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很喜欢◎
林意的笑容顿了顿, 忽而眉心微蹙,带着多出的几分难以言喻和不可置信转向谢洵意:“洵意,你……?”
谢洵意:“……”
向来镇定自若的谢律师难得也有措手不及到不淡定的时候:“不是——”
然而谢蔷根本不给谢洵意解释的时间, 谢洵意很急,她更急。
“您好,我的中文名字叫谢蔷,法文名字叫Dianthe, 巴黎国立音乐学院毕业, 从小学习钢琴, 芭蕾和竖琴也会一点, 曾获奖项有舒曼国际音乐塞第三名,柴可夫斯基国际音乐大赛第一拧, 华沙肖邦国际钢琴赛第一名……”
林意:“?”
谢洵意:“?”
母子两个就这么茫然地站在门口,一头雾水地听完了谢蔷完整到家世背景, 学术生涯, 兴趣爱好, 教养礼仪的全部自我介绍。
以及最后一颗颤颤巍巍的重磅炸弹:“妈, 您觉得我还算合格吗, 有没有资格进您的家门?”
林意:“???”
林意浅浅倒吸了一口气:“不是,蔷蔷……洵意,你究竟怎么回事, 不仅监守自盗, 怎么还教蔷蔷这么多乱七八糟了东西?”
谢洵意哪里知道怎么回事, 头疼地揉了揉鼻梁:“先进去再慢慢说。”
5分钟后。
听完前因后果的林意终于长舒一口气。
无奈又好笑地握住谢蔷的手:“蔷蔷你误会了, 那些要求不是对你, 换句话来说就算真的是你, 在我们家也没有这么多规矩, 你只管开心自在就好。”
谢蔷没懂:“什么叫真的是我?”
林意用最简练直白的方式跟她解释:“你不是我的女儿,而你要叫我妈妈的话就只有一种可能,就是你成为了洵意的妻子,我这样说你能明白吗?”
“啊?!”妻,妻子?
谢蔷倏地睁大眼,肉眼可见的慌乱:“可是杜律师没有跟我说这个。”
“那是因为杜律师误会了,你跟着洵意一起回家,他就理所当然觉得你是洵意的女朋友。”
林意转向谢洵意征求附和:“洵意,你说是不是?”
谢洵意直接起身往阳台走:“我去给小杜打个电话。”
谢蔷独自面对林意,越想刚才的事情就越尴尬,恨不得能找个沙发缝钻进去:“对不起妈,不是不是,对不起阿姨,我不知道。”
“没关系蔷蔷。”林意笑眼弯弯。
她已经步入中年,岁月却没有在她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只是将她的气质打磨得更加细腻,就连微笑时眼角的细纹都透着不可复制的温柔。
“你都不知道刚才我有多高兴,以为自己终于能有一个女儿了。”
转移话题的机会就在眼前。
谢蔷很识相地顺着她的玩笑话小声往下接:“您很想要一个女儿吗?”
“是啊,女儿那么可爱,哪个妈妈会不想要?”
林意的声音和语调仿佛天然带着一种神奇魔力,于无形中温和抚平谢蔷的情绪。
“怀洵意时因为很爱吃甜,我就信了老一辈的话,以为是个妹妹,买了许多漂亮小裙子小鞋子准备着,可惜呀,最后都没能用上。”
“不过谢洵意因为小时候长得漂亮,被好多人误会为是女孩儿过,甚至有时候我去幼儿园接他,还有非要和他做好姐妹的小姑娘跟着他叫我妈妈。”
“我当时就想呀,不能从小养女儿也没有多大问题,等以后洵意长大了,我总会有个女儿的。”
“就是没想到这臭小子,哎,别人青春时哪个不是喜欢这个心动那个,就他不行,学生时代只顾着念书,毕业了脑子里又全是工作,快三十的人了没谈过恋爱,我连我女儿的影子都看不到……”
听身边人幼时的事情是一件很有意思的事。
谢蔷一开始还能听得津津有味,只是随着林意对期望谢洵意快些组建家庭的感慨一出,她就晃了神。
