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安和徐舟你一句我一句, 效果奇好,孟柏真的感觉有被安慰到。
她还以为很多人不能接受,至少在这个偏僻的小镇上,女人喜欢女人应该是一件很恶心的事。
但周安没有, 徐舟也没有。
“你们……不会觉得我很奇怪?”孟柏的语气还是有点不确定。
“有什么奇怪的?”先回答的是周安, “我本来就讨厌男人, 特别是我爸那种男人, 我才不会和男人结婚。”
徐舟适时插话:“我也觉得女人挺好的, 如果我要谈恋爱, 就和女人谈。”
周安抬眼看了徐舟一眼, 表情很奇怪, 仿佛在说你什么时候也喜欢女人了。
孟柏思考了一会儿,摇了头, “这不是重点,重点是缪白被我吓跑了。”
周安这边还是有点震惊:“你告诉她你喜欢她啦?”
“没有, 我没说喜欢, 原本想说我挺想她的, 但她不让我说。”
三人站在热闹的人群中心,仿佛一句两句也说不清楚。
于是周安建议找个地方坐着说。
她们找了个人少的花坛,坐在坛边的石头上闲谈。
和好友探讨这种话题是一件很奇妙的事, 特别是对于孟柏来说, 毕竟关于爱情,在缪白没有出现之前, 她们几乎不会涉及这个话题。
但还好,还好周安永远都站在孟柏这边, 而徐舟,好像永远都和周安在同一条线上。
如此一来, 三人注定是在同一条船上的。
兴许是心情低落,情绪无处释放,孟柏今天的表达欲很强烈。
她将关于缪白的事一件件细数。
从周安失踪那天开始说起,说她第一次是如何遇见缪白,到后来又怎样主动去认识她,进入缪白的老院子,再到现在,一起连续共眠好多个晚上。
诉说缪白神力是如何让人惊叹的时候,孟柏却特意强调,自己不完全被这种力量吸引。
隐身很好,能在天上飞也很好,拥有能让人产生幻觉的特异功能更是让人觉得不可思议。
但孟柏却这样说:“每当我想起她的时候,并没有这些超神力画面,我的脑袋里只有她,只剩她,我想如果她只是一个普通人,我大概率也是会想她的。”
听得周安有点迷茫,她并没有这样的感觉。
徐舟却搭了话:“可能就是喜欢吧。”
周安戳了戳徐舟的胳膊,“你懂什么!”
徐舟语气坚定:“我就懂。”
周安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谁信~~~”
话已至此,周安的小脑袋似乎被什么敲打了一下,随即问孟柏:“那你对她有其他的肉l体欲望吗?除了想她之类的,我觉得这可以区分到底是友情还是爱情呢!”
肉l体欲望。
很陌生的一个词,出现在孟柏的字典里大概率为0.01,但她此刻确实在这个词上停留片刻。
而所属主人,自然是落在了缪白身上。
孟柏想起了昨晚的梦,整夜都湿漉漉的梦,梦里不太清晰,但她确实是渴望被缪白触碰的,所以当梦到和缪白接吻的时候,孟柏又惊又吓。
醒来时已经是早上了。
她原本都快忘了这个梦,是周安提醒了她,原本是难以启齿的事情,但孟柏为了一探究竟,索性也直接说了:
“接吻算吗?昨晚我梦到和她接吻了。”
周安:“!!!!你居然梦到这个!!!!说好的一起出家呢!!!”
就着这个话题说来说去,孟柏好像触碰到自己真实的内心想法。
原来这就是喜欢啊……
于是话题自然而然进行到下一个:缪白为什么不想听。
孟柏觉得,这是缪白委婉拒绝的一种方式。
但周安和徐舟并不这么认为。
周安直言:“虽然我没见过那个所谓的唱戏的女人,但我觉得光从外表来看,你不比谁差!你怎么知道她就固定喜欢那一款,我要是喜欢女人,我就和你谈!因为你漂亮!她走掉可能是太突然了?”
身旁的徐舟哽了一下,但周安嘴巴里能跑出这种玩笑话并不让人意外。
徐舟陷入思考,说出更加让人信服的话:“如果我是缪白,我也会走的,你年纪太小了,中间相差了七八十岁,这恋爱怎么谈?”
孟柏很快回过神来:“我完全没想过谈恋爱的事,我们不是在讨论我到底喜不喜欢她吗?”
“喜欢!”
“喜欢!”
周安和徐舟异口同声,在她们看来,孟柏近日的表现已经很明显。
再看谈及缪白时,孟柏不太自然的表情,一切了然。
“孟崽!接受现实,我觉得你就是坠入爱河了!”
坠入爱河。
于是接下来的时间孟柏都在想这个。
“走走走,别想了!先玩了再说!”
*
三人玩到六点才回家。
玩累了,孟柏不想骑车,换作徐舟骑。
她们像来时的方式原路返回。
暮色四合,秋的傍晚凉飕飕的,晚风拂面而来,额前的头发飞舞,挠得孟柏脸颊发痒。
她看着四周的老式建筑,蓝色钴玻璃窗反射着天空的云,色彩单调,却让人舒心。
陌生的街景一帧一帧掠过眼前,孟柏心思飘忽,抬眼去看淡幽幽的天空。
她在想,自己真的去过那么高的地方吗?
在那个晚上,她真的触碰过天上的云吗?
缪白自始至终会不会只是一种幻想呢?是否她从未存在过。
这是一种很可怕的想法。
有种“我才是疯了”的感觉。
孟柏戳了戳周安的胳膊,夹着风声问她:“周安,那天晚上,你和徐舟是真的看到了从墙里走进来的人吧?”
