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在说什么?”秦艳柔语气里的激动和愤怒骤然弱了下去,“什么白家?”

  余思念冷笑了一声:“你不会以为我不知道你答应爸要劝我嫁给姓白那个人渣吧?”

  秦艳柔的气焰顿时熄了,虽然语气依旧尽力维持着冷静,但还是有一点明显的慌张:“什么白家?我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你心里清楚。”余思念冷声道,“伥鬼。”

  又是“啪”的一声,清脆又响亮,像把小锤子一样敲在了余思量的神经上。

  他小心翼翼地将门又拉开了一点,透过缝隙往门外看,就看见雷光将两道影子从走廊那一头拉得长长的,映在了他门口。

  那两道影子随着雷光的出现又消失,等再次亮起时,出现了第三道影子。

  “大晚上在这里吵什么?”一道冷漠的声音响起,“不睡觉?”

  “哥。”见是余思源,余思念声音平静了一点,“抱歉,吵到你了?”

  余思源摇了摇头:“小量还在睡。”

  余思念皱了一下眉,没说话了。

  余思源继续问道:“什么时候回来的?”

  “本来下午就该到了,结果又延误了,刚刚才落地,我都约好人吃饭了。”余思念抱怨道,“早知道就订昨天的飞机了。”

  余思源叹了口气:“已经给你谈下来了,明天你自己再去一次,问题应该不大。”

  余思念面上一喜,笑着挽住了余思源:“还是哥好。”

  余思源抽回手:“回去睡吧。”

  余思念“嗯”了一声,正要走开,就被秦艳柔拉住了:“你要去哪?你今天不说明白哪都不准去!”

  “妈,已经很晚了。”余思源捉住秦艳柔的手腕,“思念坐了一天的飞机,已经很累了,有什么话,你跟我说。”

  “说什么?”秦艳柔目光转向余思源,“你爸成天在外面玩你不说他!跟我说什么?!”

  余思源没有说话,只是神色沉沉地看着他,眼神冷得像是淬了冰,生生将秦艳柔后面要说的话卡了回去。

  她敢跟女儿大喊大叫,也敢跟丈夫胡搅蛮缠,却唯独怕这个大儿子。

  几秒钟后,她捂着脸哭了起来:“我怎么会有你这样的儿子!我辛辛苦苦怀胎十月生你下来,你不帮我就算了,还帮着你爸欺负我,你还有没有点良心?”

  余思源没有搭理他,只是道:“你也回去休息吧。”

  说完也不再理秦艳柔发什么疯,直接回了房间。

  余思量听见万向轮和脚步声一起从门前经过,没有动,就那样抱着腿在门口坐到天亮。

  “难怪你第二天病了。”余思念好笑道,“你直接叫我们不就是了。”

  “不想出来。”余思量垂着眼,“不知道怎么面对你们。”

  余思念想了想,觉得也有道理,当时那个情况,如果余思量出来,的确有点尴尬。

  余思量继续说道:“在那之前我的确想不明白你为什么会忽然退圈,你出道第一部 电影就是别人可能一辈子都走不到的高度,而且红了之后热度也没随着事件消失,你退圈的时候甚至还有一部电影在参奖,拿最佳女主的呼声很高,你用几年的时间就拿到了别人可能一辈子都拿不到的成就,最重要的是……你很喜欢这份工作。”他说着顿了一下,垂下眼,“直到那天晚上。”

  余思念笑了笑:“我退圈那年,我一个朋友订婚了。”她垂下眼,看着盘子里的东西,无奈地笑了一声,“她才十五岁,有喜欢的人,还跟我说要去告白,我帮她出谋划策,做了很多准备,她说如果成功了就请我吃饭……结果那顿饭是在她订婚宴上吃的,她未婚夫比她大了五岁,两个人之前面都没见过,却说好等她二十岁就去把证领了,我当时觉得她很惨。”

  余思量微微皱起眉,这种事其实挺常见的,但余思念那么说,却让人觉得很难受,更重要的是……

  “但是我跟她也没什么区别。”余思念垂下眼,提起这件事,她神色还是有些难过,“那天婚宴上,有个男的来找我,动手动脚的,说话也很难听,我本来想打他,但是他说……他是我未婚夫,本来我还觉得他痴心妄想,家里根本没必要推我出去联姻,但他说家里已经在谈了。”

  余思量皱起眉:“所以是真的?”

