吉奇小说>都市情感>木木夕>第14章 这户人家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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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走到对面,被槐难一把拉住:“你要过去?”

我朝他点点头:“对啊。”难道他不喜欢凑热闹吗?这还是他要收购的楼;“你不是要收购这里?不去看看情况?”

槐难拉着我的手紧了一下:“别去了,我们走吧......”

怎么又劝我走,每次在梦里遇见他都劝我走:“你不好奇吗?”

“并不......”他斩钉截铁地说。

“可是我好奇啊~”我有些耍无赖地拉着他。

最后他还是无奈地跟我走了,呵,也不看看这里是谁的主场......

我和槐难走到对面的那户人家,屋外的人围得水泄不通,我们站在人群外,我努力地垫脚探头想看看里面的情况,而一旁的槐难,只是伸着头,就已经可以观察到屋内的情况了......

好不服气.....这微弱的身高差竟然在这种时候体现出了优势:“里面什么情况?”我不服地问。

槐难探着头观察着:“一个男的,倒在沙发上,还有一个女的倒在地上,女的身下有一滩血......”边说着,槐难眉头皱得更紧:“这家的布局好老旧......我只在年代剧里看过......”

我拍拍槐难的肩膀,一副长辈的样子:“年轻人,就是少见多怪。”

他缩回脖子,看着我,好像想反驳我,但他没说话,又看了看周围的环境,就没再说什么。

周围的人倒是七嘴八舌的......

“死得好,这一家子终于死了!”

“搞得我们这乌烟瘴气的!死了干净!”

“要死也不知道出去死,死在我们这坏我们风水!”

笑死......这破楼的风水还用坏啊......本来就已经烂得不行......我头靠向槐难:“你想进去看看吗?”

槐难也靠向我:“是你想进去看看吧?”

确实想,来都来了,至少要走近点瞧瞧吧......话说回来,想当这里的老板,却对这里的事一点也不好奇:“你到底要不要收购这里啊?”

“嘘......”槐难食指抵住自己的唇,示意我不要再说下去。

是我失言了......原住户和开发商本来就水火不容,我这种话要是被周围的人听见,还不把槐难给手撕了......周围的人......对了......周围的人去哪了?

我环顾了一下四周,周围的人家屋外都挂着小圆镜,不是门上,就是窗上,唯独这家没有......刚才将这边围得水泄不通的人群,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散开了......现在的走廊上空无一人,那户人家的房门虚掩着......一扇单薄的木门,门上的绿色油漆斑驳脱落......木门外还有一扇推拉铁门,每一寸铁架都生锈了,用手一摸,十分的粗糙,还带下铁屑......旁边的窗户上,已经看不出是什么颜色的防盗网,也是如此,边边角角都已经碎裂脱落......窗户的玻璃蒙着一层厚厚的灰,关上窗的话,不用窗帘也看不到屋内......这样的配置,如果来了小偷,完全可以大摇大摆的进去......

“难道是劫杀?”我站在门外,迟迟没有推门进去,因为这扇门,我感觉好熟悉,这种熟悉的感觉让我不敢推开它。

我感觉得到,槐难在一旁,正看着我复杂的表情,感觉他现在的表情,好像比我还复杂,他是不是知道我有压力,伸手拍拍我的背,好像在帮我缓解:“你看看这家的状况,像是有东西值得偷的样子吗?”

是啊,这么破败,连门窗都不屑翻新一下,大家都挂了镜子,只有这一户连面镜子都舍不得......我是小偷,我也不选这里......我是鬼我都不屑进这家门......刚才还说要过来一探究竟,现在到了这扇门前,就挪不动步子了......可能是我条件反射地抵触这扇门,在门前我像是被定住了一样,一动不动,脑子里想着推开门看看,但手重得抬不起来......

“不进去?”槐难温柔的声音把在门前恍惚的我拉了回来。

有点累......难道年级真的大了?我眼神有些疲惫地看着槐难:“我突然觉得身体很重,连手都抬不起来......”