“对啊!看到了!怎么了?”
“没怎么,我就问问。”
孟柏舒了口气,觉得自己有点神经敏感了。
“对了,你说,她会不会消失呀?是永远存在的吗?”周安的声音飘进孟柏耳朵里。
“啊?”
“她啊,缪白啊。”
“会吧。”风声刮擦着耳朵,孟柏开始思考一些很遥远的问题,没记错的话,缪白说过,她会消失在这个世界上的,迟早有一天,也许在这个秋天过后,或是下一个秋天。
“那你还要喜欢她?”
“要。”
前面徐舟加快了车速,划拉的风声淹没了所有的话语。
谁也没再说什么。
到家的时候天已经黑了,林丽准备了四五个菜,留周安和徐舟吃饭,结果不巧,周木匠找上门来,将周安直接拉了回去。
既周安已走,徐舟也不好意思留下,于是跟着离开了。
生日晚餐只剩下一家三口。
正合了孟兴仲的意,他甚至为此买了一瓶白酒,小酌来喝。林丽为他端来花生米,接着又给孟柏盛了一碗汤。
孟兴仲扔了几粒到嘴里,咀嚼着说话:“怎么样?新车好骑吗?”
“好骑,骑很快的。”
孟兴仲笑着点头,“那多好,对了,今天有个好消息要告诉你。”
“什么好消息?”
“咱们镇上也要跟着拆迁了,明年夏天一过,这些土房子一并推掉,变成旅游景点二区,到时候就能住上拆迁楼房了!”
孟柏心头一慌,并没有想象中的喜悦:“拆迁?镇上所有吗?”
“对,所有,一座房子也不剩。”
如此一句,孟柏心情瞬间沉落谷底。
明年夏天,所有都拆,也包括那座老院子是吗?这么偏僻一个地方居然还能拆过来。
太快了,太突然了,一年不就是眨眨眼的事。
那到时候缪白怎么办?她怎么办?
这边孟兴仲舒了口气,语重心长地说:“要说这房子啊,老祖宗留下的,还是挺舍不得的,不过咱们还是得跟上时代的进步,到时候旅游区一建出来,我们能分到不少的房子和钱,家家户户也就不用以农为生了,旅客多的话,可以卖东西,做民宿,很不错的。”
“嗯。”孟柏心不在焉的。
“所以我想说,这书啊,你就放心读,日后咱们养你上学绰绰有余,上完本科继续上那个叫什么,研究生!”孟兴仲皱了一下眉头,在脑袋里疯狂搜索词汇:“上完研究生又当博士!对!你爱读书,要读多少我老孟都供养你!”
孟柏无奈笑笑:“爸,我也没你想象中那么爱读书。”
林丽搭着话说:“对的,上学是好的,但还是要多体验体验别的,毕业之后,你爱继续读就读,不爱读想干别的也行。”
“好了,吃饭吧,咱们仨叨叨个不停,等会儿菜都凉了!”
看着桌上的菜,孟柏觉得,孟兴仲和林丽的节俭是用在他们自己身上的,一到孩子这里,就一点都不吝啬了。
五个菜,不少了,全是林丽做的。
有时候孟柏都不明白林丽为什么对她这么好。
她总是习惯把好吃的送到孟柏碗里,似乎已经成了家常便饭。
孟柏在想,等到自己长大了,能挣钱了,要对他们更好。
孟兴仲说:“就是今天没能买成生日蛋糕,我去蛋糕店的时候啊,闭着店呢,说老板去城里进货了。”
孟柏点点头,“没事,周安她们买给我吃过了。”
孟兴仲松了口气:“那正好~”
饭后,孟柏帮忙收拾碗筷,不想什么都让林丽和孟兴仲来做,她便又跑到厨房去洗碗。
站在厨房里,孟柏神思飞驰,复盘着一整天。
今天一整天过得很完美,十八岁生日的感觉是不一样,或许这些活动对别人来说是平淡的,但孟柏却觉得很满足。
朋友对她很好,家人也是。
还有缪白,缪白也送了她生日礼物。
是满足的。
只是......要是缪白能再待一会儿就更好了。
孟柏木愣愣地洗着碗,那股淡幽幽的思念又从心底蔓延开来,情绪滴落在洗洁精水里,她伸手将水搅拌浑浊,以此掩饰。
心想,要是缪白能再待一会儿就好了,一会儿也行,如果早知道缪白会离开,那下午一定不说那些话。
下一次见面是什么时候呢?
暂时还没有勇气去老院子找缪白,既如此,那缪白应该也是不会主动找上门来的吧。
“唉——”
一个人也忍不住在叹气。
接下来孟柏像是泄了气的皮球,慢悠悠收拾好,再慢悠悠去冲澡,又把衣服洗了,这一切弄完,差不多已经八九点钟。
介于一整日的疲惫,她打算早点休息。
今晚是一个人睡。
趿拉着脚上的凉拖鞋,步伐缓慢得像是在拉长调小提琴,整个人有气无力的。
直到走到卧室门口,脚步才顿了一下,第一次觉得一个人睡觉原来如此煎熬。
孟柏觉得自己有点矫情,又觉得有点好笑和夸张。
真是奇怪。
她推开门,门缝拉开一点,漆黑的小房间里空无一人。
在期待什么。
没有,缪白没来的。
孟柏拉开瓦灯,拖着疲惫的身躯走到床边,坐下,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正在低落之际,下一秒,脚踝触碰到一个东西,孟柏低头一看,发现是一个大纸盒子。
盒子上显赫贴着一张纸条:
【十八岁的生日礼物当然不可能只是一块表,拆开看看,希望你喜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