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梦期听见她的话,心情有点复杂。

  她以前总跟余思量说肯给你花钱的男人才是真的爱你,因为余思量就是赚一百给周严花九十九的人,反倒周严的钱大多是家里给的,花太多在余思量身上容易被他妈制裁,所以给余思量花钱多少有点抠抠搜搜的意思。

  她以前觉得余思量真的太恋爱脑了,但自从知道余思量的身家背景后她忽然就觉得周严像余思量的玩具,真正抠抠搜搜的不是周严,而是余思量。

  余思量似乎也明白了她的想法,解释道:“我给他花的都是我自己赚的。”

  乔梦期一时没理解这个区别:“你又没跟家里断绝关系,你家里难道没给你打钱?”

  “有。”余思量道,“家里的公司我有分红,我哥跟我姐自己的公司也有给我股份。”

  乔梦期柠檬了:“我靠他们对你那么好的吗?我哥怎么不给我,人比人得死,货比货得扔!”

  余思量:“……你到底听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听明白了,你在炫富。”乔梦期道,“那不是更证明你抠搜。”

  余思量问道:“你觉得我家里人有可能同意我跟周严在一起吗?”

  乔梦期默了。

  以前的余思量周家爱理不理,现在的余思量周严是真的高攀不起。

  “一旦扯上我家,那就不是我喜不喜欢的问题,而是我家人喜不喜欢了,如果我想跟他在一起,当然不能花家里的钱。”余思量解释道,“而且我们俩没结婚,钱是家里给我的,又不是给他的。”

  乔梦期被余思量这诡异而强大的逻辑震住了。

  她一边觉得余思量说得很有道理,一边又觉得余思量的恋爱脑好像比他想象的严重,对着他欲言又止,止言又欲,最后只是缓缓地朝他竖了拇指:“需要我带你去看医生吗?”

  余思量:?

  乔梦期拍拍他的肩膀,说:“那你的恋爱脑怎么没对着子衡哥发作一下?”

  “刚认识的时候我说要给他买套房,还有五百万。”余思量道。

  乔梦期:?

  “按你的说法,我爱他应该比爱周严深。”薄子衡道,“毕竟我一天就承诺了以前给周严小半年花掉的数了。”

  乔梦期默了好一会,才问道:“为什么你们第一天认识要给他钱?”

  余思量眨眨眼:“你猜?”

  乔梦期立刻捂住耳朵:“我不想猜,我不管,你们是真爱。”

  余思量低头笑了笑,没有说话。

  乔梦期顿时被击垮了:“我还以为你真的从周严的事里走出来了。”

  “走出来了,放心吧。”余思量笑道,“就算他家破产了也跟我没关系。”

  “你最好记住你这句话。”乔梦期叹了口气,还是有些担心。

  余思量很重感情,她就怕周严来求助,余思量会心软。

  但事实证明她好像想太多了点,余思量的身份知道的人没有那么多,就算知道的也不会到处宣传,反倒是周家那边传出来一点风言风语,说余思量是扫把星。

  这事是几天后才传到他们耳朵里的,乔梦期知道这件事的时候都惊了:“我靠她自己管不好儿子怎么有脸这么说你的?”

  余思量捧着乔梦期分享的酸奶沙拉,一边吃一边说道:“她说这种话又不奇怪。”

  “我听说是周严不肯订婚,还念叨着你呢。”乔梦期道,“不过他应该没什么拒绝的立场,我听说他爸都放话了,他要么订婚,要么跟家里断绝关系以后一分钱都拿不到。”

  余思量无语:“你好像对他的事很热衷。”

  “谁让他欺负你的。”乔梦琪“哼”了一声,“以前是你老护着他,我们不好说,实际上我们谁不想看他倒霉?而且我之前还真想过他家如果出什么问题逼他回去结婚的话,就能跟你分手了,没想到这事还真成真了,只是你们在那之前就分开了。”

  余思良冲她比了个拇指:“大预言家。”

  乔梦琪又仔细观察了一下余思量的表情,见他是真的没有什么感觉,暗暗松口气,说:“他的订婚宴应该就在最近这段时间,等确定了要不要我去跟导演请个假,咱俩一起过去看看热闹?”

  余思量无语了:“你是有多无聊,你确定导演会批?”

  乔梦琪笑道:“你别看周导人那么凶,其实挺好说话的,只要不耽误拍摄进度,他才不说什么,大不了咱们跟逸之商量一下,那天就先拍他跟其他人的戏呗,拍完他还能休息一两天,这多好。”

  余思量哽住了:“所以你都算好了是吧?”

  乔梦期点头:“看前男友倒霉是件多大快人心的事,我觉得这种场面必不能错过。”

  “你准备怎么带我进去?”余思量道,“就硬混?”