  余思念点头:“我回家后本来想去问妈,正好听见他跟爸在说这件事,爸让她好好跟我说,妈一开始也是犹豫的,那个男的之前因为强\奸差点坐牢,只是他家里花钱摆平了,没留案底,不过圈子里很多人都知道。但是爸说……余家的女儿,嫁过去也不会被人欺负,怕什么。”

  余思量心里一凉。

  有家族做后盾,不怕被人欺负,这句话明明该是很感人的,但说这句话的人却是为了把她嫁给一个人渣。

  “最让我寒心的是妈同意了,我一直以为她很疼我,结果她只是跟爸说……只要不影响我的工作就好。”余思念轻声道,“那时候我才明白,对妈来说,我只是一个替她完成梦想的工具,对她来说我结不结婚、跟谁结婚根本无所谓,只要不影响事业就行……不,她可能巴不得我跟那个人渣结婚,这样就更像她了,只是我不会退圈,会继续活动。至于爸……我早看明白他了,对他来说,钱是赚不完的。”

  余思量抿着唇没有说话。

  他知道他姐可能会被嫁给一个很差的人,但第一次听她说这些,却还是觉得遍体生凉。

  “刚知道这件事的时候,我特别崩溃,我恨爸,恨妈,恨大哥,也恨你。”余思念说着,抬眼看向余思量,“我当时想,你跟大哥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为什么偏偏是我。”

  余思量下意识看向余思源,但他低着头面无表情地在剥螃蟹,显得他有点一惊一乍的样子,于是他又收回目光,重新看向余思念。

  余思念好笑地把剥好的虾放到他面前,说:“只是当时的想法罢了,我那会恨到想跟全世界同归于尽。”

  从小依靠的港湾在一夜之间变成关禁自己的魔窟,最亲的人变成磨刀砍向她的刽子手,这种痛苦像是剜心割肉,有那么一瞬间她甚至不想活了。

  她想反抗,可那时她只有十五岁,很多事甚至要经过监护人的签名才能完成。就算她很红,借着那点名气把这件事闹得人尽皆知,但她家里人只要出来道个歉说以后不会再这样做了,然后等热度过去,大部分人忘了她的事,她依然会变成一件商品。

  她能想到的只有用自己的命去闹,去逼她妈妥协。

  但在去找她妈的时候,她哥拦住了她。

  她哥跟她说,不用嫁,继续去做你想做的事,五年后我会帮你推掉这桩婚事。

  其实她哥也就大了她三岁,刚成年没多久,刚跟着他爸开始接触公司的事务,在外人看来就是个什么不懂的小孩。

  但她哥那时的眼神认真又坚定,让她相信了他的确能在家族里拿到话语权,能让她脱离爸妈的掌控,去做自己想做的事。

  在那之前,她一直觉得她哥跟她爸、跟余家那些老不死一样,冷血,难亲近,心里只有利益和算计。

  但是她哥跟她说去做喜欢的事的时候她才明白,她哥不冷血,他只是选择了做个余家人。

  但最像余家人的人,最不像余家人。

  “其实只要有哥在,我继续留在圈子里也行,反正他在爷爷那说话比爸可有用。”余思念说着,把另外几只剥好的虾放到余思源面前,“我可以一辈子靠着哥庇护,但我不想那么做,只有真正成为余家的人,我才能把握自己的命运。”

  余思量哑然:“其实也不一定非要……非要那么做。”

  “我知道,但那时候我年纪还小,能想到的太有限了,我能想到的最好的办法,就是走跟哥一样的路。”余思念摘下手套,笑着捋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现在这样不是很好,爸已经不敢管我的事,也不会管你的事。”

  余思量默了。

  他妈总是骂他哥跟他姐冷血,说他们跟他爸一样,是彻头彻尾的余家人,但其实她自己比他们两个都要更像。

  “谢谢。”余思量道。

  余思念摇头:“我们可不是为了你,而是为了自己,你只是顺便的。”

  余思量抿了一下唇:“但你们的确一直在帮我。”

  “因为你很可爱。”余思念笑道,“妈刚怀你那会,我其实挺烦的,尤其爸那时带了个‘弟弟’回来,吵得要死,我很讨厌他,一想到还要多一个就很烦。”

  余思量想了想那个“哥哥”,有点理解余思念了。

  “不过你小时候很安静。”余思念怀念道,“还怕生,每次去宴会,妈不想带你,就把你丢给我,你也不烦人,就跟着我屁股后面,跟只小狗一样,可爱死了。”

  余思量闻言耳根有点热:“什么小狗,你这是骂我呢。”

  “肯定不止我这么想。”余思念说着看了余思源一眼,“是吧?”

