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思量觉得眼眶有些热,心脏也很热。
他想,夏天来了。
是萤火虫和星星的季节。
他抱住薄子衡,很小声地说:“薄子衡,你亲我吧。”
“我说过,不要为了……”
“我没有。”余思量抬眼看他,“想你亲我。”
不是想亲你,而是想你亲我。
薄子衡从这话里听出了可爱又柔软的撒娇,他低低笑了两声,低头吻住了余思量。
温柔的,不带任何情慾的,浅尝辄止。
余思量微抿了一下唇,脸上带了一点笑,说:“其实我今晚是想见你的。”
薄子衡微微一愣,想明白他的意思后又忍不住笑。
他老婆真的很可爱,像是一只傲娇的猫,就算想见面也不会说,只是给他一点点提示,然后远远等着,等他主动靠近。等他靠近了,再意思意思地用脑袋蹭蹭他的手心以示亲昵,但再多也没有了。
“如果我没来怎么办?”薄子衡问道。
“没来就没来,反正我会回家。”余思量抿了一下唇,“但我会有点失望。”
“那还好我来了。”薄子衡松了口气,“还要留在这吗?”
余思量摇头:“回去吧,没什么意思,还不如在家陪雪橇。”
薄子衡便放开他,转而拉住他的手,说:“那带你去吃宵夜。”
“我还在拍摄,要是吃胖了导演杀人我就把你供出去。”余思量笑着跟他往回走,刚离开阳台,就看见满脸不可置信的周严等在那,也不知道站了多久。
每次碰上这种情况,总要闹出事,余思量很轻地皱了一下眉:“有事?”
“你、你跟他……你们怎么会?”周严似乎是惊到了,说话有些语无伦次,“你怎么那么快就跟他……难道他们说的是真的?”
余思量皱着眉听他说了好几句才明白过来他的意思,于是只说了一句:“他跟你不一样。”
周严却没听到似的,依旧自言自语地说着什么。
余思量很轻地摇了摇头,捏捏握着自己的手,轻声道:“我们走吧。”
薄子衡点头,拉着他就往离开的方向去,但没走几步就感觉手上的力道被拉住了。
余思量看向周严。
周严问他:“小量,你是故意气我的吗?”
余思量皱眉:“我没那么无聊。”他说完,见周严想靠近,立刻甩开他的手往薄子衡的方向躲了一点,压着声音道,“这可是你的订婚宴。”
“订婚”两个字刺痛了周严,他皱着眉:“不是我想要的。”
“如果你真的不要,就该堂堂正正地拒绝,既要又要的嘴脸太难看了。”余思量道,“周严,我还以为你终于像点样子了。”
周严没有说话。
事实上他现在脑子乱成了一片,他刚刚听见余思量说的话才知道,余思量其实根本没那么喜欢他,原来余思量是在讨好他,所以分开后没多久才会让另一个男人替代他,甚至在那个男人面前诋毁他。
他记忆里的余思量不是这种人,但刚刚的话是他亲耳听见的。
是薄子衡教他的?不然余思量怎么可能说出那种话?
余思量跟周严在一起那么久,对他还算了解,虽然还没到能读心的地步,但看他那一脸深受打击的样子,大概也能猜到他自己脑补了一些很无语的东西。
但余思量也不在乎了,就像他跟薄子衡说的一样,周严已经是过去式,他的喜怒哀乐对余思量来说已经不重要了。
“回去吧。”余思量拉着薄子衡朝大门的方向走,正好碰上匆匆赶过来的叶有仪。
看见她们两人,她脸色顿时沉了:“你离我儿子远点,少来勾引他!”
余思量闻言只是笑了一下,不带嘲讽,也不带别的什么太多的情绪,他只是忽然觉得叶有仪这句话很好笑。
他懒得回答,拉上薄子衡继续往外走。
叶有仪还想说什么,但到嘴的话却被薄子衡冰冷的眼神全部堵了回去。
她看见薄子衡很轻地动了嘴唇,虽然没有声音,但她却好像听见了同样冰冷的声音响在耳边:管好你儿子。
她慌张地收回目光,低下头匆匆往周严身旁走去,等站到一脸呆滞的儿子旁边,那阵恐惧的情绪才散开,变成恨铁不成钢的愤怒。
“你怎么又来找那个狐狸精!”叶有仪咬牙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你现在最重要的是抓住方莹!只要我们两家的婚事能成,你爸的公司就有救了!”