后面林意还说了什么,她没能听进耳朵了,视线不自觉飘向阳台的方向,谢洵意背对着她们在打电话。
落日余晖,外面辽阔的城市视野将他的身影衬得格外清隽挺拔。
光是站在那里什么也不做,都叫人赏心悦目。
谢蔷想象不出未来会是一个怎么样的女孩子站在他身边。
想象不出谢洵意体贴入微地关爱她,照顾她,事事围着她打转是个什么场景。
想不出,懒得想。
就像她不想跟姜苒多聊有位陈老师想认识谢洵意这件事一样。
等她回国了再说吧,她囫囵地打算。
如果家里突然多出哥哥的女朋友,三个人一起住,她会不习惯。
而且,万一那个女孩子不喜欢她的抱枕钢琴,雏菊风铃,还有跳舞八音盒呢。
谢家祖传的好手艺,林意的厨艺比之谢洵意有过之无不及。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谢洵意特征透露过,很巧,晚饭时端上饭桌的全是谢蔷爱吃的东西。
可惜谢蔷有点晕车,胃口欠佳。
但她不想辜负林意的好意,只能努力尝过桌上每一种菜外加下肚一碗饭。
最后躺在床上撑得睡不着,好不容易睡着了,还做了个在小人国胡吃海塞被变成小狗的梦,直到后半夜才渐渐安稳。
这件事直接导致的后续影响就是隔天上午她睡到接近12点才醒。
家里已经没有人了,谢洵意早早便和杜明清一起前往法院,林意也如寻常般去了自己的花店。
谢蔷早餐午餐一起吃,吃完又犯了懒,打开电视听声,在沙发上抱着手机磨磨蹭蹭到下午三点。
等到懒劲儿过去,正想着要不要出门在附近转转,就接到了谢洵意的电话。
谢洵意:“醒了?休息好了么?还有没有不舒服?”
谢蔷抱着一只小花抱枕,一条一条认真回答谢洵意:“醒了很久了,休息好了,没有不舒服,哥哥你工作完了吗?”
谢洵意嗯了一声,又问她:“要不要去我妈店里看看?”
花店可是谢蔷最喜欢的地方之一,她自然是毫不犹豫答应:“要!现在就去吗?”
谢洵意:“现在饿不饿?”
“不饿啊。”谢蔷说:“我12点才起床吃的饭。”
谢洵意:“那就现在去,你准备一下,我回去接你。”
棉城不如芙城大,从法院到林意家,再从林意家到花店,一共花费才不到一个小时。
到了花店谢蔷才发现跟她想象的不一样。
林意的花店不是为消遣而布置出的小店,她的店很大,很美,从门口望进去就是葱郁斑斓一片,配合暖色灯光的笼罩,它像城市里的小森林,藏着逃窜的植物精灵。
谢蔷喜欢得要命。
进去之后这里看看那里瞅瞅,摸都不敢伸手摸,听说有的花草是很娇贵的,万一摸坏了,枯萎了怎么办?
“不用这么小心翼翼蔷蔷。”
林意抱着一盆铜钱草出来,看见谢蔷双眼亮晶晶的稀罕模样,忍不住笑:“这些本就是展示用的,不止可以摸,喜欢的话拿走也没关系。”
谢蔷背起双手立在原地,不好意思地笑。
店里的店员都是年轻的女孩子,穿着色彩统一的裙装,或插花或浇水,有条不紊地忙着各自的事。
林意将放在最近的台子上,见谢蔷目不转睛看着一位店员在修剪花枝,笑道:“蔷蔷想不想试试?”
谢蔷心头蠢蠢欲动,可又有点犹豫:“我不会。”
“很简单的。”林意:“阿姨教你。”
今天天气很好,意外有种秋高气爽的感觉,空气或许还沾着暑气,但略过街道的风里没有,它将暑热从皮肤表面拂去。
树影沙沙,一切显得刚刚好。
门口的榕树枝繁叶茂,树下的小桌面上摆放着一大束刚醒好的无刺蔷薇。
几朵成一簇,白色花瓣,黄色花心,扑面而来的清心几乎在一瞬间俘获住谢蔷的心。
“从底部斜着剪出一个切面,可以方便它更好地吸收水分,从最底到这部分的叶子是多余的,修剪掉才能更好进行插花。”
“有的花瓣可能在长途运输中坏掉了,像这种花瓣就不能留,不然会把好的花瓣也传染到坏掉......”
