来,于是沉默。
“不说算了。”许惊鹤没追问,“算了,你这嘴真硬,咱们下去吧。”
孟柏舒了口气,两人折身往回走。
刚走没几步,楼道响起脚步声,接着周安气喘吁吁冲了上来。
“许,许惊鹤——”
许惊鹤:“?”
周安:“楼下的人好像是来找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