  乔梦期摇头:“周家肯定会请我们一家人过去,我可以带你进去。”

  余思量:“……以你未婚夫的身份?”

  乔梦期:“……你是想我老公吃醋还是想你老公吃醋?什么身份重要吗又不会查。”

  余思量心想也是,但他这时想到的却是薄子衡。

  当初他还说要薄子衡陪他出席所有周严出现的场合,实际上过了那阵气头后他就没那力气再去找周严的不痛快了,最重要的是跟薄子衡在一起的时候他也的确不想把事件浪费在这种无关紧要的事上。

  但薄子衡前几天回去后他们就没怎么联系了,总不能是因为之前被拒绝了所以在闹脾气吧?

  犹豫了一下,余思量点头答应下来:“那就去吧。”

  乔梦期“耶”了一声:“那我去跟导演他们商量。”

  她说完就蹦蹦跳跳走了,余思量这才退出手机桌面,切到聊天软件跟薄子衡说了这件事。

  他本来以为薄子衡要晚点才会看到,没想到他很快就回了:又去找他?

  虽然文字看不出语气,但余思量总觉得薄子衡好像有点哀怨。

  他几乎想到薄子衡此时的表情,很轻地笑了一声,回道:梦期说前男友倒霉是件开心的事,要带我去体验快乐。

  过了一会,薄子衡回道:那去吧,玩得开心点。

  余思量看见这回复沉默了。

  就这样?不再说点什么?

  他有点郁闷,但又不知道怎么说,所以只回了个“哦”,然后把手机收了起来。

  想凑热闹的是乔梦期,订婚宴的时间自然由她去打听。

  不过她本来也是客人,时间并不难打听,周家那边可能也是急了,乔梦期提出来这件事没多久,就告诉他时间定了,正好那天他们两个晚上没戏,就跟导演请了下午的假,先开车回了宜城。

  他放了几套礼服在薄子衡那边,便回去了。

  但薄子衡这会在上班,家里只有留守的雪橇。

  一段时间没见,雪橇看见他立刻热情地扑上来,嗷嗷呜呜地凑上来舔他的脸。

  “乖。”余思量拍拍雪橇脑袋,带着它上了楼。

  房间平时也会有阿姨来打扫,不过阿姨不会动他的东西,所以干净是干净,但依旧有点乱。

  余思量已经习惯了这种乱,他拿出手机点了外卖,这才打开衣柜找了身衣服出来放到一边,又去拿饰品,刚挑完一对袖扣,就听见雪橇把放衣服的椅子拱倒的声音,便看了过去:“雪橇。”

  雪橇知道自己做错事了,立刻低下头,夹着尾巴发出“呜呜”的求饶讨好声。

  余思量弯腰把衣服捡起来,扶起椅子重新放好,无奈道:“再闹把你拎出去了。”

  雪橇“汪”了一声,绕着他转了一圈,虽然还是没安分下来,但好歹不捣乱了。

  余思量这才重新翻自己的东西,配好衣服时外卖正好到了,边便带着雪橇下楼去拿。

  虽然宴会上也有准备吃的,但那种场合真没太多人是冲着吃去的,填饱肚子再去会好一点。

  吃完他就上去换好衣服乖乖等乔梦期来接。

  雪橇看他又要出门,立刻趴在地上委委屈屈地装可怜,看得余思量想笑。

  他蹲下来,伸手拍了拍它的脑袋,笑道:“跟你爹一个样,傻乎乎的。”

  雪橇用脑袋拱他的手心,继续装可怜。

  “他快下班了,但我还有事,不能跟你玩,乖。”余思量揉了揉它的脑袋,这时门铃响了,刚刚还趴在地上一副伤心欲绝的大狗顿时站了起来,几步就蹿到门口蹲着。

  余思量看得好笑,走过去开门。

  一身晚礼服的乔梦期站在门口朝他摆摆手:“准备好了吗?”

  余思量点头,还没来及说话,雪橇忽然朝她“汪”了一声。

  乔梦期一僵:“它怎么了?”