槐难皱了皱眉,看得出来这不是埋怨我的意思,反而像是在埋怨自己......他上前推开了门......屋内非常简陋,地板连砖都没铺,水泥地面被常年的生活磨的反光,屋里只有一个客厅,两个房门,只有一间房,另一扇门是厨房,客厅中央摆着一张折叠圆桌,圆桌桌面的边已经翻起,轻轻一碰,还咯吱摇晃,那个倒在血泊中的女人,就在这张圆桌下面,一旁的男人,很自然的躺在沙发上,如果不是脸色铁青,表情狰狞,那个姿势,就很像是睡着了,男人身下的沙发......不是常见的那种柔软的沙发......就是两块木头,九十度拼接,加了四条腿,非常简单,刷着猪肝色的漆,沙发上堆满了纸箱和铁盒,男人就这样随意地睡在纸箱上,这客厅中唯一的电器,就是头顶的吊扇,非常老旧的绿色吊扇,上面的灰尘已经结成一缕一缕的丝垂下来,好像很久没开过了......靠墙的立柜里堆满各种杂物,看起来也不是经常打开的样子......再就没有更多了......果然小偷经过都不屑于多看一眼。

“林夕?”槐难在叫我......大概是我杵在一动不动很久......槐难以为我怎么了呢......

我回过神来,他走过来牵起我的手:“能走吗?”

当然能走......他怎么这么问......我又不是残废......我正准备迈步朝前走,没想到腿重得抬不起来......和刚才的手感觉一模一样......怎么回事?我真的残废了?我再次尝试抬脚,还是抬不起来......只得抱歉地看向槐难,摇摇头:“好像不行......”

槐难回头看了看那间屋子,又看向我:“你认识这个地方?”

我又摇摇头:“第一次来......”说完那种熟悉的感觉又涌了上来:“但是......确实感觉很熟悉......唉,所有老房子都差不多,熟悉也正常。”

槐难看着我,沉思了一会,牵起我另一只手:“你不要看那间屋子,看着我,再试试?”

这姿势怪怪的,氛围有些暧昧......又好像我在做复健......我扶着他的手,看着他的眼睛,努力地抬起自己的腿......那一瞬间,我好像解开了封印一样,整个人都轻松了,腿脚也恢复到以前的正常状态,跟着他三两步就走进了那间屋子。

他扶着我的手小心翼翼地松开,边松手边说:“你试试现在能自己走了吗?”

我虚扶着他,自己走动了两步:“可以了......你可以啊......怎么做到的?”槐难真是神医一般,一下子就治好了我的周身乏力。

“会那么一点祝由之术。”槐难打趣着,不忘观察四周的环境。

走进屋内才发现,门后还有一条长板凳,也是摇摇晃晃,堆满了东西,板凳上放着一个纸袋,纸袋装满了白色毛线,仔细看表面的毛线已经被三根毛衣针串起,织成一圈,好像一般织毛衣需要四根针......我怔了一下,手中一直握着的毛衣针掉到了地上......

掉落的毛衣针引起了槐难的注意,他走了过来,捡起地上的毛衣针,插进那袋毛线里,凑近我,轻声温柔地说:“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对吧~”

我不知道......我记忆里从来没有过这个地方,我记忆里确实是第一次来,可是......我看向毛线中的毛衣针:“我不知道......我是不是第一次来......”两具尸体躺在一边,我们还能这么有闲情雅致聊天,也是有点佩服自己了。我看着一旁的两具尸体,有些绝望:“我会不会真的来过......他俩会不会是我......”嘴上说着话,脑子里一片混乱,又是我......怎么总是我......得把他们处理掉......不行啊......刚才那么多人,都看到了,大家都知道,想着,我开始翻找起来。

槐难见我着急忙慌的搜寻着,问:“你在找什么?”

“找找看,我会不会落下什么线索,趁着没人,毁掉!”我说话的语气也很着急。

看着我有些失控,槐难拉住了我:“你先等等......”