  余思源只是“嗯”了一声。

  “唉,哥真没意思,也亏嫂子能忍你。”余思念撇撇嘴,“难得跟小量一起吃顿饭,你就不能热情一点。”

  余思量:“……”

  他完全想像不出他哥热情的样子是什么样的。

  “哥怎么高兴怎么来就好。”余思量吃完最后一只虾,碗里就又被放了几只虾,他愣了一下,循着那只手看过去,目光落到薄子衡身上,“你自己吃。”

  “吃了。”薄子衡又剥了一只虾自己吃了,看上去自在得很。

  余思量忍不住感叹道:“你真是一点没有局外人的自觉。”

  “我本来就不是。”薄子衡道,“你是我老婆,他们就是我哥跟我姐。”

  余思念闻言嘴角抽了抽:“要不是你运气好在教堂就直接把人拐走了,你怎么可能跟他去领证。”

  薄子衡一脸谦虚:“就是出手快了一点点而已。”

  余思念:“……”

  “早知道我也过去了。”余思念低着头,小声道,“小量结婚都没邀请我。”

  余思量抿着唇,有些尴尬地道歉:“我那时候就想瞒着周严,没有故意不告诉你们的意思。”

  “但你的确没邀请我们。”余思念哀怨道,“其实比起薄子衡,其实我跟哥更看好周严的。”

  余思量不解:“为什么?”

  跟薄子衡比起来,周严不管哪方面都被爆成渣了。

  “因为家世背景。”余思念道,“虽然薄家很和谐,但是一朝被蛇咬十年怕井绳,我们还是比较希望你跟家庭背景比较简单的人在一起,一来不容易搞出我们家那么多事,二来……”

  “更好拿捏。”余思源忽然出声,加入了两人的对话。

  余思量愣了一下,很快反应过来,无奈地笑了笑。

  的确,如果当初他跟周严真的结婚了,他肯定会告诉周严他家的情况,以周家那德性,绝对会把他当皇帝供着,今天的事也的确证实了这一点,要是婚后他在那边受了什么委屈,他哥跟他姐要收拾周家也就是几句话的事。

  但这个对象如果换成薄子衡,这件事难度就大很多,不是不能给他找麻烦,只是要付出更大的代价,而且还不一定能达到预期的效果。

  “薄家也很简单。”余思量道,“是我最羡慕那种家庭。”

  对面两人闻言便不说话了。

  余思量最羡慕什么家庭,他们两个是最清楚的。

  “所以这不是没说你。”余思念笑道,“你跟他在一起之后开朗很多,我们也觉得挺好的,以后有什么不开心随时可以跟我们说,我们会帮你。”

  余思量眼眶一热,很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原来那套房子,也别回去了。”余思念道,“太空了,你住着应该也不自在吧?”

  余思量闻言有些疑惑地看向薄子衡,有点怀疑他姐这么说是他授意的。

  薄子衡无辜地摇头:“我没说过什么。”

  余思量便拒绝了:“那套房子还是你们送给我的。”

  余思念闻言有点无奈:“我们送你那套房子是因为大一点住起来会比较舒服,早知道你不喜欢就不买了。”

  “没有不喜欢。”余思量道。

  余思念好笑道:“你从来就没有不喜欢的东西,只是更喜欢薄子衡那套罢了,是不是?”她说着,在随身的包里翻了一下,拿出一把钥匙来放到余思量面前,“本来准备送你当你和周严的结婚礼物的,刚好在你们那个小区,我跟哥也买了一套,连着的,里面还有两辆车,都是给你的。”

  余思量没有接,他道:“我现在住得挺好的。”