  “不让我出去玩,对你这个拐走我的人很有意见。”余思量解释道,“没事,它不咬人。”

  他说着,弯腰拍了拍雪橇的屁股,雪橇立刻不情不愿地原地转了个圈,余思量又拍了拍它的屁股,它这才委屈巴巴地回屋里去。

  这招是薄子衡以前教他的,对雪橇来说这个动作大概就是“别在这捣蛋一边玩去”,不过他鲜少用就是了。

  乔梦期看得叹为观止,啧啧道:“它居然这么听你的话,看来是真把你当主人了。”

  余思量笑着“嗯”了一声,跟乔梦期一起出去,上了她的车往办宴会的酒店去。

  这个时间还算早,来的人不多,叶有仪跟女儿正在入口的地方接待客人,看见余思量时表情沉了一瞬,但碍于乔梦期的关系,没敢真的摆着一张黑脸,但语气明显不悦:“梦期啊,你怎么带了他来。”

  “我新戏是跟他合作的。”乔梦期笑容温柔,语气也很淡定,“正好有时间就一起回来了,我们本来就是朋友,他婚礼我还去了呢。”

  叶有仪表情顿时僵住了。

  她当时是去找麻烦的,还真没注意有多少客人。

  她知道乔梦期跟余思量关系好,但没想好到这个程度。

  叶有仪眸色一沉:“那你是想带他来捣乱吗?”

  “怎么会,我们不是那么没素质的人,在别人大好日子捣乱也太难看了。”乔梦期撩了一下耳边的头发,笑道,“我们可以进去了吧?还是要验身?”

  客人带伴是很正常的事,虽然叶有仪作为主人可以把她们赶走,但乔家很疼这个女儿,她总不能因为不喜欢乔梦期带来的伴就不让她进去。

  叶有仪僵着脸点了一下头,等两人进了宴会厅才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乔梦期刚刚那句话是在点她,说她上次在乔梦期订婚宴上闹出来的事。

  余思量也想到了,笑道:“还记仇呢?”

  “倒也不至于。”乔梦期捻着胸前一撮头发,笑道,“就是不喜欢她而已。”

  “因为我?”

  “嗯。”乔梦期挽住余思量的手臂,笑道,“是不是很感动。”

  “一般般。”余思量道,“今晚可不能呆太晚,明天还有戏。”

  “知道,玩一会就回去了。”乔梦期说完,便拉着他去跟这次的新人打招呼。

  余思量还想周严新的未婚妻不知道是谁,等看见后一愣,站在他旁边的就是上次他说已经分手了的方莹。

  但仔细想想也是,两人本来就是因为利益走到一起,就算周严说分开了,那只要利益关系还在,他们就随时能再复合。

  方莹跟周严也注意到了他们,周严表情有些僵,倒是方莹神色自然,挽着周严朝他们这边走了过来:“欢迎。”

  余思量拿出准备好的礼物递过去:“百年好合。”

  方莹笑着接下,道了声谢,也没跟他多说什么,而是把目光放到乔梦期身上,跟她寒暄起来。

  周严尴尬道:“你怎么来了。”

  “梦期邀请我的。”余思量实话实说,“她让我来看看前男友怎么不开心,好开心一下。”

  周严:“……”

  他有脸色有些难看,但方莹却是笑了:“听清楚了?人家根本没有跟你复合的意思。”余思量看过去,方莹冲他露出一个温柔的笑,“他为了你可是快跟家里闹翻了,要不是叶阿姨来我家好声好气道歉,我才不答应他。”

  语气像在撒娇,但话却带着刺。

  余思量立刻就明白过来,方莹怕是也对这桩婚事很不满,但她跟周严没有共同话题却有差不多的命运,那就是对自己的婚姻没什么选择权,只要家里需要,她再不喜欢周严也得捏着鼻子认下这桩婚事。

  余思量有点后悔来了。

  这场订婚宴不止是周严的,也是方莹的,周严痛不痛快他不在乎,但方莹跟他无冤无仇的,他没必要来给她添堵。

  余思量一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戳一下在旁边看热闹的乔梦期。

  乔梦期撇撇嘴:“那要不我们先回去?”

  “不用了,看他不痛快也挺好的。”方莹笑道,“等结婚了,我一定给余先生发请帖。”

  余思量还是第一次参加这种新人火药味这么足的订婚宴,火药味还是他引起的,只能在心里骂乔梦期坑货。

  不过好在方莹也就阴阳怪气几句,周严也被教训过了没敢再跟之前那样非跟他纠缠,两人跟他们说了两句就被叫去跟宾客打招呼了。

  这其实是个很稀奇的场面,以前叶有仪是不会强迫周严社交的,每次有这种场合周严都是带着他在角落里装背景板,这回看来是真想让他接手了。

  余思量跟乔梦期也没再去打扰他们,一起到一边喝酒聊天,偶尔有人会来搭话,不过都是跟乔梦期聊天,余思量没必要回话,就端着酒杯在旁边发呆。

  乔梦期跟人说完话,转头就看见他这模样,好笑道:“你今天怎么心不在焉的。”