“等什么等!一会街坊邻居就过来了!”虽然槐难的语气依旧温柔,却没有安抚住我的急躁,我朝他吼着。与他四目相对之际,才被他温和如水的眼神安慰......

我像吃了安定剂一般,见我平静下来,槐难松了口气:“我们慢慢来......说不定到最后发现不是你干的呢?”

我眼角有些抽搐,看着他的眼睛:“不是我?那......还能是谁?”

被我这么一问,槐难也愣了一下,笑道:“为什么一定是你呢?你没做错过任何事,我们现在就是来看清楚,你确确实实没有错过任何事......”

不是我的错......那是谁的错......我战战兢兢地看向沙发上的那个男人,瘦骨如柴,面颊凹陷,眼圈都是黑的,头发也干枯,手臂上一块一块的淤青,看着好瘆人......突然窗外闪过一个黑影:“谁!”我朝窗外喊。

槐难好像没有看见黑影,等我喊出生后,他才意识到外面可能有人,赶紧起身追了过去。那是个人,穿着黑色的衣服,飞快地跑到左边走廊的一户,打开门,进了屋,立刻嘭的一声关上了门,还把窗帘拉上了......

我也跟着走了出去,朝着槐难目光锁定的方向:“那是谁?”

“不知道......”槐难摇摇头:“要不我们去看看?”

我点点头:“也好,去看看能不能问到,为什么大家都这么讨厌这家人......”大家为什么都那么讨厌这户人家,死人这么大的事......没有一个人报警,也没有一个人收尸,大家都只是看着,骂着,发泄着,没有一个人在意他们......这一家子,到底是个什么十恶不赦的一家......

我们走到那户人家,敲了敲房门,屋里没有动静......我与槐难四目相对,又敲了敲房门......还是没动静......

槐难凑近房门,敲了敲:“你好,我们是老板派来谈收购的......”

他在搞笑吗,这栋楼的住户天天被谈收购,烦都要烦死了,还会给你开门......要是能开门,也是拿着扫把把你打出去......嗯......们居然真的开了......

屋内是个女人,约摸三十出头,透过门缝,探出头来:“带合同了吗?”

这么爽快?我还以为她开门第一件事就是扫把挥过来......这就?谈合同了?

槐难扶着门框,防止怕她关门,忙说:“公司规定合同统一签,我是先来跟大家商量怎么收购的......”

女人的脸更垮了:“有什么好商量的?我卖!价钱合理我马上签!为什么要和他们一起签合同!”说着就像关门。

“也行也行!”当门差一点夹住槐难的手时,他赶紧叫住女人:“合同好商量,只要您同意,合同我可以直接先跟您签......”

“我没什么意见,越快越好!这个破地方,早搬早好!”女人嘟囔着......斜眼瞟着那户死了人的人家。

“也是啊......这都凶宅了......早卖掉早好......”我在一旁高声挑衅着。

女人冷笑着抱怨:“他们不死,这地方更住不得!”

“怎么?他们比鬼还恐怖啊?”我凑近门缝,神秘兮兮地问。

女人被我这神秘兮兮的表情勾起了八卦的欲望,低头对我说:“他们家......那个女的......是买的!”

“蛤?这么乱来的吗?”我应和着女人的话。

“你说膈不膈应!”女人小声吐槽着,声音虽然小,但表情眉飞色舞,我俩,像极了村头树下聊天:“我们住同一层楼的,每天回家都绕着走,还怕那周围有什么传染病!”说着,她的门打开了一点指着那个方向的楼上楼下:“她楼上楼下可就惨了!特别是楼下,下水都是通的,噫,要是我住楼下,我都不敢想怎么活!”

不知道其他住户是不是也这么嫌弃那家人......虽然不知道前因后果,但做这样的事情,引起邻里的非议也是情理之中的......趁着女人放下戒心,门又打开了一点,我凑得更近了:“这年头还有人愿意干这种事?”

那女人更激动了一些:“因为她家男人不是个东西!”