  “房子不嫌多。”余思念拉过他的手,强行把钥匙塞进他手里,“要是跟他吵架,就去那住,别回原来的房子了。”

  余思量“嗯”了一声,没再拒绝,但也没有要搬的心思。

  他当年考到宜城后,他哥就送了他原本住的那套房子给他,他一住就住到现在,虽然在那里面大多是跟他妈相处的窒息回忆,但这么多年,也住出点感情了,他不是很想搬。

  余思念无奈:“哥说得对,你真是一点都不像余家人。”

  余思量低下头:“我就当你在夸我了。”

  “给你的,怎么安排是你的自由。”余思源道,“小量,去做你喜欢的事就好。”

  余思量眼眶瞬间就红了:“谢谢哥。”

  之后三人便没再说以前的事,既然余思量已经明白了他们的关心,便不用去挖彼此的伤口来剖析心意了。

  余思念第二天还要赶飞机,吃完饭就先回酒店了,余思源送她回去,余思量不想回家,也不想再留在店里,便拉着薄子衡去了附近的小公园。

  这会时间还算早,小公园人挺多的,有老人家来散步,有带小孩出来玩的,还有小情侣谈恋爱,充满了生活气息。

  余思量买了根棉花糖,然后跟薄子衡一起站在一边看人套圈。

  薄子衡看他看得眼睛都不转,便问道:“想要什么,我给你套一个?”

  余思量摇头,舔了一口手上的棉花糖,说:“我妈不喜欢我玩这些,说浪费时间,小时候我看人玩还挺羡慕的。”

  薄子衡有点无奈:“见过羡慕别人能去游戏厅的,没见过羡慕这个的。”

  “我是羡慕这种气氛。”余思量道,“热热闹闹的,不像我家,明明人很多,但是死气沉沉的,我有时候坐在房间里读书,会忽然觉得害怕。”

  “怕什么?”

  “不知道,怕鬼,或者怕人。”余思量垂下眼,想了想,“也可能怕我妈忽然闯进来,怕她生气,怕她跟我爸吵架,什么都怕。”

  薄子衡道:“本来家应该是最让你有安全感的地方才对。”

  余思量闻言摇了摇头:“恐怖片里的主角一害怕就会躲进被窝里,这是我最不能共情的事,我在家的时候连被窝都不属于自己。”

  薄子衡道:“你可以锁门。”

  “我妈有钥匙。”余思量道,“我现在那套房子的房间门锁是换过的,我本来换了锁想拦我妈,结果她直接找人把我锁撬了,又换了一个,现在那个锁连我都没有钥匙。”

  薄子衡默了。

  他知道余思量他妈离谱,但没想到能离谱成这样。

  撬儿子房门的锁?怎么想出来的?

  “你那是什么表情。”余思量好笑道,“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我都习惯了。”

  然而余思量并不知道,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有多让人心疼,到底是得经历过多少次才能说出习惯了这种话?

  薄子衡伸手揽住余思量的肩膀,说:“以后在家你想锁门就锁门,把我锁在外面让我睡车库都行。”

  “神经。”余思量笑着拍开他的手,“她现在也管不到我了,无所谓。”

  薄子衡点头:“她现在好像是管得不严了。”

  余思量没有答他这个问题,而是拿出手机点了几下,给他看自己的手机设置。

  拒接所有陌生号码,至于黑名单里躺着的是谁大概也不用猜了。

  余思量等他看完,又点开聊天软件,切了小号给他看。

  整个列表只有他妈一个人,在余思量没看的时候已经发了上百条信息了。

  薄子衡哑然:“她不知道?”

  “知道了又能怎么样?”余思量又吃了一口棉花糖,无所谓道,“她爱面子,大部分时候不会在别人那发疯,所以不想理她的时候我就拉黑她,她找不到我,实在想骂我就只能发我微信,有工作就找琳姐,真的受不了才当面来骂我。”

  薄子衡叹了口气。

  “老是叹气好运会跑哦。”余思量说着把手里的棉花糖递过去,“太甜了,不想吃。”

  薄子衡无奈地接过棉花糖,把剩下的解决了,扔掉签子,拉着他去套圈。

  但看着挺万能的薄总也有不擅长的事,嘴上说着要套个最远的玩具给余思量,实际上圈套了一把又一把,最后还是余思量看不下去自己套回来的。

  “是因为我太高了。”薄子衡辩解道,“距离比较远,不好套。”

  余思量无语地看了他一眼:“是,让雪橇来肯定套得比你快,它那么矮。”

  薄子衡:?