周严没有说话,他还在想余思量刚刚的话。
余思量说得对,既要又要太难看了,逃避的结果就是什么也得不到,如果他不是那么优柔寡断,是不是余思量就不会变成现在的样子?余思量会是他温柔体贴的老婆,他们会跟以前一样亲密,他也不用眼睁睁看着余思量在他面前跟别的男人接吻。
“你在听我说话吗?”叶有仪看他在发呆,不满地皱起眉,“你不会还在想那个贱人吧?”
“不准你那么说他。”周严狠狠皱了一下眉,看向叶有仪的眼神带上了些怨怼之色,“如果不是你,我跟小量也不至于变成这样。”
叶有仪怒道:“你听听你说的这是什么话!如果不是他你怎么会变成现在这个样子!你以前多乖!!”
母子俩又吵了起来。
余思量离开的时候听见里头的骚动,很轻地摇了摇头:“她可真行,这种场合也能闹,现在是他们求着方家,方家能忍他们一次,难道还能忍第二、第三次?”
薄子衡看他满脸无奈地说着这些话,觉得有点可爱,说:“你又知道了?”
“想想就知道了。”余思量说着,皱起眉,“薄子衡,你是不是说我傻?”
“没有。”薄子衡无辜道,“只是想说你猜错了。”
余思量:?
“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周家虽然出了点问题,但跟方家比起来,方家算高攀,要不是周严他们兄弟两个没什么出息,周家其实有更多选择。”薄子衡解释道,“而方家会同意联姻,打的就是周家缓过来过来后能扶一把的主意,所以只要周家别做太绝,方家是不会解除联姻的。”
余思量愣了愣:“你怎么知道?”
“查过。”薄子衡道。
“你查他干嘛?”余思量看向他,“你家里有没有给你安排过联姻?”
“没有。”薄子衡笑道,“不过如果没遇见你,可能再过两年我妈就会安排我去相亲了,在外人看来可能跟联姻区别也不大。”
余思量挑眉,倒也没反驳这句话,毕竟能被安排去跟薄子衡相亲的,最少也是个门当户对的。
他问道:“你哥也是相亲的?”
薄子衡摇头:“不是,我家跟我嫂子家是世交,他们两个是青梅竹马,高中开始谈恋爱,年龄一到就领证了,你哥呢?”
“是相亲。”余思量答道,“我爸安排的,我大嫂也是个很厉害的人,不过我感觉他们没什么感情,更像合作伙伴。”
薄子衡笑了笑:“这种也挺多的,那你姐呢?”
“唔……她好像没有结婚的打算。”余思量道,“她就是一直换男朋友。”
“那你可不能学。”薄子衡带着他到了停着的车旁,打开门。
余思量笑了笑,坐上去后拿出手机打了个电话给乔梦期。
乔梦期一听她跑了顿时吱哇乱叫起来:“你怎么走了!我还想拉你一块看戏呢,周严跟他妈又吵起来了!”
余思量解释道:“子衡来接我了。”
乔梦期闻言立刻不说了:“他应该是跟我哥一起来的,那你快跟他回去吧,我去找我哥。”
余思量应了声“好”,挂了电话,薄子衡的脑袋就凑了过来。
余思量退了一点躲开他,疑惑道:“干嘛?”
薄子衡道:“你对着他叫我名字,对着我连名带姓,一点也不亲热。”
余思量看着薄子衡期待的眼神哽了一下:“……子衡。”
薄子衡满意了,给他扣好安全带后坐回去,启动车子回家。
两人一到家,雪橇就飞奔过来扑他们的腿,余思量弯腰摸了摸它的脑袋,又看向薄子衡:“明天早上想吃什么?我要早起,顺便弄点吃的。”
薄子衡道:“随缘吃吧,家里没什么好吃的。”
“你也知道。”余思量无奈道,“那我出去买吧,这会超市也不知道还剩什么。”
“明早直接买现成的就好了。”薄子衡扯着领带往屋里走,“你不在家,我又不会弄,买菜回来也是浪费。”
余思量觉得也是,便也没再提。
但两人谁也没想到第二天下雨了。
余思量起来看到外头稀里哗啦的景象就头疼,早知道昨晚就出门买了,这鬼天气实在不想出门。
但昨晚都说好了,余思量洗漱完还是准备出去,但刚到楼下就看见薄子衡已经在餐厅等着了,桌上还摆着热腾腾的早餐。
他愣了愣:“你怎么自己起来了。”
“听见下雨了,怕你不想出门饿肚子。”薄子衡笑道,“雪橇非要跟出去,淋了了一身水不说,搞得屋里脏死了,一会阿姨来估计要晕。”
余思量闻言看了一眼趴在地上打滚得开心的傻狗,无奈道:“那你还放他在那滚,不是越滚越脏。”
“一会带他去店里翻新一下。”薄子衡招招手,“别管它了,快点来吃东西。”
余思量走过去,雪橇立刻跑过来卧在他脚边,顿时把他裤腿也蹭湿了。
余思量干脆把脚往它身上踩,触感像踩在沾水的地毯上,不过要毛茸茸一点。
雪橇以为余思量在跟它玩,抱着它的脚就开始啃。
薄子衡见状踢了它一下,雪橇立刻回头朝他叫了一声,嗓子里发出低低的威胁声。
“让它玩吧没事。”余思量拿了个烧麦吃起来,“也不知道片场怎么样了,这鬼天气。”
“应该差不多。”薄子衡道,“需要我送你过去吗?”