  “有点闷而已,我出去透透气。”余思量放下酒杯,直接去了阳台。

  上次宴会薄子衡就是陪着他在阳台透气,那时候天气比现在还要冷一些,但薄子衡说的话却很暖。

  想到这些,又想到给薄子衡发的信息,余思量忍不住低头很轻地笑了一声。

  他其实当时是希望薄子衡能主动提出跟他一起来的,就像上次他邀请自己那样,给他出气也好,别的什么原因也好,但都没有。

  说不失落是假的,但要说很难过似乎也没有,一定要形容,更像是期待的花没有开,只是有那么一点点失落。

  吹了会风,余思量情绪依旧不太高,想着跟乔梦期说一声回去算了,刚站直身子就感觉腰被人搂住了。

  他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发生了什么,整个人已经被一个温暖的怀抱圈住了,空气中弥漫起熟悉的潮润香味,是他刚刚还在想的人。

  “薄子衡……?”余思量呆愣愣地转回头,就对上一双笑得弯弯的眼睛。

  “嗯,在这干嘛。”薄子衡将下巴往他肩上一放,声音带上了一点慵懒,“不是说来凑热闹的,来了又站在这?”

  “嗯,在反省我为什么会来这里。”余思量道,“可能是为了再次证明我是真的放下了?”

  薄子衡道:“这还需要证明吗?”

  “不需要,因为我就没有拿起来过。”余思量抬起手,摸了摸挂在肩上毛茸茸的脑袋,“梦期担心我会心疼他,担心我会因为他订婚的事想起那场婚礼不开心,所以才特地带我来这里亲眼看看,我都知道。”

  “那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没什么感觉。”余思量无奈道,“我发现我看见他订婚,一点感觉都没有,不生气,也不难过,就好像……跟他只是陌生人。”

  薄子衡闻言挑了一下眉:“那我该给梦期发个红包。”

  余思量好笑地拍了他一下:“关你什么事?”

  “怎么不关我事了?”薄子衡道,“你不在乎了,就说明你可以开始准备接受我了。”

  余思量垂下眼,不说话了。

  “我错了,不该提的。”薄子衡立刻改口,“你不在乎,说明你不会再被渣男伤害了,说明你彻底走出来了。”

  余思量闻言却是摇了摇头:“你知道跟周严分开,最让我痛苦的事是什么吗?”

  “什么?”

  “这个世界上少了一个爱我的人。”余思量轻声道,“一个真诚地喜欢我、会在我不开心的时候给我拥抱的人少了一个。”

  薄子衡立刻想到了秦艳柔。

  她会跟余思量说爱,会给余思量拥抱,却没办法给他这些行为里本该有的温暖情意和安全感。

  薄子衡道:“所以你其实没那么爱他,至少不像你朋友想的那样爱他。”

  “我只是喜欢被周严爱着的感觉,给他买东西,也只是想打动他,想让他继续爱我而已。”余思量道,“跟他分手的那瞬间我的确感觉天都塌了,但你填补了他的位置,甚至……更纯粹。”

  他说这些话时候有些不好意思,因为真的很傻,但没想到薄子衡却说他猜到了。

  “其实我想过这个原因。”薄子衡道,“在看见你妈妈的时候,我就想,你也许只是没感受过温情,不知道什么样的感情才是健康的,所以才会被周严那种人三两句花言巧语就骗走了,我只要对你好,比周严更好,你就会从周严那个泥沼里走出来了。”

  余思量笑道:“你怎么这么聪明。”

  “但是聪明反被聪明误?”薄子衡没有笑,反而叹了口气,“但真正看到你跟阿姨相处,我才意识到你其实什么都清楚,你一直都知道周严是个什么样的人,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很清醒。”

  但就是清醒才让他觉得心疼。

  也是上次跟余思量告白他才意识到,余思量不是非周严不可,而是觉得自己只配周严那样的人。

  余思量在折磨自己。

  “我只是想让自己有用一点,让自己更讨人喜欢一点,就算只是自我感动也行,跟他在一起的时候,我真的感觉自己有被需要。”余思量说着,转过身去看薄子衡,“但是跟你在一起,我偶尔会觉得很惶恐,我没有可以留住你的东西。”

  薄子衡闻言,抬手摸了摸他的脸,轻声道:“是我喜欢你,所以应该是我来想怎么留住你。”

  余思量没有回答,但他的问题其实很明显。

  如果有一天他真的喜欢上薄子衡了呢?他有什么能留住薄子衡的?就靠这张脸吗?那要是等到他年老色衰了,又要怎么办?到时候薄子衡也会跟他爸那样,去找新的、更好看的人吗?

  “所以是我太着急了。”薄子衡道继续说道,“我想你知道,不是所有人都跟你爸一样,但你亲眼看见了你妈妈的结果,不管我怎么承诺,大概都没办法给你安全感,所以我们可以一起等,等到你相信我不会那么做,你再接受我也没关系,所以不要再拒绝我,也别躲我了,好吗?”