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回故里◎
浓香的酒气扑鼻而来, 游良驹的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碰住她的脸庞,随着两人鼻尖之间的空隙越来越少,沈知曼的心跳逐渐加速。
就在游良驹即将阖上双眸的前一秒, 一只手突然挡在自己跟前。
游良驹:“……”
沈知曼忽闪着睫毛,小声问道:“那这样的话, 我是不是不用还钱了?”
这么问,好像有点破坏氛围。
但这也不能怪沈知曼, 她只是恰巧在那一刻心生感慨。
这辈子再也不想背债了。
游良驹慢悠悠直起身子,垂着雾气的眼眸,轻轻拍了拍她柔软的脸, 声音痒痒地问:“我什么时候说过让你还钱?”
“好像……的确没有。”
“嗯哼。”游良驹将自己的手从她的脸上滑下来,“那些都是自愿赠与。”
“呃。”
话虽这么说。
沈知曼还是觉得,即便是真的男女朋友关系, 一些大数额的钱也还是要还的。
她心想,先这样跟他说着, 等某一天, 她会把准备好的钱悄悄打进游良驹的卡里,不然心里过意不去。
沈知曼后背贴着坚硬的墙面,迅速深呼吸一口,闭上了眼睛。
“来吧。”
她的嘴唇红润有光泽, 就在感受到有什么东西贴上来时,那触感却并不柔软, 只是碰了碰,就挪开了。
沈知曼懵懵地睁开眼睛。
发现游良驹的手捧着她的脸,那只带着玉扳指的拇指正轻轻按着她的嘴唇。
哎?不亲了?
沈知曼愣了愣, 看着他成熟英俊的面庞, 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想法和行为正在从少女向女人突破, 不禁面上浮起一层薄红。
而且,她这才反应过来。
怎么稀里糊涂就跟他在一起了?
这能算表白吗?!
还亲呢!
这样的想法仅仅从脑袋中一闪而过,挣扎了一小会儿,沈知曼想想,还是算了。
与其像陈辛那样大张旗鼓,仿佛表白的不是沈知曼而是全世界的方式,还不如这种自然而然的在一起,彼此交心承认关系,更能让她接受。
原本游良驹覆盖在她唇上的拇指换了个地方,捏了捏她脸颊上的肉,问道:“你在想什么?”
沈知曼一脸真诚地回答:“游总,在我看来,你跟外面任何男人都不一样,简直完美得不像话。”
游良驹“嘶”了一声,不由自主小声感叹道:“怎么谈起恋爱来,你倒是更会撩人了。”
沈知曼不服,“难道我之前不撩吗?”
说着,她贴墙摆了几个造型。
游良驹:“……”
过了片刻,他忍不住笑出了声。
“还好,挺会的,”游良驹笑意愈浓,上前抱住了她,“反正,刚好能撩到我。”
是夜。
十点钟。
游良驹有豪华酒店的大房间不去,非要跟沈知曼在这小破标间挤在一起,怎么说都赶不走。
沈知曼对此有些着急。
这不去利用起来,贝贝家得因此亏多少钱……
当然,也不全是因为这个,主要是,刚彼此确定关系的两个人,在面对着一张“成熟”的大床时,彼此之间存在着某种微妙的尴尬。
两人分别坐在大床的对角线。
沈知曼在左边床头,游良驹在右边床尾。
他在看她,她在假装看手机。
后来为了逃避一些事,沈知曼真的打算看一会儿手机,之后躺在床上就秒睡,大公鸡在耳边打鸣都叫不醒的那种。
直到她打开手机,却收到了清苑提前解封的消息。
沈知曼睁大了眼睛,反复确认。
短信上清晰地写着已受理解封。
“游总。”
“嗯?”
被唤名字的游良驹,仿佛觉醒了灵魂,目光亮起来,期待她接下来要说的话。
沈知曼清了清嗓子。
“我觉得,睡标间可能不太适合你。”
游良驹眉头挑起,迅速站起身,“走,我们去极光。”
“不不不。”
沈知曼连忙制止。
“我觉得,极光那种欧式的风格,也不太适合你。”
游良驹闻言,目光一怔,渐渐垂下眼帘,“我今晚哪都不想去。”
“哦,这样啊。”沈知曼做出一副很可惜的模样,暗中观察她说出这话之后游良驹的表情,“我本来还想邀请你去清苑睡一晚的……”
游良驹眸中划过一丝震惊,“清苑解封了?”
“对。”
“那真是太好了。”
沈知曼站起身,扑向那个为她喜而喜的人,不禁泪目。
“真的,太好了。”
自从来到乾川,沈知曼还没抽空去清苑看看。
在京州的时候她曾想过,如果她这辈子都筹不到钱来拯救它,或许“清苑”有天会被国家回收,从沈家私人的博物馆,变成更高级别的国家博物馆。
夜间冷。
走夜路的时候,游良驹将她揽在手臂内侧。
前方的路在黑夜雾气的笼罩下几乎看不清,沈知曼又被冻得瑟瑟发抖,此时此景,让她不禁想起在京州第一次见游良驹的那天晚上……
“你害怕吗?”