余思量摇头:“这天气,我还是叫车吧,梦期估计也不想开车。”
“那我一会给你叫。”薄子衡说着,给他剥了个茶叶蛋,“还要拍多久?”
“再一个月吧。”余思量算了算,“我的戏份在那边比较多,拍完其实也差不多了。”
薄子衡又问:“那之后的安排呢?”
“没什么安排,可能接个代言或者采访吧。”余思量想了想,“琳姐一直想让我上综艺,但我不想去。”
薄子衡闻言皱起眉:“那你这工作是不是太少了?”
余思量瞥他:“你比较喜欢卷王?”
薄子衡:“……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在想……你有没有想过退圈?”
余思量一愣。
“你进圈是因为你妈妈吧?”薄子衡道,“既然这样,你难道没有想过去做点自己喜欢的事吗?”
“喜欢的事……”余思量垂下眼想了一会,很轻地摇了摇头,“我没什么特别喜欢的事。”
“那感兴趣的呢?”薄子衡道,“或者好奇的事情。”
余思量没有说话,而是反问他:“你现在做的是你喜欢的事吗?”
“谈不上喜不喜欢吧。”薄子衡想了想,“我很小就知道我将来要接手公司了,所以该学学,该玩的时候我也不含糊。”
余思量也道:“我很小就知道自己要当明星了,所以该学学,谈不上喜不喜欢。”
“你怎么把我后面那句省了。”薄子衡道,“如果想不到也可以想想小时候喜欢的。”
“小时候……”余思量咬着包子陷入沉思。
他小时候比现在还要安静,喜欢涂涂画画,给他一盒画笔跟一个本子,他能安静地呆上一天。
但他妈并不喜欢他那样,不喜欢他太安静,也不喜欢他画画。
她想他喜欢唱歌,喜欢跳舞,喜欢各种各样的乐器,所以他也假装喜欢,跟着老师学钢琴,学小提琴。在采访时、上各种节目时说他最喜欢音乐,在家没事做就喜欢玩乐器,然后给观众表演他一遍又一遍练习的曲子,在主持人夸奖的时候说也没有特地练习过。
虚伪得很。
于是他又虚伪了一次:“我挺喜欢现在的工作。”
薄子衡道:“没看出来。”
“要你管。”余思量踢了他一下,低头继续吃东西了。
薄子衡见他这样也没多说什么,吃完饭就给他叫了车,将人送走了。
但余思量嘴上那么说,回剧组后还是忍不住在平板上涂涂画画起来。
他没有很系统地学过,也就念书那会偷偷摸摸自学过一段时间,加上太久没画手生,画出来的东西并不算好,于是连带着心情也不是很好。
洪龙虎看他捣鼓了一会平板,忽然变得闷闷不乐起来,有点奇怪:“你是在网上被黑粉骂了吗?”
余思量摇头:“我早都习惯了,这点小事有什么好不开心的。”
洪龙虎没明白:“那你是怎么了?”
“我连只狗都画不好。”余思量道。
洪龙虎:?
他还想再问详细一点,但余思量已经要郁闷死了,根本没回答,他只好打电话去跟丁雨琳说这事,但丁雨琳也没有头绪,只能让他多注意点。
不过这种郁闷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他也只是因为薄子衡那些话才突然冒出来尝试的念头,试完了被现实打击了,那个念头就跟一阵烟似的消失了。
他也以为薄子衡应该不会再提起这件事,却没想到晚上的时候忽然收到了一个来自宜城的快递,发件人写的是“雪橇”。
余思量疑惑地打开包裹,就见里面是一盒书店买来的儿童蜡笔跟个小本子。
他立刻就明白过来薄子衡的意思,有些好笑地给他打了电话:“你是怎么知道的?”
“知道什么?”
“知道我以前喜欢什么。”余思量道,“我可从来没对外说过这个。”
“这你就不用管了,反正我就是知道。”薄子衡笑道,“喜欢吗?”