“哦~”我浮夸的惊讶着,让她觉得我是真的很感兴趣。

她指着那边的门:“他们家那个男人,黄赌毒俱全!没钱,就回家要!有一次,债主追上门,又打又砸,那男的说让自己的老婆抵债......从那以后啊,他就时不时的带人回来卖老婆,得了钱就出去颠!”

原来如此,难怪那家那么破败,家里什么都没有......都这样了......竟然还有闲情织毛衣......也不知道是织给谁的......我们都看着那家的大门:“那他们是怎么死的?”

听我这么问,女人反应过来和我们讲了太多的八卦,态度一百八十度大转弯:“我怎么知道!又不是我干的!”说完将我推搡出去,对槐难说:“你们之前说的那个价钱,我同意,赶紧拿合同过来,赶紧给钱我好出去看新房子!”说完嘭的一声关上了门。

我们同时将聚焦在门上的目光转向对方,对视了一会,槐难朝我竖起大拇指:“挺会聊啊~”

我挑起我那骄傲的眉毛:“八卦这种东西,多问问不就有了~”说着,我的目光慢慢转向了女人的邻居。

槐难跟随着我的目光看去,邻居的门是打开的,一位老婆婆坐在门口掰豆角。我和槐难又交换了一下眼神,一起走了过去。

婆婆家里不知道有多少人吃饭,要掰一桶豆角......这次不用槐难开口,我蹲下问婆婆:“你好,婆婆,我们是来谈收购的......”

婆婆掰豆角的速度很慢,像开了0.1倍速,她头也不抬,缓缓摇手:“不谈了不谈了......你们都来过好多次了......”

“您是对赔偿有什么别的想法吗?”我的语速也放缓了起来,伸手拿起桶里的豆角,帮忙掰了起来。

“我就一个人,往哪搬?你们再等等吧,可能过几天我就走了......这里就随便你们怎么弄了......”婆婆依旧没有抬头。

帮忙掰豆角,离得更近了些,我才发现,婆婆的眼睛被一层白色的膜覆盖着,我下意识地伸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缓缓地说:“年纪大了,眼睛不好使......”说完,见我许久没说话,她又说:“我感觉到有东西在扇风,想来应该是你的手......”

“对不起,婆婆......”我真心为我刚才的冒失抱歉。

婆婆笑着,继续以一种缓慢的速度说着:“没关系,你们年轻人好奇是正常的......隔壁那家的孩子,也跟你一样,整天围着我问东问西的。”

“隔壁?”我见婆婆抬手指着出人命的那户人家......那户人家,还有孩子?我忙问:“那户人家,好像不太受欢迎......”

婆婆又笑了:“我眼睛看不见,不知道他们做了什么总被街坊骂,我只知道,那姑娘,和她的孩子,都是好人......”

“好人?”婆婆对他们的印象,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样:“为什么?”

婆婆暂时停下手中的工作:“我一把年纪,孤身一人,腿脚也不方便了,眼睛也看不见了,都是那姑娘,带着她的孩子过来照顾我......”说着挥了挥手中的豆角:“我这帮隔壁厂房择点菜做点零活挣钱,也是那姑娘介绍的,那姑娘是给厂房做大锅饭的。”

原来那户人家的女人,有工作......还有孩子:“那,那家的孩子怎么样?”

“聪明伶俐!”婆婆赞不绝口:“很是招惹喜欢的!”

我起身看向槐难,才发现槐难一直在看着我,双眸深得我看不透,感觉多看两眼就要被困在里面......他见我看着他,才收起那个深不可测的眼神,重重地叹了口气:“他们还有个孩子?”这口气叹的......感觉得出他非常的疲惫。

我点点头:“但是孩子去哪了?”边说着,我边回头看向那户人家。

槐难拍了拍我的肩:“要不我们再回去看看,有没有孩子的线索?”

我点点头,刚要迈步,却发现全身又开始重了起来,槐难好像知道我会有这个反应,牵起我的手:“跟着我,别看那间房,看着我......”

我按照他说的,牵着他,看着他,跟着他......一起朝那间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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