谢洵意打完电话回来,谢蔷已经速成了无刺蔷薇的修剪技术,除了速度有些慢,一些叶子没有处理完全,以及总分心低头去逗脚边的橘色小野猫,没有别的问题了。
于是谢洵意自觉在她身边坐下,从桌上拿过一把剪刀开始帮她善后。
谢蔷今天穿了一件白底绿花的连衣裙,颜色和花店正好相衬;谢洵意在来之前就将西装换成了浅T长裤的便装。
三个人坐在树下围着一桌白蔷薇忙碌着,树根下还有一只躺在叶子里和光点打滚玩耍的小猫,倒是意外地成就了秋日街道上最美好的一处风景。
“爸说店里最新进的珊瑚落日和巴克艾美人,他都要订。”谢洵意:“越多越好,让我这次过来顺便帮他买回去。”
落日珊瑚?巴克艾美人?
谢蔷被勾起好奇心:“那是什么花?”
谢蔷想看,林意就回店里拿了两支醒好的出来,两支都是芍药,一支是有着丝绒感的深红,一支由黄到橙的渐变像极了海平面上的晚霞。
谢蔷感叹:“好漂亮。”
林意便笑眯眯把两支花送给了谢蔷,然后对谢洵意说:“可以,一支两万,想要便宜点他可以亲自来。”
一支两万?!
谢蔷呼吸一顿,忽然有点儿手心发软。
谢洵意:“他来不了。”
林意:“又忙着研究他的破星球?”
谢洵意沉默片刻:“上次那颗中途爆炸了,他们正在寻找可替代的新行星继续进行研究。”
林意轻呵了一声:“还挺忙,那就不能怪我坐地起价了,4万一支,50支全款支付,少一分都不行。”
谢洵意:“......”
谢蔷:“!!!”
他们没有在花店呆多久就被林意“赶走了”:“难得来一次,带着蔷蔷去转转吧。”
至于那两支芍药,鉴于价格实在贵得烫手,谢蔷没敢要。
于是林意就地取材包了小小一束无刺蔷薇,最后由谢洵意添了茉莉和两只绿玫瑰,给她系上她最喜欢的白纱蝴蝶结。
在初秋的季节,唯有她像是在手里捧一束春光。
好看,好闻,好可爱。
谢蔷爱不释手,走出好一程才想起问谢洵意:“阿姨和叔叔是不是吵架了?”
谢洵意:“没。”
谢蔷:“喔,那阿姨——”
谢洵意:“是我妈在单方便冷战。”
谢蔷:“啊?”
林意和谢远山的故事没有太多弯弯绕绕,不过是一方嫌弃另一方工作太忙碌没有时间陪伴自己。
但谢蔷听完之后却沉默了许久,低头摆弄着自己的花,好久才说:“我还以为所有家庭的母亲都会希望另一半能够专注工作,更上进一些。”
谢洵意听出她话里带有的情绪,步伐慢下来,侧过头:“为什么这么说?”
“因为我妈妈就是啊。”谢蔷说:“那时候爸爸有很好的升职机会,但是升职的同时,他会被调到另一个城市连续工作四年,爸爸不想离开我和妈妈,所以放弃了这次机会。”
“然后......妈妈就因为觉得爸爸不够上进和爸爸离了婚,和一位中国男人回国了。”
谢洵意:“陈声声的父亲?”
谢蔷点点头。
这不是因为觉得另一半不够上进。
很显然,因为谢蔷的父亲放弃了能够给她更好的物质生活的机会,所以她选择对她来说的另一个更好选择。
不过他作为一个清醒的旁观者,不会选择直白将这些告诉谢蔷,或者说,不会在现在告诉谢蔷。
“既然已经分开了,过好自己的生活就行。”
风卷的小小银杏叶要落在谢蔷肩上,被他轻手拂开:“不需要为了别人的选择去惋惜什么,如果一切不曾改变,不一定就会比现在更好。”
“我知道,我不惋惜。”
她呼出一口气,对她的花重新扬起笑:“我现在身边一切都好,不觉得惋惜。”
他们经过了爬藤遍布的围栏,谢蔷往里面望,树丛掩映里露出砖红的楼角:“是学校吗?”
“是我高中学校。”谢洵意:“想不想进去看看?”
谢蔷:“我也可以进吗?”
“你想就可以。”谢洵意:“不过得先吃过晚饭。”
夜幕缓慢到来。
他们再次来到棉中校门时,已经早过了放学时间,初中生走完了,剩下在教室的都是需要上晚课的高中生。
谢洵意凭着校友信息带着谢蔷进了学校。
自习已经开始,暮色笼罩的校园很安静,谢蔷走到正对校门的教学楼大厅,一眼就看见了历年高考状元榜上谢洵意的照片。
“哥哥!”她几乎蹦过去,指着照片:“这是你吧?”
