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在地铁中,时居想着刚才下车前,他再一次说出的话,“邱宣不是什么好人,你……你和你那位朋友都离他远点,如果真的遇到了也不要和他多说什么。”

  至于那人是怎样的不好,他没说。

  “那你呢?你是好人吗?”关上车门的瞬间,时居自己都没有想到就把心里话说出来。

  坐在车内的人,歪着头顺着降下一半的车窗,看着他,“我啊,你猜?”

  “无聊。”时居丢下这句话转身离开。

  祝郴没急着离开,看着他坐上扶梯一点点消失在自己的视线中,胳膊放在车窗上,一半热一半凉。

  嘴角不由的向上扬起一个弧度,“我应该是个好人吧?”

  如果曾凯乐看到这幅样子的他,一定会觉得不是这个世界变了,就是自己疯了。

  因为他那位从小到大无时无刻都充满着谜之自信的好兄弟,居然会有质疑自己的时刻,太难得!

  踩着油门准备在路口掉头回家,刚转过方向后视镜中就看到有一辆车在闪自己。

  祝郴心情还不错,正常的行驶着,还好脾气的给对方让出一个绝佳的超车距离。

  但是对方并不领情,还一个劲的地闪他。

  瞄了一眼后视镜看着后面那辆车,这时对方提速想要超上来,祝郴轻笑一声,打着方向别了过去,牢牢堵着。

  这段路上来往车辆不多,很快有人注意到这两辆在较劲的车。

  来回几次后,祝郴觉得没意思,一踩油门直接离开,给对方留了一个潇洒车身背影。

  坐在后车副驾驶女生问驾驶座上的人,“他谁啊?这么嚣张,连你的车都敢别。”

  “他啊?一个我早就看着不爽的人。”抽了支烟放在嘴中,他说话的声音有些模糊,旁边姑娘从包里拿出打火机,幽蓝色的火焰抵到他嘴边。

  邱宣看了一眼对方,低头点燃,车内很快漫起烟雾,他眯着眼想着刚才看到的人,笑了笑:“祝郴啊,你还真的是和我杠上了是不是?”

  说着车子停在路口等着绿灯,他拨通一个电话。

  车载中很快传来对方声音,“邱哥。”

  “段柏呢?”

  对方迟疑了一下回,“他今天没来,说晚上有事。”

  “什么事?”他追问。

  对方一副求饶口吻,“邱哥您这不是为难我吗?段柏您是知道的,一天也说不了几句话,就算我问了,他也得搭理我啊……”

  邱宣没有耐心听他说这些,不耐烦地打断:“你现在打电话给他,就说我要见他,让他回来等着。”

  “邱哥,万一他真的有事呢?这样不好……”他最后一个“吧”字还没说完,耳边只剩一阵忙音。

  挂断电话后,他把烦躁地降下车窗,绿灯亮起,一脚油门踩的轰轰响,副驾驶的姑娘默默攥紧身上的安全带。

  /

  地铁中,距离他们约的地方还有一站的时候,时居收到段柏的消息。

  段柏:【对不起,临时有事,我们下次再约。】

  时居了解他,约好的事情,他很少临时变卦。

  时居:【怎么了?】

  他很快回,【兼职的店里临时有事,要我回去一趟,你先回家吧,我后面再约你时间。】

  时居并不相信,【你还在之前那里兼职?】

  段柏:【嗯,先不和你说了,我先去忙了,你直接回去吧。】

  时居上下翻动着和他的聊天记录,每一句话说的都没问题,但是他却一个字都不信。

  照常出了地铁,然后在路边拦了一辆出租车,报了他兼职地点名字。

  司机师傅听到名字后,向后看了他一眼,一边启动车子,一边语重心长地对他说道:“小伙子,看你年纪不大,听哥一句劝,那个还是少去比较好。”

  “什么地方?”

  司机师傅震惊问:“你不知道?”

  时居回:“酒吧?”