游良驹冷不丁问了句。
沈知曼看着他,认真地问道:
“我要是害怕,游总会保护我吗?”
还记得上次,他在手机里的回答是非常冰冷的“不会”,但说出这两个字的时候,他就跟在她的身后,默默保护她。
这次,游良驹毫不犹豫地回答道:
“当然。”
同样是两个字,心境却再也不同了。
某一瞬间,沈知曼感觉自己成长了许多,但那些时间碎片中,多半离不开身边这人的身影。
清苑的门墙看上去古老酥旧,被手腕粗的生锈铁链捆了三四圈,白色的封条未沾满胶的地方在风中凌乱,格外刺眼。
沈知曼站在门前,失落地说不出话。
头部加了温暖的重量。
游良驹摸了摸她的头,低声安慰道:“估计要等明天,公安局上班之后才能来。你饿不饿?我看这一片挺繁华的,要不然咱们先去附近的夜市逛逛?”
“不用。”沈知曼拽着他的衣角,神秘地说道,“跟我来。”
游良驹有种不妙的预感,但见她兴致勃勃,也没说什么,便跟着她的脚步绕了弯。
直到他看见自己脚底下,半米宽的狗洞杂草丛生。
游良驹:“……”
他脸色聚变,有着明显的抗拒:“这不好吧……”
沈知曼松开他的手,“吱呀”一声,轻轻推开了旁边的门。
游良驹:“?”
原来是他误会了。
“你们家后院居然不锁门?”
沈知曼边带着他进去,边解释道:“因为这个地方不是我的家,我们家平时居住的面积只占清苑的一小部分,其他大部分都是在固定日期供游客观赏,相当于是我们家的后花园,有专门的工人负责打扫。”
后面信息太多,游良驹的关注点只在于第一句“这个地方不是我的家”,打量着没有路灯的古庭院,走在狭窄的墙壁之间,小声问道:
“那这里是……”
“是工人住的地方。”沈知曼看上去轻车熟路地直着腰杆,一股劲儿地往前走,并不觉得这里阴森恐怖,并进一步解释道,“再往里面走才是我们家,因为在工人居住区的里面,应该不会被封到,我用钥匙就能打开。”
“意思就是说,任何人都可以随意来往?那会不会不安全?”
关于安全这方面,沈知曼不能给出答复,只能道:“不瞒你说,之前确实是雇了不少保镖的,没办法,现在已经全部遣散了。”
游良驹喉结动了动。
在不小心脚底踩到一颗石子险些滑空后,终于问道:
“那这里,还有没有人居住?”
沈知曼愣了一下,不免失落。
“估计……没有了。”
“抱歉,”游良驹立刻转移话题,“我听说乾川这边住人的园林大都雇着好几个仆人,这是真的吗?”
沈知曼笑笑,“是真的,但我们家贴身伺候人的管家保姆特别少,大都是雇来打扫清苑角角落落的。”
“哦,这样……”
他缓缓抬眼,目光穿过沈知曼的身体,见到一束微弱的光。
在阴冷诡谲的氛围里,朦胧灯光中,依稀可以见,提着灯笼的,是个消瘦的佝偻人影。
游良驹下意识顿住了脚步。
跟前的沈知曼也是。
可下一秒,她像是被控制住了似的,突然怔怔地往前走了两步,几秒后,像是看清了人影的样子,居然哭出声来:“啊,爷爷——”
“?!”
游良驹心下一惊,迅速迈开长腿,上前拉住了她的胳膊,将她控制在自己身后,绝不让她再向前半步。
只见,前方提着灯笼的人在听到沈知曼的呼喊声后,仿佛机械般地扭动头颅,朝他们投来一束湿润的目光。
他的声音沙哑,语气缓慢,微弱的话尽力地穿过幽长的过道,传到他们二人耳朵里时,声音更加微弱。
老人问道:
“是小姐吗?”
沈知曼的心被狠狠戳了一下。
她紧紧攥着游良驹的袖子,眼中含着热泪。
“林爷爷……是我,我回来了。”
游良驹松了口气,抬眼望着站在冬枣树和矮墙下的老人心生敬畏,低头对沈知曼轻声问道:“这位是?”
“是我爷爷,沈清的书童。”
……
沈知曼终于打开了内院的门锁,在林爷爷灯笼的带领下,三个人去到清池边的亭子里聊了聊,落座的时候摸了一手厚厚的灰。
原来清苑被封之后,虽然清苑仍然提供住宿,但大部分工人已经另谋工作,不继续住在这里了,就只剩下老来无子,没有了可依附的人,只能靠捡破烂和低保为生的林爷爷。
今晚,他和往常一样,站在墙角树下,抬头看月亮。
不过不一样的是。
今晚他点起了平常不舍得用的灯笼,像是为了沈知曼的到来而特地准备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