  看他一脸吃瘪,余思量才笑起来,拉着他到路边的长椅上坐下,打开了那个玩具,是辆小汽车。

  余思量拿出来看了一眼,发现车身上有个按钮,便按了一下,小汽车立刻发出“biubiu”的声音,一边闪烁一边唱起歌来。

  又吵又晃眼。

  他连忙又按了一下那个按钮,但那声音一点没有要停的意思,还是呜哩哇啦地响,响得附近的人都看过来,尴尬得余思量脸都红了,只能把车抱在怀里尽量捂住声音跟灯光。

  薄子衡看被他这动作可爱了一下,刚想笑,就收到了来自余思量的死亡视线,于是立刻敛了刚冒出来的笑意,伸手帮他捂了一下。

  过了一会,车终于不响了,余思量立刻把它塞回盒子里甩到薄子衡怀里:“不准再让我看见它!”

  薄子衡无辜地“噢”了一声,抱着盒子跑了。

  余思量也不知道薄子衡跑哪去了,等人再回来的时候,盒子已经不见了,他疑惑道:“东西呢?你不会扔了吧?”

  “没有,回去跟老板换成别的了。”薄子衡说着把他换的东西递给余思量看,“大的不好带,就换了小的。”

  余思量看着那一串钥匙扣陷入沉默,几秒后才无语道:“你准备在这边摆摊吗?换这么多个干嘛?”

  “也不多,就十来个。”薄子衡道,“我跟老板说换价格差不多的,他就给了我这些,其实我觉得可能还亏了。”

  “你套圈的钱都可以买三个玩具了,现在才跟我说亏。”余思量好笑道,“这个太小了,雪橇容易误吞不能给他玩,我们也没那么多钥匙挂,你拿回来准备挂哪里?”

  薄子衡想了想,说:“那就送人吧。”

  余思量闻言有点无奈,但也的确没有更好的办法了,两人找了个人多的地方,余思量不好意思去跟路人搭话,但薄子衡可没这个问题,看见带着小孩的大人就过去送。

  有些大人比较警惕,问他为什么要送小孩子玩具,他就说自己是出来做宣传的,然后拿出手机找出余思量之前上映过的戏出来卖安利,大人一听是有目的的,便安心让小孩子收下东西走了。

  余思量简直要被他这鬼才反应震惊了,正要过去跟他说话,就有两个女孩子朝他走了过去。

  两个人看表情大概是来搭讪的,但她们没有直接开口,而是问薄子衡:“我们也能要一个挂件吗?”

  薄子衡闻言露出一个有些疏离的笑容:“不好意思,这个只能给年纪比较大的人跟小孩子。”

  其中一个姑娘闻言有些不解:“为什么?看剧的肯定都是年轻人比较多啊。”

  薄子衡笑着指了指余思量的方向:“怕我老婆误会。”

  两个女孩都愣了一下,其中一个脸上直接就露出了失望的表情,说:“果然帅哥都有对象了。”

  余思量无奈地走过去,说:“剩下没多少了,都给她们吧。”

  薄子衡“噢”了一声,在剩下的四个钥匙扣中挑了一个出来,剩下的递给两个女孩,说:“我老婆同意了,送二赠一。”

  两个女孩被逗笑了,其中一个一人说道:“怎么就给我们三个,你老婆不是说都给我们吗?”

  “那不行的。”薄子衡摊开手掌,给她们看自己留下的狗狗钥匙扣,“这是最可爱的,要给我老婆。”

  两个女孩又被逗笑了,虽然没要到微信,但得到了可爱的钥匙扣,还吃到一份甜甜的狗粮,也还可以。

  其中一人想了想,从包里拿了一块巧克力出来,递给薄子衡:“给你吧,拿去哄老婆。”

  薄子衡笑着道了谢,拿着巧克力回到余思量身,说:“老婆快看,是巧克力!”

  语气夸张得有点好笑。

  余思量瞪了他一眼,接过巧克力撕开包装,折了一半给他:“我的钥匙扣呢?”