  司机师傅摇头:“要是只是酒吧,我也不会这样劝你,前段时间我在那附近接过几次单子,听到一些不好的,具体的不能和你说,但是看你清清秀秀的模样,还是没忍住,能说的也就这些,那个地方还是尽量不要去。”

  听完时居看着车窗外的夜景,“好,谢谢师傅。”

  车子驶过一段正在修建地铁的道路,道路不平,司机师傅在前面吐槽了几句。

  下车后,时居扫完车费,他又把车内之前说的忠告说了一遍,可见是真的不待见这个地方。

  其实时居也很不喜欢这个地方,他来过这里三次,每一次都没留下什么好印象。

  今天要不是因为段柏他也不会来,停在门前,时居想了一下,之前三次来这里好像都是因为段柏。

  摇了摇头,他迈开脚走了进去。

  里面的音浪和人浪全都让他皱眉,忍着不适,他错开正在狂欢的人群,走到中间吧台。

  “哟,帅哥来一杯什么?”站在里面的调酒师,双眼放光单手托腮问他。

  “我来找段柏。”时居向一旁挪了一步,问他:“你知道段柏在哪里吗?”

  听到他是来找段柏,对方眼中顿时没了光,走远些继续调酒,一副不愿搭理他的样子。

  见他不想回答,时居没有继续问下去,转身后背靠在吧台边上,目光扫过人池,然后是台上。

  就在他把视线转到卡座位置时,所有的灯光都暗了下来,没人觉得惊吓,反倒是全场都尖叫欢呼了起来,很是兴奋。

  很快一束灯光照在中间圆台上,上面站着一个人,白衬衫黑色西装裤,一块白布遮着他的眼睛,灯光仿佛在他身上渡上了一层圣洁的光,让台下的都屏着呼吸看着他。

  在他身侧的沙发上坐着一个人,翘着腿在地上一点一点。

  安静的空间中只有他一人开口说话,不大的声音在场人都听得清楚,“段演奏家,还不给我们大家来一段?”

  语气轻佻,比他这人还让人生厌。

  那束唯一的光束还笼罩着段柏,他闭上眼深呼吸一口气后,再睁开眼睛,只剩下如同死水一样的平静。

  拿起小提琴放在肩上,握着弓尾的手细看下能发现他是颤抖着的。

  在这样的场合,台下的人也没有想到会听完一首小提琴曲,大家低着头和身边人说着话,短暂交流后,那落在段柏身上的目光染上了说不明的意思。

  一首结束,坐在沙发上的人站了起来,他在段柏周围走了一圈,目光就这样紧紧地盯着他。

  段柏没有说话,放下肩上的琴。

  “怎么?一首就想打发了我?他突然凑到段柏面前,段柏一脸厌恶想要躲开,他大笑了一声,一只手更是放肆的环在段柏后腰处。

  在他想要挣扎前,贴上耳垂呼了一口气,说道:“不要忘记了,我们之间的协议,你可不能躲开,不然我可是会不高兴的,你应该也不想看我不开心对不对?”

  这样的距离,在台下那些人眼中就像是调情一样,有人带头吹了一声口哨,很快又有其他人接上。

  原先安静的氛围不在,接连不断的口哨声响起。

  段柏不再推他,闭着眼任由他在耳边说那些不堪入耳的话。

  看着平静的外表下,死咬着的嘴唇。

  邱宣从他脖颈抬起头,挑着他下巴,看着快要见血的嘴唇,“见血只会让我更兴奋,段柏你还是不够了解我。”

  说着指腹抚上他的唇,一点点把他紧咬着的下唇放出来,手指还想要继续向内。

  台下有人看到,立马沸腾了起来,拉过一旁的人接吻,场面一下就混乱了起来。

  在这各种声音中,一声清冷嗓音就像是一盆冷水,一下浇灭即将沸腾的热浪。

  “够了。”

  时居没有喊他的名字,但是就这一声,台上的段柏一下就愣住了,相比较刚才遭遇的那些,这一声让他更加难堪。

  他转身就要走下去,“去哪?”邱宣一把扯着他的手腕,还是那副轻佻嗓音问。

  段柏用力挣扎着,一次又一次,“你放开我!”

  “忘了我们协议了?我没说你就不可以走下去,不然这次可就不算数了……”

  “可以,这次不算。”段柏厉声说着,手下挣扎的力道不减。

  邱宣沉了表情,手中用力把他扯回自己面前,“你就这么在意他?不想让他看到你这副样子?”