谢洵意点点头。
18岁的谢洵意已经是完全的大人了,但和现在相比还是能看出明显的青春青涩,长开的五官立体清隽,在状元堆里是毋庸置疑的碾压状态。
谢蔷掏出手机很高兴地和18岁的谢洵意合影一张,美滋滋欣赏:“哥哥,你这个时候看起来还好年轻呀。”
猝不及防又被死去的记忆攻击到,谢洵意禁不住额角一跳,闭了闭眼,到底还是没能忍住:“蔷蔷。”
谢蔷抬头:“啊?”
谢洵意:“你真的觉得我很老么?”
谢蔷:“不啊,哥哥你怎么会这么觉得?”
谢洵意稍稍缓了些:“那为什么说照片看起来很年轻?”
“那个时候的哥哥就是很年轻呀。”谢蔷理所当然道:“你现在已经年纪大了嘛。”
谢洵意:“......”
“不是。”谢蔷说完,自己也发现有问题,开始在脑袋里翻找词汇量试图补救:“是因为照片上哥哥才18岁,现在的哥哥已经步入少......额,中年?”
谢洵意:“.........”
谢洵意从来没有这样产生过想掐自己人中的冲动:“蔷蔷,中年是指45岁到59岁的人。”
啊?谢蔷费解地转了转手机,是这样么?
谢洵意沉下气,索性将问题简化到最简:“不用管什么称呼,只是从你的主观上,你觉得我老吗?”
“当然不!”谢蔷斩钉截铁否定:“哥哥你才28岁,正是青春期,怎么会老呢?”
谢洵意总算松了口气,且不打算纠正她对“青春期”的错误使用了,少年人的标签虽然也与他不符,但总比中年人来得强。
沿着石子路穿过天井继续往前走,11月不是紫藤花的花期,花架长廊上方盘踞着干枯的藤蔓,别有一番味道。
两边的石柱上是优秀校友照片,谢蔷一路走一路找,还真让她找到了谢洵意。
“真厉害,就算毕业这么久,学校里也到处都是你的名字。”她看着玻璃上刻画出的谢洵意的论坛感慨,忽然间突发奇想:“哥哥,你说如果我在你念高中时就来了中国跟你做了同学,会怎么样?”
谢洵意一针见血:“我比你大,就算不跳级也比你高几届,做不了同学。”
谢蔷转过身倒退着走:“我知道呀,我是说假如,假如我们是同学,你会搭理我吗,会不会嫌弃我是个外国人,中国话还不好。”
谢洵意没有考虑:“不会。”
他在高中时其实并不是那种传统意义上的好学生,他霸占着年级第一,逃课打架却一样不落。
但给出的否定回答并不是敷衍,不仅仅是因为他了解自己,更是因为他想不出嫌弃谢蔷的理由。
她可爱到值得让全世界每个人都喜欢她。
甚至如果她小声求一求,很大可能自己还会带着她一起逃课。
谢蔷哇地一声:“真的嘛,也会像现在这样愿意教我中文?”
谢洵意:“嗯。”
“哥哥你太好了!”就算是假设情况的如愿,谢蔷也显得十分开心:“不过还是算了,我数学很差,在中国念高中应该就没有大学上了。”
谢洵意:“有我在,不会太差。”
谢蔷:“笨到教不会呢?”
谢洵意:“那就慢慢教。”
谢蔷:“慢慢教也教不会呢?”
谢洵意:“那就教到会为止,学不会不准回家吃饭。”
谢蔷:“啊......”
学校不大,穿过花架长廊,再将一条不长的林荫道走到尽头,他们从另一个校门离开了棉中。
前门比后门更热闹,车流繁荣,照亮道路两侧的不止有高大的路灯,还有满树星点灿烂的灯光,火树银花迷人眼。
来往行人熙熙攘攘,谢蔷注意到很多小孩和年轻人脸上身上都有荧光色图案,在光线暗处就会自然发光,很有趣。
谢蔷揣着好奇往前没走多远就有了答案。
原来是有市容市貌的宣传活动,扫码关注能免费领一支糖果色荧光笔,特别一点,还可以制定图案由志愿者帮忙绘画,头上,手上,衣服上,哪里都可以。
这个热闹谢蔷不可能不凑。
于是两分钟后,她从一位小姐姐手里获得了一支绿色荧光笔,以及右边脸颊一颗形状规整的小星星。
“哥哥,我帮你也画一个。”
她退回谢洵意身边,贫瘠的画技让她在谢洵意脸上打量一圈不知该从哪里下笔,最后还是拉过谢洵意的左手,很认真地在虎口处画了一个小小弯弯的月亮。
画完了,左看右看还不错,满意地举起手让他也看:“好看吧?”