  薄子衡张嘴把巧克力咬进嘴里,将钥匙扣给了他。

  余思量拿过来,扣到了余思念刚刚给他的钥匙上。

  东西都送出去了,余思量又跟薄子衡在公园里走了一会儿,走得有些累了,便提出要回去。

  车还停在刚刚吃饭的地方,但余思量有点不想走了,坐在公园入口不远的长凳上反思自己为什么要走路过来,他是有什么毛病吗?

  薄子衡无奈,在他面前蹲下来,说:“我背你过去吧。”

  余思量觉得自己该拒绝的,这么一小段路实在没必要,但对着薄子衡宽阔的肩背,他又实在说不出拒绝的话,最后在薄子衡的催促下还是爬了上去。

  “薄子衡。”余思量趴在薄子衡背上,小声叫他。

  “嗯?”

  余思量道:“我的少爷毛病都要被你惯出来了。”

  薄子衡闻言低低笑了一声:“没关系,我很乐意惯着你,小少爷。”

  他说完,轮到余思量笑了:“你这样背着我说这句话一点也不苏,有点像管家,还是年纪很大那种。”

  薄子衡默了:”管家可以,老管家就算了。”

  于是余思量又趴在他背上闷闷地笑,心情很好的样子。

  薄子衡便也跟着笑,余思量开心,他就开心。

  背着人回到停车的地方,余思量从薄子衡背上跳下来,正要打开车门,就看见周严朝这边走了过来,犹豫了一下,还是站在原地等了一会。

  “小量。”周严叫了他一声。

  “有事?”余思量在周严开口之前,先截断了他的妄想,“如果你是想请我帮周家,那就不用开口了,你从婚礼上逃走的那一刻起,你们就不可能再从我这里得到任何东西了,不对周家落井下石已经是我能做到最宽容的事情了。”

  周严的闻言有些窘迫,他的确是来求余思量的,他爸妈都觉得余思量对他肯定还有感情,毕竟两人在一起那么多年,余思量之前对他表现得也很深情,觉得只要他说说好话余思量一定能回心转意。

  但他之前也不是没有试着挽回过,余思量的态度却一直都很坚决,他很清楚,他跟余思量之间已经没有可能了。

  所以他一开始是不想来的,但他爸把公司的经营情况跟他说了之后,他才意识到自己根本没得选,就算知道没有机会,他还是得来碰碰运气。

  “你怎么阴魂不散。”薄子衡看到周严,忍不住“啧”了一声。

  周严这个前未婚夫的身份就让他很不爽了,但更让他不爽的是周严的逃婚,他老婆那么好,这家伙居然抛弃他,也不看看自己什么斤两。结果余思量跑了,他又装出一副余情未了的深情样子跑来烦他,跟个冤魂似的赶都赶不走。

  余思量看他那副警惕又嫌弃的样子,就觉得好笑,伸手拍了拍薄子衡的心口以示安抚,随即看向周严:“你如果还有什么话,就趁今天都说了吧,这是我最后一次停下来见你了,如果以后再碰见你,我会当做不认识你,如果你缠着我……算了,你也缠不了我。”

  周严闻言沉默了,余思量作为明星,行程的保密程度是很高的,真的想靠这个去堵他难度有些高,唯一的可能性就是去他家找他,虽然他之前住的小区安保等级很严格,但他自己也在那买了套房,要进去并不成问题。

  然而余思量已经搬家了。

  他现在住的地方,安保比起之前那个小区是有过之而无不及,上次如果不是找朋友的帮忙他连门都进不去。

  最最重要的是,他也不敢再去缠着他。

  他现在不是那个没什么家世背景的小明星了,他是余家的少爷,是他得罪不起的人。

  周严对着他,有很多话想说,但到了嘴边又说不出来了。

  说余思量对他的好,说他对余思量的好,这些在以前一条一条列出来都很感人,但在知道他是谁之后,这些感人就变成了过家家,对余思量而言,无论是给他花的那些钱还是他花的那些钱,都只是零花钱罢了。

  这样想着,他的目光却瞥见了余思量手上的钥匙扣,看着像是塑料的,被旁边的车钥匙对比得有些廉价。

  他怀疑是自己看错了,忍不住又盯着看了几眼,想再确认清楚。

  余思量也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干脆将钥匙拎了起来,说:“子衡送我的。”

  周严这才看清楚,那个钥匙扣的确很劣质,狗脖子上的蝴蝶结领巾都印歪了,看上去就是路边摊随便能买到的东西。

  他下意识问道:“送你车?”