  “邱宣,这次不算,你让我下去吧。”他还在挣扎着,但是对方的力气太大了,他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开口央求着。

  “如果我说,不,呢?”这句话他说的很慢,目光也不再看着面前的人,而是看向了正在向这边走来的时居。

  那双眼睛含着兴奋的神情,就像是看到了属于自己的猎物一样,充满了势在必得的喜悦感。

  时居忍着他这样的眼神,走到台下,看都看没那人一眼,对着段柏伸手,“我们走,我送你回去。”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打在段柏心中一样,每一下都疼的他一抽,终究还是让他看到了自己这幅样子。

  “这是谁啊?怎么不懂我这里的规矩,人还在台上的哪能说走就走?”邱宣一手牢牢抓着段柏,在台上弯着腰看着时居说道。

  时居侧过脸,“怎么才可以离开?”

  “这简单,葛桥把我珍藏在这里的那瓶酒拿来。”他对着吧台那边喊了一声,之前调酒小哥应了一声,很快抱着他说的那瓶酒走过来。

  邱宣接过,递给时居,“喝完他就可以跟你走。”

  “小时!”段柏出声喊他,“不要,你不能喝,你先回去,我很快就结束了,很快……”那双被蒙着的双眼,在模糊中看着时居,对他用力摇头。

  时居看了一眼邱宣,“说话算话?”

  他摊手,“当然,在场的人都听到了,我还能耍赖不成?”

  “好。”时居接过他手中的酒瓶,“我喝。”

  “好,这才够意思!”周围的人凑热闹喊道。

  /

  时居看一眼手中的酒瓶,里面还剩下半瓶,他仰着头就喝了下去。

  辣!

  接触到那冰凉液体的一瞬间,他的喉咙只剩下这唯一感受。

  邱宣见他真的喝下,兴奋的在台上转圈,最后又蹲在时居面前平视的看着他随着液体滑动的喉结。

  红了双眼,仿佛那酒是他自己喝下的。

  咽下最后一口,时居把空了的酒瓶倒置,没有一滴酒水落下,“可以了吧?”

  邱宣那双红了的双眼,看着面前人因为酒精红起来的耳朵,还有泛着粉红的脖颈,“可以,很可以!”

  说完他站起身松开段柏的手,“你们可以走了。”

  时居脚步有些晃,抬眼看向台上发现居然有好几个段柏,伸手想要抓住他,半空中的手被一人握住。

  “把手拿开!”

  入口处传来声音,让围着的人群自动从中间隔开一条很窄的通道,大家看着他一步步走了过去,走到刚被台上人握着的那人身旁。

  “松开!”他又说了一遍,每一个字都很轻,但是从他们周围散发出来的氛围可是一点都不轻松。

  看到他,台上的邱宣向后对正要走下台的人问道:“你说我和他今天谁能带走你这位好朋友?”

  “邱宣,和你有协议的是我,和他没有关系!”段柏停下脚步,早已顾不上其他,一下扯去眼睛上的布条,露出来的那双眼睛,好看极了。

  “是吗?你觉得经过今天这件事,还能吗?”

  “你无耻!”段柏对他怒吼。

  他们说话间,时居的醉意完全涌了上来,他把头低在面前人的后背上,嘀咕:“好难受,这里的味道也太难闻了,我要出去,谁在拉着我的手,快放开我!”

  说着他抵在后背处的额头难受地蹭了蹭。

  “听到了?他嫌你这里味道难闻。”祝郴冷眼看着台上的人。

  邱宣黑了脸,“祝郴,有段时间没见了,没想到你刚回国就这样乱管别人的闲事。”

  “你还挺关注我,但是没用,我对你可没兴趣。”

  祝郴看了一眼他并不准备松开的手,“你这样关注我,应该知道我这人有个毛病,就是同样的话从来不说第三遍!”

  说完,另一只手放在邱宣握着时居的那只手上。

  “啊!——”

  很快传来邱宣的哀嚎声,那只握着时居手腕的手吃痛放开。

  祝郴把时居完全护在身后,眼中之前的玩笑也一瞬间收了干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