他们就站在树下,满树的灯光似乎都落在了谢蔷身上。
从发顶,到鼻尖,再到肩膀,到裙摆,为她整个人蒙上一层柔和的光,成为她眼底星光攒动的最佳陪衬。
虎口处微痒的触觉久久不散。
谢洵意垂下的目光从月亮移到谢蔷脸上,良久,方才意味不明嗯了一声:“好看。”
*
*
谢蔷在很意外的时间接到了伊莎贝拉的电话,回到家和林意问了晚好便要往房间和伊莎贝拉说话。
进去之前,谢洵意和林意还听见她在向对方开心地展示手里的蔷薇茉莉花。
“蔷蔷太讨人喜欢了。”
林意摇头叹息:“怎么就不能真的是我女儿呢。”
谢洵意没说话,转身拿了两只杯子倒水,一杯给自己,一杯端回去给林意。
林意正好看见他手上的荧光月亮,笑了:“什么时候你也开始喜欢这些了?”
谢洵意:“蔷蔷画的。”
“我想也是。”林意握着水杯弯腰坐下:“最近工作怎么样?”
谢洵意坐在侧面单人沙发:“一切顺利。”
“不顺利也不会告诉我对不对?你的性格我还不知道,跟你爸完全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林意晲他:“不想让我担心,怎么就不想着解决一下人生大事呢。”
谢洵意依旧是那句:“不急。”
林意:“所以你许姨的女儿,你是真不打算见见了?”
谢洵意:“不合适。”
林意:“见都没见过就知道不合适呀?”
谢洵意:“嗯。”
“到底是不合适还是不想谈恋爱?”林意说:“又随了你爸的不解风情,怕是放个仙女在你身边你也看不见。”
本以为又同往常一样得不到回应了,她轻叹了口气,放下水杯起身准备去厨房切点水果给谢蔷送去。
“不会。”
谢洵意意料之外的开口绊住了她的脚步。
林意:“什么?”
谢洵意扫过手上清晰的一弯月亮,在抿下一口水后,说出一个模棱两可的答案:“不会看不见。”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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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差结束,从棉城回到芙城,一切回归正轨。
嗯......也没有很正。
谢蔷因为练习节目而暂时搁置了中文学习,已经很多天没有进书房了,谢洵意从一开始的不习惯,发展到现在很不习惯。
第一次觉得工作文件的文字叙述密集到让人有些烦躁。
客厅有八音盒的旋律响起时,青辉正在跟他说白天跟着学习团队来律所的那位女律师。
谢洵意抬头往门口看了一眼。
青辉:“以她的水平,我们经过讨论后一致认为她没有来这一趟的必要,但是她还是来了,你说这是为什么?”
青辉:“而且最关键的是,她问我了,就今天下午在茶水间,问我谢律师有没有女朋友。”
谢洵意显得有些心不在焉:“所以呢。”
青辉:“所以我就把你的私人微信给她了啊,怎么,还没有新朋友加你吗?”
谢洵意送他一个冷眼。
青辉嘻嘻一笑:“开个玩笑,没给。”
谢洵意收回目光,扫过对面空荡荡的位置时,指间的笔被毫无章法地转了好几圈。
青辉:“你真对她没意思?”
谢洵意:“没有。”
“唉,行吧。”青辉:“不过我总感觉不斩草除根一下,她下次还会来你,不然我给你推荐个永绝后患的办法?”
谢洵意总算愿意将注意力分给他一丝:“什么办法?”
青辉:“交个女朋友,王炸,甩出去她肯定再也不会出现在你面前。不过我知道这个方法不现实,你怎么可能交到女朋友?所以我还有个B计划。”
谢洵意低头看着左手不知道在想什么,半晌才问:“是什么?”
青辉:“撒个谎,说你已经有了喜欢很久的心上人,正在追求,没有多余的机会给她......”
