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家里人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这是第一次, 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让沈知曼有了上班的感觉。
虽然不太安全,但沈知曼还是心里一横, 小心翼翼地攥住了方酌拐棍,缓缓放下来, 温柔陪笑道:
“爷爷,您有什么事吗?”
方酌方才还是吹胡子瞪眼的, 拐杖落下,眼前视线清晰,见到眼前这个小姑娘, 愣了一下。
这个时候,保安才迟迟赶到。
这边环境特殊,常常有贵重物品进出, 安保设备沈知曼强烈要求一定要非常完善,这方面, 游二少爷确实也做到了。但刚才为了护送尊贵客户的几样藏品, 动用了几乎大部分安保,刚巧就赶上了新丹墨第一次有人寻滋闹事,于是来的晚了些。
看着十几个人高马大的保安拨开看热闹的工作人员,迅速将场地小范围包围起来, 控制住了现场。
沈知曼默默松了口气。
虽然,这位老人家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攻击性, 只要稳定好他的情绪就可以,但要是在安慰的途中不小心被他的拐杖抡到一下,估计也得疼上很多天。
沈知曼很清楚自己的定位, 硬来是不行的, 顶多也只能起到稳定的作用。
她笑着道:“爷爷, 要不……”
“我有这么老吗?”
“……”
沈知曼闭上嘴巴。
她记得方酌今年怎么也得八十来岁,孙子都比她大,这声“爷爷”自然担得起。
或许,方酌是在逗她。
沈知曼哭笑不得,这个时候就不要开玩笑了。
老人家没做自我介绍,她也只是靠着方才听到的那几句嚷嚷来猜测,眼前这个唐装老人就是方酌。
她小心地问:“您是……方酌先生?”
方酌见沈知曼知道他,背过手冷哼了一声。
“那就没错了,小辈以前在新闻上听说过您。”她觉得这里不是说话的地方,便抬手朝后面指了指,“这里人多口杂,您要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可以跟我私下说,咱们去后面聊。”
这句话似乎还有点作用,方酌将拐杖狠狠戳到那块罗伯特卡沃利金砖地面,气呼呼地朝沈知曼手指的方向过去。
那砖二十多万一平,沈知曼忍不住心疼了一下。
走廊内,游良驹站在沈知曼办公室的门前,扶着门框,抬眼与沈知曼对视了一下,继续低头看手机。
路过时,方酌停住脚步回头,深深朝他看了一眼。
游良驹注意到,回以浅笑。
沈知曼带着方酌来到间比较空的办公室,她只是知道有这个房间空着,平时也不经常来这里。
打开门,里面果然没有什么摆件,墙上也只是贴了层金灿灿墙纸,就算拐杖在半空中转成螺旋桨也砸不碎什么东西。
适合谈话。
随之跟来的还有两个保镖。
他们也跟着进来,而方酌似乎并不在意,毫不客气地径直坐到了正对大门口的主座上。
沈知曼想不到,第一次与这位传说中的北浊方爷爷见面会是这样的情形,虽然他是来沈知曼工作的地方闹事的,但她内心对他的尊重却也不减半分,全程注视着方酌,并没有立即找地方坐下。
方酌坐下后,见沈知曼垂着头,冷哼了声:“你家里人知道你跟他在一起了吗?”
沈知曼一怔。
她没想到带方酌来这边,一开口居然是先关心她的个人情况,微微有些感动,不过他可能不知道,沈知曼家里也没什么人了。
不过,她似乎应该先解释方酌口中的这个“他”是怎么回事。
沈知曼张张口:“其实我……”
“你先说说你为什么会来京州。”
“?”
方爷爷,真的不先讨论一下您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吗?
方酌的名字往往都与沈清同时提起,也都是长辈,既然他要求了,沈知曼也不好说别的,于是回答道:“清苑被封了,我想起之前爷爷的话,来京州找您,顺便找份合适的工作。”
方酌用力戳了戳拐杖,“让你找工作,没让你掀我饭碗!”