  余思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当然是钥匙扣了。”

  周严表情一僵。

  他想问余思量怎么会用这种东西,甚至想讥讽薄子衡一句,但此时却感觉像被人掐住了脖子,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想到自己曾经跟余思量说物质不重要,感情才重要,那时候他到底存了多少高高在上的心思?现在他跟余思量处境对调,他反而变得那么在意,甚至想着踩薄子衡一脚来衬一下自己以前给余思量花过的钱和心思。

  但他想到薄子衡那套房子,想到当初那个隐隐约约的猜测,又不敢将这种卑劣的心思说出口,最后只是沉默地盯着那只塑料的狗没有说话。

  他跟那只狗又有什么区别呢?

  余思量见他沉默,也懒得去猜他的心思,便说道:“没什么想说的我就走了。”

  他说完,便推了一下身旁的薄子衡:“去开车。”

  薄子衡没动,拉开车门把人塞进车里才转到驾驶座去,一坐下立刻就催着余思量扣好安全带,然后发动车子溜掉,是真的一秒也不愿意呆。

  余思量被他这小气举动可爱到了,笑道:“以后我不会再跟他有来往了,话都不会再说,放心吧。”

  “我才不信。”薄子衡酸溜溜道,“每次看见他,你都会停下。”

  余思量无奈:“那你想我怎么做?”

  薄子衡闻言皱起眉想了一下。

  他不介意余思量的感情史,但超级超级介意余思量心里有前男友的影子,可要怎么抹去这个影子,他又不知道,毕竟这个世界上也没有一种药可以把人特定的记忆单独抹掉。

  “算了。”薄子衡泄气道,“我也不是不想相信,就是吃醋,他凭什么啊。”

  “薄子衡,你现在也太可爱了。”余思量笑道,“既然你想不出来,我帮你想吧。”

  薄子衡:?

  以前余思量这么说都是要怼他了,但他这次好像没说错什么吧?

  薄子衡迟疑:“想什么?”

  “解决办法。”余思量命令道,“下一个路口左转。”

  薄子衡顿时警惕起来:“民政局早就关门了,你不能跟我离婚。”

  余思量:?

  “想什么呢?”余思量好笑道,“去我之前住的房子那。”

  薄子衡虽然没明白他要干什么,但还是打了方向盘朝那边转过去。

  到了小区,余思量先去超市问老板要了两个大的编织袋才上楼,一进门就把袋子往薄子衡怀里一塞,说:“拉好。”

  薄子衡:?

  他懵逼地拉开口袋,就见余思量打开门边的柜子拿了两双拖鞋往袋子里扔,紧接着是鞋柜上的摆件和盆栽,然后是放在旁边的雨伞。

  速度又快又粗暴,看着像是毫无章法的发泄,但仔细看又好像是有选择性地在扔。

  薄子衡站了两分钟,终于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在做什么:“你在扔周严送你的东西?”

  “准确地说,是跟周严有关的东西。”余思量抱着几个抱枕走到薄子衡面前,把抱枕往袋子里一塞,“看不见,就想不起来。”

  薄子衡闻言,唇角忍不住一点点往上翘,看着都要咧到耳根去了。

  “出息。”余思量好笑地拉着他走到一间客房前,“以前周严在我这过夜都是睡这间房,我也不让别人睡,勉强算是他的房间吧,现在给你个机会,里面的东西你去扔,想扔什么扔什么,要是扔不干净下次被我看见就不准吃醋了。”

  他说完,就见薄子衡放下手中的编织袋,便伸手帮他开了门,说:“进……”

  话还没说完,就被薄子衡抱了起来。

  双脚忽然离地,余思量吓了一跳:“你又找骂?”

  薄子衡笑道:“思量,我爱死你了!”

  余思量一愣,随即眉眼也染上了笑,很强“嗯”了一声。

  他也想薄子衡开心,也想薄子衡安心。

  就像他从薄子衡那得到的一样,他也想让薄子衡感受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