八音盒的旋律似乎更清晰了些。
青辉:“毕竟心上人不比女朋友,看不见摸不着,跟法人差不多,你说有那她就是存在——哎?在听我说话没,发什么呆?”
谢洵意摩挲着干干净净早已没了痕迹的虎口位置,终于还是摘下单边耳机,起身离开了书房。
青辉看着视频那头眨眼变空的座位愣了半秒:“不是,正说话呢你上哪去?”
入夜11点的空气自然携带一种悠长的静谧,目之所及,能见的不能见的万物都在沉入梦乡。
客厅没有开灯,沙发旁小几上放着一杯温水。
借着月光照明,能看见隐约从水面弥散开的热气,昭示着它是怎样被主人临时起意地搁置。
八音盒的曲调和夜晚完美适配,悠然闲适地为窗边起舞的身影伴奏,轻而易举将谢洵意的目光截然俘获。
谢蔷不知道自己多了一位观众,直到一个动作定格回头,她看见站在不远处的谢洵意。
“哥哥?”谢蔷第一时间停止动作背回了手,像是被家长发现偷偷唱歌的小朋友,红着耳尖不大好意思地抿了抿嘴。
不过这个第一时间过了,她索性直到跑到人面前:“忙完了吗?”
看谢洵意点头,她把人拉进客厅,安排在最佳观赏位置坐下:“那就来帮我验收一下练习成果吧~”
谢洵意知道谢蔷会芭蕾,但这是第一次,他看她跳。
女孩儿踩着节奏回到莹白铺洒的窗前,随着音乐舒展的身姿婉转柔美。
踮起的脚尖踏着音符,身上恰巧是谢洵意误送的那件睡裙,裙摆扬起的每一个弧度都像是被赋予生命的蝴蝶在扇动翅膀。
指尖的起伏是湖畔细腻得到水纹。
扬起的脖颈弧度是天鹅最完美的曲线。
侧身颔首环住手臂时,嶙峋凸起的肩胛像是下一秒就能生出羽翼,扇动着霍然张开。
她的身影被倒映进一双深邃的眼眸,是八音盒中仙女的重生,是失足跌落凡尘的精灵。
折了翅膀却不折骄傲,于寂静无人处翩然起舞,将今夜的月色连同擅自闯入者终于坦然捧出的心脏与灵魂一齐踩在脚底。
或许她才是集万千璀璨于一身,供人虔诚仰望的那一抹月光。
于浩瀚星夜中出生,在静夜的盛时化作缥缈的蝴蝶,摇摇晃晃坠入人间,却又不偏不倚,落在偷猎者心上。
舞蹈在一个旋转
后戛然而止。
万籁俱静,钢琴上的八音盒成为此刻左右声音的来源。
谢洵意静静坐在沙发里,面色沉静,唯有那双眼底是光也无法照亮的去处,无声的暗涌几度归于沉寂,又几度复起翻涌。
喉结上下滚动一圈,他的声音显得很低,带着不明显的哑:“怎么不跳完?”
“要留在晚会当天呀,电影预告还只放片花呢。”
谢蔷站在原地,有些微微的喘,笑容一如既往干净:“哥哥,你不会不打算去看我表演吧?”
“不会。”谢洵意目光往下,落在她手腕:“手链松了。”
谢蔷知道,但是她单手戴不好,就走近前去让谢洵意帮她。
而躬身太累,索性歪坐在谢洵意脚一侧的地毯上,偷懒地将手腕放上他的膝头。
谢洵意帮她重新系着手链,指腹偶尔擦过皮肤,些微的痒。
谢蔷有点发呆地盯了一会儿,想起忘了问谢洵意:“哥哥,我跳得怎么样?”
谢洵意垂着眼,像是在专心为她改换锁扣位置,没有立刻回答。
谢蔷却觉得这一刻的谢洵意和往常每个时刻都不一样。
她说不上来是为什么,便归咎于对方眼睛反射的光遮挡了她的视野,兀自伸手想去摘下。
谢洵意没有阻止她的动作。
她很顺利地摘走了眼镜,却在收回手时,腕间一紧。
谢洵意握着她的手腕,眼帘微掀。
目光对上,他已经将所有情绪敛尽,还是管不住满溢后悄然泄露的蛛丝马迹。
“很漂亮。”谢蔷仰着脸,在不和从何起的怔忪中,她听见谢洵意低声这样告诉她:“我很喜欢。”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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