“……”
沈知曼连忙摆摆手:“不是的,爷爷,这里面可能有什么误会。”
新丹墨大厅内。
人基本都散去,只留下前台和几名保安站到了门外。
这些员工大多都没见过如今丹墨真正的老板,名义上一直都是沈知曼在挂名,又不怎么管事,慢慢地,不少总管觉得自己干的事太多,一些难以处理的问题是自己替沈知曼背了锅,而且沈知曼一个小姑娘刚毕业,见谁都喊哥和姐,只知道埋头写东西,本质上什么都不懂,性格又软糯好拿捏,见不爽久了就忍不住暗戳戳欺负一下。
有人喧闹的情况,本不该沈知曼亲自出面协调,应该由客服部门进行管理。
沈知曼带人进去有一会儿了,客服总监不知从哪里抓来了把瓜子,边嗑边往后面走廊瞅,跟前台的妹子道:
“看看她有什么能耐。”
突然,大门被打开。
阳光洒进灯光通明的大厅,门口明亮处站了一排黑衣人,迎面朝前台走来。
总监心里的弦紧绷起来。
那群人里打头的那个气质最为出众,打扮也最奢侈,气场十足,总监一眼就看出他系的领带是有价无市的最新款,看那严肃的表情,又不像是来办业务的……
更像是来闹事的。
她吓坏了,这边还正对付着一个,怎么又来一个?
而且这个看上去更不好惹。
他们离的越来越近,总监硬扯出一个笑容,点头哈腰上前,客客气气地问:“请问您是——”
站在正中央的男人帅得有些攻击性,他没有开口,站在一旁的人见她提问,率先反问道:
“不知道你们老板是谁吗?”
以为要找老板的事,老板不能得罪,磕磕巴巴地回答:“我们老板……应该是姓游……您找他,有什么事吗?”
“砰——”
讲话的人一拳锤到前台桌子上,吓得前台妹子一激灵。
助理:“叫游总!”
总监立刻反应过来,哆哆嗦嗦站好,迅速把瓜子揣进兜里。大厅剩下的几个人,异口同声喊道:“游总好!”
游良仞眉头紧蹙,眸光冷厉,问:“发生什么事了?”
总监回答:“呃,那个……沈总正在里面询问情况。”
“这种事轮得到她亲自办?”游良仞瞪她一眼,呵斥道,“你们客服是干什么吃的?!”
身后十来个黑衣人纷纷将目光转移到总监身上,总监吓得一激灵,大厅内面面相觑,没半个人敢说话。
游良仞摸了摸蓝牙耳机,连线的人说了几个字,他淡淡重复道:
“扣工资吧。”
“……”
说完,他带着十来个保镖朝后面走去。
看着大老板英姿飒爽的背影,客服部的几个员工小心地看向总监,客服部总监心里后悔,早知道就不该把沈知曼推出去。
这时,他们惊讶地想到,最近经常来找沈知曼的那个男人,和这位大老板颇有几分相似!!
他们不会得罪什么关系户了吧?
心中默默祈祷沈知曼性格是真的软弱,什么都看不出来才好。
听到动静,游良驹从办公室出来,见兄弟风尘仆仆地赶来,遂把电话挂断。
游良仞问:“你家曼曼呢?”
“里面。”游良驹点头,“听起来情绪还算稳定。”
保镖站在十米开外,游良仞在走廊内来回踱步,片晌拨了拨头发,有些烦躁,回头低声问弟弟:“你说那老头知道怎么回事之后,不会骂死我吧?”
游良驹:“……”
“没事,让他骂。有合同在,从法律角度来说,他并不占理,”他上前,拍了拍游良仞的肩,“我可以陪你一起挨骂。”
游良仞反握住他的手,感激地看着他。
办公室内。
方酌越看沈知曼越顺眼,语气缓和下来,一直在问些有的没的。
“你那天从我那儿拿走的那几个铜板呢?”