“不喜欢。”余思量嘟囔道,“你可真会省钱。”
薄子衡立刻甩锅:“是雪橇挑的,我哪知道它那么准就拿了最便宜的那盒,所以为了平衡,本子我买的是店里最贵的。”
余思量低低笑了一声:“谢谢。”
他说完,也没挂电话,而是拿了个支架放到一边去。
薄子衡感觉到他说话的声音似乎远了一点,立刻明白过来,挂了电话打了视频通话过来。
余思量接了。
“还没洗澡?”薄子衡看他还穿着便服,便问了一句。
余思量点头:“马上就去了。”
“那你还挂着。”薄子衡郁闷道,“这是什么放置play吗?”
余思量放东西的动作一顿,无语道:“一天天想什么呢?本来是想直接把手机带进去的。”
至于为什么要做这种傻乎乎的事,可能是受了那盒蜡笔的影响,他有点舍不得薄子衡的声音。
薄子衡也默了:“我是不是不该打视频电话?”
余思量笑道:“你说呢?”
薄子衡想了想:“其实你也可以把我带进去。”
这话听起来真的很像耍流氓,但他们是合法夫夫,只是看一看,这个尺度完全可以。
但可不可以不是他说了算,而经验跟直觉都告诉他,他老婆肯定不会同意,还会骂他变态。
直到屏幕那头映照出酒店浴室的模样,薄子衡才骂了自己一句变态。
他正要伸手挂掉视频,就看见屏幕一暗,余思量直接往手机上盖了一条毛巾。
薄子衡愣了一下:“这样手机不散热吧?”
“所以呢?”余思量问他。
看不见表情,语气也不甚明显,但薄子衡还是感觉耳根一热,像被骂了似的。
“我刚刚那话没过脑,抱歉。”薄子衡把屏幕转到一边,只留了声音,一边处理工作,一边跟余思量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来。
聊很琐碎的事,比如今天在公司发生的事,在片场发生的事,还有回家路上发生的事,都是很无聊的事,但谁都没觉得有哪里不好。
余思量这个澡洗了很久,等再拿到手机的时候的确有些微发热了。
他看了一眼屏幕,没见到薄子衡,屏幕上映出的是他的房间。
他只去过薄子衡以前住的房间,现在的房间还没看过,不过二者差别并不大,只是书架上各种参考书换成了专业书,墙上的海报没有了。
余思量也没有提醒他,拿着手机出去放到支架上,然后拿了薄子衡买的蜡笔跟本子往床上一趴,开始涂涂画画。
薄子衡是好一会没听见水声才看了一眼,就见屏幕已经恢复了亮度,映出正在床上画画的余思量。他身上的T恤有些大了,半趴下时领口垂下来,能看见精致漂亮的锁骨,尚带潮湿的头发贴在脖子上,深深浅浅,衬得他皮肤越发白皙。
他只是看了一眼,视线就完全挪不开了:“你在画什么?”
“嗯?”余思量转过头,就对上薄子衡直勾勾的眼神,便朝他笑了笑,“猜猜看?”
薄子衡想了想,说:“星星吧。”
“为什么是星星?”余思量问他。
“随便猜的。”薄子衡道,“我猜对了吗?”
“不对。”余思量挪着身子转了个角度,把正在画的图拿起来给薄子衡看,上头是一只黑白相间的狗。
薄子衡脸顿时拉了下去:“怎么又是雪橇?你再这样我真要把它卖了!”
“因为雪橇好画一点点。”余思量道,“好看吗?”
“好看。”薄子衡道,“但是你画得好看,跟雪橇没关系。”
因为画笔的关系,余思量没办法很好地发挥,但依旧能看得出他底子很好,简单勾勒出来的雪橇又帅又可爱。
薄子衡又酸了。
他怎么感觉自己活得还不如一条狗呢?
“我也想要。”薄子衡闷闷道,“你不能只惯着儿子冷落我,这不利于我们的家庭和谐。”
余思量挑眉:“儿子可是你的婚前财产,我只是作为后爹尽一点绵薄之力而已。”
“不,我希望你可以当一个反派型后爹,就像灰姑娘的后妈那样。”薄子衡道,“把你对雪橇的心思放在我身上。”
余思量道:“但是雪橇毛茸茸的,又很可爱,你又没有。”
“那我去买几身毛茸茸的衣服?”薄子衡道,“反正都是皮毛,区别不大。”
余思量被逗乐了:“你要是买了我就下次就不撸他,撸你。”
他说完,两人双双陷入沉默。
这话听起来好像有点不大对劲。
薄子衡干咳一声,把话题拉了回去:“那我要先预支福利,你别画雪橇了,画我。”
余思量闻言笑起来,将本子翻了个页,说:“好,画你,你想画个什么姿势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