“出了。”
沈知曼老实回答。
“哦,这么快,出了多少?”
“差不多七位数吧。”
“五五分。”
“……”
沈知曼咬咬嘴唇。
坏老头,真好意思开这个口。
她撇撇嘴说道:“爷爷,我有证据,交易过程全录像,这个时候反悔就不好了吧。”沈知曼并没有录像,她就是故意这么说,想糊弄过去。
“想不到你还留了一手,比我家那几个稍微聪明了点儿。”方酌没有执着于这件事,倒让沈知曼看出些端倪,心想这老先生的家底绝对比表面上看起来丰厚。
时候差不多了。
沈知曼清了清嗓子,终于问道:“所以,爷爷,您这次来的目的是——”
方酌坐在雕花龙纹木椅上,两只手叠放于拐杖,听到她的话,忽然安静下来,微微低着头,白花花的胡子稀少,浑浊的双眼不见神情,藏在层层皱纹里。
这光照在老爷子身上,唐装陈旧的痕迹越发清晰,沈知曼竟琢磨出了丝伤感。
不知沉默了多久,老先生沙哑的嗓音似乎承载着委屈,在屋内响起:“我想知道,丹墨被卖了多少钱。”
说完,沈知曼鼻头一酸。
她太能共情此时此刻面对毕生心血被倒卖掉的方酌了。
当初明明卖掉清苑就能了却一身负债,她还是愿意负债打工,留下祖宅,钱用一辈子慢慢还,正是同样的心情。
或许来之前,方酌有想过这家新丹墨只是冒名顶替,而见到沈知曼之后,终于明白过来,丹墨是真的被卖掉了吧……
但这件事,沈知曼没法给出一个交代,她摇摇头:“抱歉爷爷,我也不是很清楚。”
方酌抬头:“不是你家那小子干的?”
“我……啊?”
沈知曼眨眨眼,一时不知道是先回答“不是”,还是先澄清跟方酌她跟游良驹的关系……
“他到底是花多少钱买的?”方酌叹了口气,“唉,我那不争气的孙子……”
话音未落,门被敲响。
“咚咚咚。”
沈知曼看了眼方酌,还没开口,门外的人就已经先进来了。
来的人不只是游良驹,还有游良仞。
她咬咬唇,往游良驹那边挪了挪。
游良仞目不转睛地朝方酌走过去,坐到了对面,问:“您今天来有什么事?”
见与自己对线的是游良仞,方酌瞥了眼游良驹,
似乎松了口气。
要是游良仞的话,他或许还能对付。
毕竟,游良仞在京州那是出了名的无所事事,浑然一个二代公子哥,他花钱是不需要眨眼的,丹墨要是进他手里,起码身价不会落得太难看,而且也好糊弄回来。
要是换成游良驹……以他那城府和心机,就不一定这么好对付了。
“我也活不了多长时间了。”
“哎哟,您可别这么说。”“多少客户都是看您的名声才来的。”
越说这个,方酌越气。
丹墨全靠他的名声,但名字却不是他的。
他也不愿多言,将脸别到一边,“我问你,多少钱?”
游良仞见他问得没头没尾,看了眼游良驹,游良驹点了点头,他迅速朝方酌伸出了两根骨节分明的手指,中指还套着枚戒指。
方酌试探道:“两千万?”
游良仞摇头。
“两百万?”
游良仞叹了口气,干脆直言。
“二十万。”他将手收回,十指交叉搭在茶几上,也难以开口,“老头儿,您那宝贝孙子别不是在外面欠钱了吧?”
方酌不语,手却忽然剧烈颤抖。
沈知曼心里一惊。
只听他没来由地笑了几声,尾音卸了力,仰头倒了过去。
作者有话说:
游总:欺负人?扣工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